《二十长歌》墨道芝

3、第三章 黄山游下

　　一宿休整，得到的不仅是身的放松，更多的还是那心的释放。

　　天空还没有完全明亮起来，天气还依旧有些寒意。然而，大街上已经出现了零零星星的讨生活者，有人忙于饭店，有人忙于出租车，也有人忙于手头上的活计……生活不易，之所以如此奔波劳碌，无非就是为了家庭生计，只此而已！

　　没有人喜欢被迫早起，谁不想睡觉睡到自然醒？只是，对于一些讨生活者来说，“早起” 是必然的选择，因为没有了退路，不得不如此！

　　但是，石晴染等人选择早起，却是另有原因。黄山已然近在咫尺，岂能不加快步伐？唯有相遇了黄山，才算不虚了此行。

　　彼时，方桥正与出租车师傅讨价还价，另外几人则是时不时地插上几句。既然选择了穷游，那么就要 “一穷到底”，就算是车费，也要精打细算。只是，由于寒冷，是以他们嘴唇都在打颤儿，话语中带着些许颤音！

　　经过一番激烈的商论，双方终于是敲定了价码，这也意味着，六个旅者不用继续站立在凄冷的街道旁边了。司机师傅为了节省时间，一段车程过后，直接就上了高速！得与失是平衡的，得到多少就会失去多少；他们获得了速度，可也为此多花了十元钱。

　　在车上，他们感受到了温暖，最起码不再瑟瑟发抖了。漫长的行程，百无聊赖，竟让石晴染生出了太多的困意。不错，他在车上睡了小半程！

　　不觉间，黄山已然接近！

　　六人于人潮处下车了，事实上，出租车也不被允许再继续前行。其时，黑夜已完全被白天所替代，寒意也消退了许多，正是爬山好时候！他们远望黄山，当真是气势磅礴，无可比拟。那山，像是隐在云雾当中，连绵成片，遥不可及。不得不说，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确实让人叹为观止！

　　看着近在眼前的黄山，石晴染想到了很多。传闻，黄山之名，得于黄帝。黄山，原名黟山，因岩峰青黑，遥望苍黛而名。三皇五帝时代，亦即上古时代，轩辕黄帝带领容成子、浮丘公于此炼丹，并最终得道成仙。唐玄宗尊崇道教，是以改黟山为黄山。

　　传说终究是传说，真假难辨。但是，不管如何，种种传说却也为黄山增添了浓重的神秘色彩，使得太多的人心驰神往。如那《山海经》，所记所载，近乎怪诞缥缈。什么九婴为水火之怪，能喷水吐火，叫声若婴儿啼哭；什么肥遗之肉，食之已疠，可以杀虫；什么青丘有兽，状如狐而九尾，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很多人觉得不现实，却又愿意去解读它，归根结底，还是《山海经》的神秘色彩太过浓厚，吸引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神！黄山之传说，《山海经》之传奇，何其相似！

　　“我们先找个地方去吃饭，没有力气，谈什么爬山！” 方桥的一句话，把众人拉回了现实。

　　“走啊，吃完饭再买件雨衣，以防下雨。”

　　是啊，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登山之前，所有的必备工作必须要做完，包括吃饭，买雨衣！

　　第一次爬山，总是感到特别的新奇。石阶，景亭，老树……那些平时都能看得到的东西，放在往常，或许都不屑一顾，但在山中，真的是另一番不同以往的感受。

　　石晴染一行人走走停停，观看着山中的一切。当然，每次停驻，时间都是极为的短暂。黄山瑰丽且雄伟，群峰相连一片，若要观遍黄山，走遍诸峰，一天的时间怎会足够！

　　因为他们走走停停，所以总会相遇一些面善之人。遇见之后，彼此会心一笑，也算是打过招呼。

　　人生的遇见，总是那么的猝不及防。石晴染等人曾数次相遇同一个老挑山工。

　　“黄山美不美！” 挑山工大叔第一次与众人讲话。

　　“美！美！美！” 段黎大声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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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他们的心情，只有通过最为简略的语言，去表达，去释放！

　　“黄山美不美，累废两条腿！” 挑山工大叔话语简洁。

　　老挑山工，真正意义上的一步一个 “脚印”，因为他每走一步都要用扁杖狠狠地撞击一下石阶。石晴染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有触动！

　　“这样的人，值得所有人去尊重！” 石晴染心中感慨。

　　或许是出于尊重，或许是出于道德，也或许是出于内心，所有人，总会不由自主地给挑山工们让开一条道路！他们真的是太不易了，右手用担子挑两个大包裹，左手拄着一个扁杖，就这样走过一座又一座山峰，直至目的地。他们，看着让人心酸！

　　石晴染一路上相遇了太多的旅者，也相遇了太多的挑山工。但是，没有什么人给他留下深刻印象，除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挑山工！

　　“走！接着走！走快点！别停下……” 这是那个头发花白的老挑山工的话语，他经常对所有的游客这样说道。

　　事实上，老挑山工应该在五十岁左右。只是，他历尽世间沧桑，白发横生已久，看上去很是苍老，像是一个七十岁的老人！

　　“大叔，您这一个大包裹有多重啊？” 又一次的相遇，石晴染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老挑山工像是从来没有休息过，要不然他们怎么总能相遇？

　　石晴染猜测，一个包裹的重量应有七十斤左右，两个加在一起最多是一百五十斤！

　　“小伙子，我这一趟担了两百斤的物品，一个包裹有一百来斤重！” 老挑山工语气平淡。

　　石晴染着实震惊了，他不能接受！

　　“这样的超重量活计，我定是做不来！

　　“您这上山走一遭，能有多少工钱啊？” 石晴染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改往昔沉默不语的风格，变成了话痨！

　　他希冀，老挑山工能获得可观的报酬。如此，方不负那一份辛劳。

　　“一趟……一百元，好了，别再说话了，我需要……保存……体力！” 老挑山工呼吸都有些粗重了！

　　那一刻，石晴染终是明白了一段话的含义，书上有语，“孩子，我要求你读书用功，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绩，而是因为，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不剥夺你的生活，你就有尊严。成就感和尊严，带给你快乐。”

　　于生命而言，石晴染还年轻，还经得起摔打，还有更加广阔的道路以选择。但是，显然，老挑山工已然没有了更好更多的人生选择。

　　多年逝去，回首往昔，石晴染依然感触颇深，“我为挑山工们感到辛苦，感到心酸。他们付出太多，却得到太少。只有付出与回报对等，人们才会感到快乐。可是，那对等吗？那公平吗？是了，亘古亘今，哪里存在什么对等与公平，一切皆是相对罢了。见微知著，一叶知秋，可以料想，劳苦大众何止是挑山工，还有那数不清的清洁工……他们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儿，却拿着最低最少的工钱，甚至有时，旁人还会冷眼以对！”

　　他之言，颇有道理，我不能反驳！

　　有人追求心境的满足，你看，那七十多岁的老夫妇，相互搀扶，走向远方，累了就停下来休息，遇到美景就停下来观望点评。他们不介意在黄山上能行多远，只要心情愉悦，也便足够了！

　　老夫妇追求身体健硕，精神自由！老挑山工与之对比，只能让人一叹！责任不同，生活与追求，亦不会相同！

　　光明顶，黄山主峰之一，为黄山第二大高峰，因顶部开阔，日照长久，故而得名。峰顶，平坦高旷，石晴染站立于其上，遥观云海，眺望诸峰，不禁想到了泰山封禅之盛况。是以，他模仿帝王封禅，行古之大礼，祭天地，祭诸神，祭上古，祭先民，祭岁月，祭上一世，祭那一世，祭万万世……

　　有人取笑他，但他却是并不在意。何以故？心是菩提心，自有思想，不被他人所左右！

　　他曾在生命中留下太多的遗憾，憾事之最，莫过是她。何以有此憾？人言可畏矣！是以，他丢失了她！他痛哭过，悔恨过，但那无济于事，失去就是失去了，再也不可回挽。自此后，世人之目光，世人之看法，皆由它去吧！

　　其实，每一个有思想的灵魂，都应得到最大的尊重！

　　黄山，有 “天下第一奇山”之称，怪石嶙峋，名松上百。石晴染之于迎客松，倍感亲切！许多年前，那时他还是孩童，便是已经见过迎客松刻图。没曾想，有一天能够目睹真物！细细观摩，确是名副其实，真的像是在迎接客人一般。看着那虬劲树干，一首朗朗上口的诗词，不由浮现于石晴染的脑中，“黄山迎客一青松，苦干仙身不老翁。穹石埋根摇日月，迎风傲雪耐霜冬”。

　　见到了迎客松，也便等若见证了 “黄山四绝” 之一！

　　“来，大家在迎客松旁边合影留念。” 吕简师极度兴奋。

　　“蒙哥靠近些，猴子往这边来，小江把你的背包放下去，晴染你要笑，我站在中间……” 方桥当起了指挥家。

　　“三、二、一，茄子。” 一张张合影被拍摄了下来，当然，肯定是由旁人代拍的。

　　石晴染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石阶，只知道爬山近九个小时了。那一张张照片，是收获，是经历，更是回忆！黄山，几乎已经被他走遍了，除了那些禁行地域。何故封锁山峰？只为 “养山”！

　　终究还是要下山了！于选择下山方式一事上，六人发生了分歧。石晴染、萧江景、秦蒙，欲选择坐缆车；方桥、段黎、吕简师，要坚持走下去！

　　“时间已经不早了，又有下雨的迹象，一起坐缆车下去吧。” 石晴染建议。

　　“我们不坐缆车，要走下去，你们想乘缆车就去。” 吕简师话语强硬，不妥协，不让步！

　　“那好吧。” 石晴染沉吟片刻，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如是说道！

　　巧的是，在三人向缆车点走去时，于半途上，又一次地遇见了老挑山工。他站在小屋门口，怔怔地看着整片大山。看其样子，是不准备下山了，要在此过夜！

　　“大叔，我们走了，再见！再见！再见！”

　　“愿你们游过黄山有所收获，要下雨了，快些下山去吧。”

　　“再见！”

　　人们常说 “再见” ，然， “再见” 究竟是何意？是再次相见，还是……再也不见，谁能说得清！若那 “封神” 一词，到底是要分封诸神，还是要……封印诸神，谁能道得准！不同的诠释，似乎都能够说得过去！其实，怎样理解，完全在于自己，不是吗？

　　他们都是第一次坐大型缆车，那种感觉，太刺激了！于山上看山，不知古松几何，不觉山高多少；于缆车上看山，松柏茂密，沟壑纵横，奇峰罗列，是真正的 “山高水长”。古人之语，诚不欺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于缆车上，若说 “山高水长” 是新奇感觉，那么 “失重” 就是生死体验了！突然下坠时，那一瞬间的失重感，仿若脚不沾缆车，从高空中直线坠落一般！

　　“缆车坏掉了吗？” 秦蒙心有余悸，死死地抓住扶手。

　　“天啊，怎么了！”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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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缆车第一次失重时，众人表情各异，惊慌莫名。实在是没有什么准备！

　　“当时你是什么感觉，有没有害怕？” 我曾戏谑道。

　　“我的一生，结束了！” 石晴染说出了他的第一感受！

　　乘坐缆车下山，既惊险刺激，又节省时间。他们，十分钟左右已至黄山脚下！

　　然而，方桥三人，也很快地就到了山下，几乎不落石晴染等人多少时间。要知道，他们可是乘坐了缆车！

　　“你们……也是坐缆车下来的吧。” 石晴染看着细雨飘落在大地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没有，我们是走下来的！” 吕简师一脸的认真。

　　“哇……你都不知道，我们冒雨下山，走得飞快！” 与此同时，方桥补充道。

　　段黎满脸诧异，扭头看了看方桥与吕简师，没有说话！

　　石晴染不愿争辩，段黎手中的缆车票，他早已看到！事情如此明显，多说无益。

　　一次旅行，石晴染收获颇丰。他，见证了迎客松的苍劲，见证了云海的奇幻，见证了巍巍黄山的雄美，见证了挑山工的不易……

　　之于挑山工，或可言，“生命如斯，让人颤，莫道心颤，只缘步步皆可叹！”

　　黄山，再见！

　　三月，来过！

　　走过了一段旅程，留下的不仅是记忆，更多的是对人生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