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佳人（初稿）》月下箫声

2、第一章

　　在皇宫里生活，皇帝的喜好就是一个风向标，只要皇帝喜欢的，就一定会是最好的。
　　两年多里，众人眼巴巴的看着德宗皇帝每天一下朝就抱着小小的永宁公主在宏政宫内走来走去，一有空甚至手把手教小公主写字，最初的流言飞语渐渐的就淡了，不是她们不想说三道四打发时间，而是敢说的人越来越少。
　　要知道，德宗皇帝即位时还不满八岁，当时外戚、权臣相继把持朝政，造成他的整个少年时代，都是在忍辱负重的度过。后来虽然是一举扫平外戚，智擒权臣，夺权亲政，但是少年时养成的习惯犹在，在很多时候，他沉默寡言，御下严苛，对后宫众人不假辞色，倒是有了小小的永宁公主之后，众人才在这位刚过不惑之年的皇帝脸上，看到了笑容。
　　如今，德宗皇帝每天重要的事情就是兴致勃勃的教小公主写半个时辰的字，两岁的孩子握笔还很困难，人人都知道她根本写不出什么，但眼睛却全盯着握在她手里的笔，那是宣州进贡的宣笔，蓝田羊脂白玉的笔杆，通体连半点瑕疵也无，这样的好笔，每年统共不过进贡那么几只，今年的，已经被这个不解事的小公主摔断了两只。
　　皇帝居然没有发怒，非但不怒，反而看着津津有味摆弄毛笔，蹭得满手墨汁又随时可能把墨汁蹭上自己龙袍的孩子微笑，一只笔要是摔坏了，马上就递上第二只。
　　如此的娇宠，终究是让宫里年轻的嫔妃都有些沉不住气了，只是这话没人敢去皇帝面前说，不仅不能说，就是一个表情也不敢流露，于是便相约凑到了薛皇后的寝宫。
　　薛后今年刚刚过了四十岁的寿辰，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倒更像三十出头的绰约少妇，她十三岁入宫为后，十五岁生大公主涵仪，十六岁生二公主韵仪，十七岁生大皇子，这个儿子不满月就夭折了，年轻的皇后伤心不已，加上接连生养，伤了元气，这一病缠绵床榻经年，皇宫里所有的年轻女孩都以为看到了希望，蠢蠢欲动，不想德宗却每天守在皇后身旁，几乎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整整一年，后宫女子竟无所出。一年之后，德宗终于亲政，转年，立薛后生的第二子瑾轩为太子，这一年，薛后二十岁，隔了两年，又生了如今的二皇子安平王瑾裕。
　　永宁公主是皇后的嫡亲孙女，告状的话自然也不好明说，几个年轻妃嫔想了又想，也不过是东拉西扯，就着向皇后请教孩子教养的问题，含沙射影一番。薛后正位中宫近三十年，只听得几句，便明白了大概，当下也不多言语，不过微笑，听她们胡扯，也不点破，直到德宗皇帝下朝过来探望，才把众人打发走。
　　“出了什么事吗？今天你这里倒是热闹。”德宗皇帝皱眉，手里接过薛后亲自递上的茶盏。
　　“左右不过是些琐事，姐妹们闲来无事，一起打发些时间罢了。”薛后一笑，坐在皇帝身边，早有内侍去接了永宁公主，送到帝后身前。
　　永宁刚刚在自己的屋子里玩得正好，被勉强抱来，总有些心不在焉，偎依在皇后怀中，只低头玩衣带上结的一块祖母绿的坠子。
　　“这孩子生在皇宫也拘得可怜。”薛后叹了口气，抚慰的拍了拍永宁的小脑袋，很感慨。
　　“何出此言？”皇帝略有诧异，“吃穿用度，朕给宁儿最好的，她若还可怜，这普天下恐怕就再没有可怜的人了。”
　　“吃穿用度还是其次的，小孩子成长，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些游戏的伙伴，皇上疼宁儿，是这孩子的福气，可是常日里，除了咱们陪在她身旁，再有就是宫女太监，小孩子的玩意咱们统统不懂，岂不是委屈了这孩子。”薛后笑笑，一边叫宫人拿了糕饼果子来给永宁吃。
　　“你不说，我还没有想到，可是有了什么打算？”皇帝眉头松开，再看拒绝吃任何糕饼果子，一脸不痛快的小永宁，也有十分的怜惜。
　　“一般的皇子，开蒙的时候，都从大臣子弟中选几个适龄的孩子做伴读，叫我说，不如这会也替永宁也在亲贵大臣的孩子中挑几个来，一起养在宫中，一则是给永宁做个伴，她们小孩子自有小孩子的天地，多了同龄孩子的陪伴，永宁也不至于太孤单；二则，这宫里也有些年没有小孩子的叫声、笑声了，终究是寂寞，多找几个孩子来，跑跑跳跳，也热闹热闹。”薛后说着，倒仿佛已经瞧见了一群孩子又跑又跳的在院子里嚷嚷，一时嘴角微笑宛然。
　　“主意是好，只是这人选……”皇帝略略沉吟，“历来皇子的伴读都选男孩，皇女的伴读都选女孩，宁儿还不到读书的年纪，现在弄一群小姑娘来，不会太吵闹吗？”
　　“你想得太多了，才多大的孩子，我看倒不必拘了什么男女，何况女孩子也娇贵些，太多了只怕和宁儿合不来，倒是多选几个合适的男孩子好，将来……”说到此处，薛后一笑，“将来若是有好的，直接留给我们的宁儿做驸马，岂不比外面胡乱找的人知根知底。”
　　“你还说我想的多，宁儿才几岁的年纪，你倒连驸马人选都想好了，真是……”德宗皇帝也忍不住大笑，然后轻轻拉过永宁的小手道，“皇爷爷给你找几个玩伴好不好？”
　　永宁自然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只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着皇爷爷，听了问自己话，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是嘻嘻笑着，胡乱点了点头。
　　“宁儿也同意，就这么定了，人选先叫内务府在京城亲贵子弟中圈个范围吧，然后也问问太子的意思。”德宗皇帝叫来总管太监，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