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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番外·元夜游 ...

  •   除夕过后,转眼便是上元节,元宵前后五日,汴京城皆张灯结彩,金碧相射,锦绣交辉,热闹非凡。
      “朕还从未见过坊间是如何庆祝上元节的。”赵靖宣遥遥望着皇宫正门结彩而成的山楼影灯,略带着遗憾之意叹道。
      “回陛下,坊间庆祝上元之日时十分热闹,彩灯长列,尽夜而明,平日里不得出门的闺中小姐也纷纷结伴出游,更有在灯市之上与人相悦,私定终身之举,”随侍的傅耽书闻声应道,笑了笑,又接着道:“到了第二日,路边则常见女子珠钗,环佩,甚至弓鞋之物,十分有趣而又极尽旖旎。”
      “如此说来,倒真是有趣的紧。”赵靖宣回身望着他道,“今日便是试灯之日,朕想去市井之间走走,你与严卿随驾,若能再有人添些风雅意趣便是更好,依爱卿看,朝廷之中,谁人适合?”
      “朝廷之中,若论学识渊博,举止风雅,自是翰林院诸臣为先,”傅耽书略低头顿了片刻,面上一派思索之态,俯身道,“若陛下还欲寻那年纪相仿,形容体面之人,臣以为,惟有苏远卿苏侍讲最为适合。”

      是夜,将满的明月方上柳梢头,街中华灯初燃,已带了春意的微风和和拂过,马车停在街口处,依次走下四名年轻公子,一副玩赏闲致,向灯市深处而去。
      为首一人云缎锦袍加身,眉目间一派雍容风流,细长的眸子潋着水光一般,笑意盈盈。与其并肩一人着了杏黄长袍,外罩雪白狐裘,白玉琢成般的面上颇有闲适之态。其后一人一袭灰色儒衫,悠悠摇了把折扇,面上带了温和笑意。这人身后一人身穿白衣,眉间沉静如水,淡淡然缓步跟从着。
      “非台,那盏侍女灯扎的十分精巧,”赵靖宣指着斜上一盏花灯对身旁的严非台道,又望着他笑笑,“听说每年花市之上,皆有许多未出阁的闺中淑女出门游赏,并频有风月佳话。”
      严非台看着他亦轻轻一笑:“那可当真令人期待,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负我辈年少风流。”
      “公子,这灯市之上,不仅有各式彩灯长列,还有百戏杂耍,焰火灯谜。”傅耽书自后面步上前来,对着赵靖宣道。
      “傅公子好生潇洒风雅,满市之上,惟有傅公子手中折扇最得风采。”严非台看着傅耽书,负手微笑道。
      “严公子莫要取笑了。”傅耽书一怔,忙拱手微揖道。
      赵靖宣看看傅耽书,又看了看严非台,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却似是不经意地在身后腰间抽出一把玉骨折扇,开了缓缓打着风。
      路人见了这四名翩翩公子结伴同行,一个个都端的是温文俊雅的好相貌好气度,风流蕴藉神采无边,又见为首两人华服奕奕,富贵非凡,不禁皆侧了目来看,赵靖宣与严非台全不在乎地悠然走在前面,不时说笑几句,颇为自得其乐。苏远卿却似是有些局促,愈发放慢了步子随在后面,微垂了头也不去看花灯。
      “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么?”傅耽书亦放缓脚步,与他并肩而行,关切道,说着便轻轻握了苏远卿的手。
      苏远卿却犹豫了片刻将手抽回,轻声道:“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总是不好。”又淡淡笑道:“皇上与严大人却是好兴致?”
      傅耽书微愣了愣,也轻声笑道:“方才严大人说我摇着折扇十分潇洒风雅,陛下便立时取了折扇摇起来。”
      苏远卿听罢,低头抿嘴一笑,又抬头看着他道:“你若是聪明,就应立时将折扇收了才是。”
      傅耽书又是一怔,合了折扇拍着额头叹道:“果然还是苏先生英明。”说着将折扇收回到了腰间。
      赵靖宣回首见傅耽书与苏远卿负手并肩,走走停停地落在后面,不由得轻叹口气道:“这随驾之人,真正好生尽职尽责。”正说话间,却忽觉得一人撞上身来,回头看去,只见一绿衣女子站在面前,低头慌张道:“奴家走路一时急了,无意冲撞公子,望公子莫要怪罪。”
      赵靖宣见这女子布衣荆钗,想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未曾见过世面,满是惧怕之意,便温声笑道:“无妨,不曾伤到姑娘便好。”
      那女子抬头看他一眼,面上忽的一红,讷讷道:“没,没,公子真是好人。”
      赵靖宣看着他脸红,想起傅耽书的话,心中忽的来了几分兴致,摇着折扇微微俯了身道:“姑娘家住何处,这花市之上人多而杂,不如我送姑娘回家可好?免得再冲撞了别人,许就没我这般好心了。”
      姑娘惊讶抬头,痴痴看着他,满眼的不可思议,又带了份欣喜之色。严非台站在一旁看着,满脸的玩味神色,见赵靖宣与姑娘正对视着,便一个人慢慢向前走了几步,举头望着一盏画了牡丹的灯盏,悠悠然吟道:“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灯盏下正聚了几名姑娘,闻声皆抬了头,却见一名身着华裘,俊丽绝伦的贵公子独自站在一片灯影婆娑,月华扰扰之中,专注望着头上灯盏,眉间含着笑意,又似隐隐有份落寞忧郁,她们本是久居闺中,平日里连寻常男子也见不到,又哪里见过这等风流清俊的人物,加之恰是二八年华多情时候,只以为这诗是暗暗吟予自己,一时间三魂七魄都飞了出去。
      严非台却也不看她们,兀自微垂了眼帘拢了拢身上狐裘,又抬头对着牡丹灯盏轻叹了一声,便举步欲往前走。
      “公子,”却听一名姑娘迎将上来,红着脸支吾道:“我家小姐与府中马车走丢了,不知公子可否送小姐一程?”见严非台望着自己,脸上并无拒绝之色,又壮了胆子道:“方才听公子出口成章,我家小姐亦是自幼爱好诗词歌赋,正可与公子探讨一二。”
      “不如我来送你家小姐如何,敝府马车就在不远处。”严非台方欲应话,忽听身后有人先一步开口道,赵靖宣摇了折扇踱过来,对着那女子笑道。
      姑娘见忽然之间又来了一名俊美公子,一时不禁愣住。
      “咦,这位公子,不是方才说要送那位绿衣姑娘的么,”严非台微转头看着他,略一挑眉,嘴角勾着笑意道,“需知一心不可二用。”
      “方才那位姑娘已是寻到家人,无需我相送了,这位公子莫不是在怪罪我坏了公子的好事?”赵靖宣弯了一双水光涟涟的眸子,含笑对着严非台道。
      “公子此言差矣,”严非台向前踱了几步,回过身轻轻一笑,道:“我与这位姑娘萍水相逢,便是送她回府也只当做了件善事,何来好事一说。”
      “说得好,日行一善,君子所为,在下佩服。”赵靖宣合扇在手,向着严非台微微一拱,“不知可否请这位公子吃杯酒水,交个朋友?”
      “乐意之极。”严非台亦冲着他一拱手,二人相视片刻,忽而皆展颜一笑。
      那姑娘看着他二人,又是一愣,怔怔看着他二人相携着向前去了,竟似是将自己全然忘在了脑后。
      苏远卿扶了扶额,笑着叹了声,傅耽书从未见过皇上如此作态,更觉得笑不可抑,掩了口兀自笑了片刻,与苏远卿继续跟在他二人身后。
      行至一处尚未打烊的酒肆旁,楼前挂了“汤团”两个大字,赵靖宣见了,颇有兴致地直直跨了进去,四人拣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了,叫了四碗汤团,望着窗外一片流光溢彩,人声熙攘,空中一轮皓月当空,彩云依依,倒也十分惬意自在。
      傅耽书坐在赵靖宣左手侧,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严非台,忆起方才之事,却又不敢笑,只强自按捺着,眉间嘴角却是藏不住地露了几分。
      “傅公子有何喜事,不如说出来与我们一并高兴高兴。”赵靖宣摇着折扇,望着他微笑道。
      “没,没,”傅耽书微微一怔,忙掩口咳了一声,讷讷而笑道:“不过是想起些旧事罢了。”
      “莫非傅公子是想起去年今日的些许风流旧事?”严非台端着茶盏饮一口,对着傅耽书调侃道。
      傅耽书又干笑了几声,见苏远卿一直默不作声,举了茶壶给众人倒茶,忙接过茶壶,轻声道:“远卿,我来罢。”
      赵靖宣与严非台一同抬了头看着他,傅耽书也未觉察,只顾低头斟茶,苏远卿轻咳一声,道:“不知今日一游,公子可否满意?”
      “十分满意,”赵靖宣晃了折扇笑道:“坊间女子较之名门闺秀果为不同,却也别有可爱之处。”
      “富贵人家的姑娘明事理知进退,适宜结作发妻,乡野女儿则质朴热情,纳为妾室更佳。”严非台解了狐裘置在一旁,淡淡道,看着赵靖宣轻轻一笑,“赵公子以为如何?”
      赵靖宣望着他,见他许是因为走路久了,又方喝了热茶,面上一片微微红润之色,眉宇见透着份欣然情致,全比女子的颜色更姣好清丽三分,不由得含了醉意般轻声道:“世间女子自是各有旖旎之处,但真正绝代神骨风华,却未必在粉黛之中。”严非台亦抿了嘴略含笑意,望定着赵靖宣的双眼。
      苏远卿听他二人举止说话间如此露骨,不觉惊奇非常,只一味低着头不做声。傅耽书却似是被这般话语触动,一时也心中起伏,柔情倾动,在桌下暗暗握了苏远卿的手,自言自语般轻应道:“此言极是。”
      苏远卿微微一僵,又觉得傅耽书的手较自己的温热许多,暖和而温存,便渐渐松弛下来,反握了握傅耽书的手。
      窗外正是二更时分,花市最热闹的时候,处处公子年少,红袖多情,珠钗羞送,情笺暗传,眼波轻转,一笑生春。正是:烛花不碍空中影,晕气疑从月里看。为语东风暂相借,来宵还得尽余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番外·元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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