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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九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杜回波上万言《予贤宗皇帝言事书》,力主改革兵制,顷而举朝震动。
      “臣以为,祖宗之法切不可废,”梁承崇沉声道,“昔年太祖皇帝广取前鉴,定今日之制,实应谨遵严守,方可开我大宋万古盛世。”
      赵靖宣一手扶了额,专注看案上的折子,仿佛并未听见他的话,许久,才抬起头道:“依杜相之见,是欲削禁军,除更戍,撤枢密?”
      “正是。”杜回波慢慢出列,拱手道:“臣以为,我朝开国以来,冗兵冗官,难堪其负,国力衰微,百姓困苦,不兴变革,则委实难开盛世。”
      “陛下,”梁承崇再近一步道,“臣以为,兵,国之重者,辽与西夏皆为我朝大患,此时削兵,则无异于自断手足而待贼人之掳。”
      “梁大人此言差矣,”杜回波一手缓缓抚了长髯,转头道:“国之重者,在民而不在兵,惟有抚民富民,方能强我国力,而平贼子之侵。”
      “重民无错,”梁承崇冷笑道,“只是贼兵侵时,杜大人可是要耕农举锄相击么?”
      “陛下,”杜回波转而拱手道:“依臣之见,澶渊盟后,辽与我国鲜有干戈,太平之势益盛,实为不必蓄兵防辽。”
      “杜大人,”梁承崇赫然打断,“你莫不是糊涂了,把未雨绸缪的道理也忘了么?”
      杜回波敛了双手,淡淡应道:“老夫不曾忘,只是以我朝财力,恐怕难堪蓄兵之负。”
      “一派胡言!”梁承崇愤而喝道,“我大宋开国至今,规矩制度代代相传,未曾听闻难负兵荷,杜大人何必危言耸听。”
      赵靖宣静静端坐于龙椅之上,注视着相峙的二人,面上却似是一派平静,百官皆垂目低首,敛吸屏气,如泥塑般地静立着,大殿之上一时有如沉云笼罩。
      “启禀陛下,”严非台冷冷扫一眼梁承崇,开口道,“臣以为杜大人所言具实,我朝每年岁入,军费所耗占去十之七八,养兵百万,虽可震慑蛮夷,但耗费过大,财力因其衰微,委实难堪此负。”
      朝中官员见皇上一直未开口,不禁抬了眼偷偷去看,却只见赵靖宣一手握了折子,指节出都隐隐泛着白,略低了头似是在沉思。
      “众爱卿以为呢?”许久,才听赵靖宣缓缓开口,却是一片沉寂。
      赵靖宣皱了皱眉头,“众卿家都哑了不成?”
      “臣以为,变革之事体关重大,实应权衡各方利弊,深思熟虑,再作定夺。”傅耽书出列,俯身缓声道。
      身后的百官听闻,仿佛窒息中豁然得了空气一般,纷纷应声附和不止。
      “也罢,待朕细细斟酌过再做定夺。”赵靖宣轻叹口气,微微浅笑道,眸中始溢出平素的温和。
      天色灰暗,一场萧萧秋雨方歇,寒意和着湿气往骨子里钻,浸的人心生说不出的萧瑟,宫人来来回回,忙着打扫满地堆积的黄花。
      “多事之秋。”杜回波远远望着,轻叹一句,又转过头看身后的严非台:“昨日皇上向我讨了些白菊去。”
      严非台微微一楞,眉间隐隐展开一丝笑意,却又似努力藏着,只淡淡道:“定是夫子的白菊茶香名远播,连皇上都忍不住要尝上一尝。”
      “宫里怎样的茶没有,却还讨这些乡野之物去。”杜回波回过身继续慢慢向前走,“皇上倒是越发的有心了。”
      严非台闭了口不说话,只默默随着他,走了一段,忽听身后有人厉声道:“杜大人!”
      梁承崇走近二人,冷笑道:“杜大人好手段,不愧忧国忧民一代名相。”
      杜回波拱手淡淡道:“梁大人谬奖,一切皆是分内之责,不知何来‘手段’之说。”
      “杜相这斩草除根的计谋精妙的很,又何必谦虚?”梁承崇盯着杜回波沉声道。
      “梁大人,”却听一旁的严非台冷声道,“大人今日是怎么了,变革之事乃为我大宋社稷,大人怎的直往个人恩怨上扯,莫不是糊涂了?”说着抬眼看了看梁承崇阴沉的脸,淡淡一笑,“大人的心胸,又几时变的这样狭窄?”
      梁承崇阴厉地扫一眼严非台,面上却是渐渐露了笑颜:“个人计较又岂大的过社稷兴危,杜大人忧国之举老夫钦佩不已,定会效大人那般,为我大宋盛世一尽绵薄之力。”说罢拱拱手,转身而去。

      “远卿,”傅耽书也不扣门,径自进了屋,却未见苏远卿的身影,不禁楞了楞,慢慢走到书案边坐了,见案上的书多是自己送来的,兀自轻笑了声,一直微蹙的眉头展开来,想着翰林院近来忙着修国史,许是事务繁忙耽搁了,便独自拣了卷书来看。
      坐了许久,仍是不见有人回来,案上的书却是都翻遍了,傅耽书站起身在屋子里踱着步,又停在墙上的字面前,“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正轻念着出神间,忽听有人开了门。
      “傅大人,”墨童立在门口,背光处看不见脸庞,声音里却是轻喘间含了一丝颤抖。
      “墨童,”傅耽书笑唤道,“正想着叫你来,今年天凉的快,早些生了火盆罢,你家少爷一向是畏寒的。”
      “傅大人,”墨童却不答话,又唤了一声,颤的愈是明显,仿佛带了深深的惧意,“我家少爷他出事了。”
      “翰林院的人说少爷犯了死罪,被投进大牢了。”墨童惨白着脸,目光惶惶,见傅耽书怔忪,伸了手去扯他的袖子。
      傅耽书被他拽的方回了神,见那望着自己的眸子里满是焦急与恳求,不由得抚了抚墨童的肩道:“莫怕,待我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手却也是微微颤着,几乎抓不住墨童单薄的肩头。
      轿子停在翰林院外,傅耽书稳了稳心神,跨步直往内堂而去,他位及参知政事,也是朝中大员,并未有人敢拦他,在厅内坐了,小厮立刻奉上茶,一旁的翰林检讨亲自进去通报。
      “傅大人,”文咸之走出来,面露惊讶,“大人今日急急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傅耽书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微笑道:“并无什么事务,只是文大人德高望重,一代儒宗,文章天下扬名,学生早便有心拜会了。”
      “傅大人谬赞,折煞老夫了。”文咸之笑着回礼道,“傅大人年少得志,位极人臣,才真正叫老夫钦佩。”
      傅耽书强按着心头的惶急与他好生客套了一番,待二人落了坐,才淡淡道:“学生听闻苏翰林被投了大狱,不知可有此事?”
      文咸之一楞,旋而笑道:“不过是今日晌午的事,傅大人的消息倒是灵敏。”
      傅耽书心下轰然一震,却仍是强作了一派风平浪静,“不瞒大人,苏翰林与在下是曾是同年,一向交好,大人可否将这其中的曲直告与学生?”
      文咸之明了了他的来意,不觉沉了三分脸色,肃然道:“那苏远卿借着修国史之机,肆意篡改我朝前史,污我太宗皇帝英明,委实是其心可诛,罪有应得。”
      “大人可有明查?”傅耽书急道,“我与苏翰林相交多年,深知其为人端正高洁,怎会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事关重大,老夫当然业已查清。”文咸之沉了声道,“傅大人也该知道,这等事是谁也包庇不得的。”
      “圣上对苏太傅向来敬重有加,此次定会看在昔日恩师的面上,明查清鉴,网开一面罢。”傅耽书盯看着文咸之,冷下脸道。
      “苏梅臣,”文咸之冷哼一声,“莫要说他早已去官多年,便是如今还在朝堂,怕也是护犊乏术。”
      “文大人,”傅耽书豁地站起身来,“我与苏翰林生死之交,定不会坐视不管,还望大人给在下三分薄面,日后傅某自将衔环结草,以报大人恩德。”
      文咸之搁了茶盏,略是诧异地望了望傅耽书,垂目缓缓道:“傅大人的面子老夫自是想买,不过此事老夫委实无能为力,还望大人体谅。”
      傅耽书立了片刻,铁青的面上强挤了一丝笑容,拱手道:“又怎敢让大人为难,如此,便先告辞了,今日之事多有叨扰还望大人海涵。”
      文咸之并不起身相送,只由个侍仆带了傅耽书出门,天已见昏黄,风愈加的凌厉起来,傅耽书暗暗在袖中握了拳,几欲把手捏碎。
      候在门口的轿夫几时见过自家大人这般脸色,本冻的瑟瑟发动,此刻却也似忘了,待傅耽书上了轿,忙战战兢兢地快步往府上走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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