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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丝竹袅袅,金玉相和,管弦美酒,最是关人。
      大殿上奏着当年太宗皇帝亲作的大曲《平晋普天乐》,赵靖宣望着殿下的乐舞百戏,却忽觉得烦乱乏味,不由得摆手挥停了正广舒着水袖做飞天舞的伶人,一道圣令,移宴御花园浣月阁赏月。
      一时人声熙攘,众官浩浩荡荡向御花园而去,这浣月阁极敞,四面无窗,只围了白玉雕阑,本为赏月而建,四周遍植银桂,此时正幽然飘香,宫人早已在此处布了长长宴席,席上点了蜡烛,并未撑灯。
      月华满地,蛩鸣声声,纱帘后隐约有人影临琴,铮铮朗朗,拨弄一首《别鹤》,指间从容,无心间别开幽旷天地,众人凝神,一时寂然。
      “朕听闻翰林院苏侍讲亦精于琴艺,风骨堪比嵇康再世,可是?”赵靖宣闭了双眼悠悠问道。
      “回陛下,苏侍讲苏远卿的确琴技非常,”翰林院掌院学士文咸之起身道,“不过他仅官居五品,不在赴圣宴之列。”
      “如此,便真是可惜了。”赵靖宣轻笑道,“朕何其有幸,得了诸爱卿这般气节才识皆为高华的臣子,纵只是五品的小吏,也有叫世人高山仰止之处。”
      “陛下谬赞,臣等实为无能,不过借染陛下圣明之辉,方足以一尽愚才,辅佐明世。”文咸之伏地叩首,诚声说道,众臣亦纷纷应和,欲起身下拜。
      赵靖宣摆摆手止了,端起一盏酒道:“世人皆道花中有‘梅兰竹菊’四君子,依朕看来,朕的臣子中亦是有不逊于其的四君子。”说着微抿了口酒,持起折扇遥遥一指,“杜相如兰,幽而萧疏,居旷谷亦自适,隐朝堂为林泉。”
      杜回波正闭目抚髯,凝神听琴,闻言也不起身,只拱手向赵靖宣微微一拜。
      赵靖宣笑笑,“粱卿如竹,坚而峥厉,意似磐石,风霜难折。”
      梁承崇举酒笑道:“陛下知臣也。”说罢仰首一饮而尽。
      赵靖宣看着他喝完,又转头向傅耽书道:“傅相如菊,淡而乐达,润和使人亲,恬适解人愁。”
      傅耽书忙起身长拜,赵靖宣笑吟吟地看着他,又低头把住酒盏,顿了片刻,才慢慢道:“严卿似梅,艳而寒骨,傲霜雪而独立,睨群芳而自赏,冷香虽使人心迷意醉,然终又有几人幸亲冰雪之姿?”他说着略挑了双眉看向严非台,眸子里的光在月光下隐隐波动。
      严非台亦抬头,看着赵靖宣露齿一笑。
      此处未像方才集英殿一般按官位等级列坐,宋宁阁大了胆子坐在严非台对面,此时见他眉眼间隐约印着说不出的情意之态,愈发的清丽绝伦,不由竟看的有些痴了,心中却忽的猛然一动,方才皇上的话,真如直说进了他心里,那冰雪傲然之姿,又有几人能够亲得,可这光景,分明是,宋宁阁只觉得浑身冰冷,再不敢往深处想。
      众人望着严非台,心中不禁唏嘘此人当真是高傲绝顶,目中无人,只泰然自若地坐着,全无叩拜行礼的意思,但再看赵靖宣,却也毫无惊讶怒意,轻抿的唇还似含着些喜悦意味。
      “今日难得陛下与众位大人皆是好情致,有酒有月有良曲,却惟独少了诗,岂不是美中不足?”傅耽书起身笑道,打破席上沉静。
      众人忙颔首道好连声凑趣,大宋一朝本是重文抑武,掌权得势之人多为文官,一个个饱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舞文弄墨吟诗作对自是不在话下,更何况自负怀才不遇,欲在皇帝面前一展才华的比比皆是,听闻此般提议,真如久旱逢甘露一般。
      宫人捧上文房四宝,各人纷纷执了笔,或苦吟不得,凝神深思,或灵光一现,疾书流云,这厢笔下蝶吟花泣,风月婉转,那厢诗里崖高水急,涛浪滂沱,一时墨香满溢,直盖过了栏中桂子。
      赵靖宣悠悠然浅酌着,听众人一首接一首地诵念,心思却似全不在其间。
      “诸位大人皆才思慧敏,笔下生辉,其中高下,还请陛下评鉴。”傅耽书见皇上一直不做声,轻声提醒道。
      赵靖宣抬起眼,微微笑道:“朕看诸卿家皆是字字珠玉,委实难分伯仲,何况诗词之妙本在各自心境,纵是朕也无法硬去判个良莠,”放了手中酒盏,望向席下,“今日凡是作出诗作者,各赏珍珠一斛。”
      诸官忙叩首谢恩,赵靖宣摇了纸扇缓缓笑道:“如此良辰,朕却也不想白白辜负了。”
      “恭听陛下赐诗。”傅耽书第一个明了话中之意,俯首恭敬道。
      小太监童赐忙候上笔墨,赵靖宣却摆摆手,站起身踱到白玉阑边,举头迎着月光,闭目吟道:“绿蚁琉璃酒一卮,垂襟倚醉和新诗。红烛深幔殷相待,”
      顿了片刻,又回过身,遥遥望向宴席深处,弯起一双眸子,粼粼光动,嘴角略勾,隐隐含了笑意:“清风催君莫来迟。”
      严非台低了头,望不清笑意,黑发被风抚的乱了,扰在额前,闲坐在一地的月华里,直如云上清仙一般。
      众人待赵靖宣吟完了,哄的一声叫好,争相上前举杯上敬,阿谀赞颂,逢迎崇敬之声一时不绝于耳。

      待宴终于散了,天已近子时,一轮满月却越发的亮,严非台一路踩着银白月辉,慢慢往寝宫走,殿外的宫女太监们见了他,都十分乖觉地退了下去。
      殿内纱帷重重,金兽炉中燃了瑞脑,暗香依稀缭绕,赵靖宣已脱了冠服,只着了中衣,坐在小桌前饮着茶。
      “臣可有来迟?”严非台立在门口,淡淡笑道。
      赵靖宣转过头,招手笑道:“快过来。”
      严非台举步走到小桌旁,赵靖宣握了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倒了杯茶端与他道:“且解解酒罢。”
      “我未曾贪杯,何需解酒?”严非台接了茶道,却还是举杯饮了一口。这茶是明前的龙团,专为上贡之用,香气浓郁,甘醇爽口,严非台一饮之下却皱起眉头。
      “怎么?”赵靖宣抚了他的手问道。
      “此茶太苦,我喝它不惯。”严非台蹙着眉喃喃。
      赵靖宣轻轻一笑,忽的一手将他揽入怀中,低头吻向严非台的唇,舌头探将进去,把带着微苦味道的地方都舐了一遍,才缓缓放开他。
      “非台喜欢喝什么茶?”赵靖宣看着严非台低垂了眼帘,轻轻喘息的样子,越发情动,忍不住再啄了一下,搂紧了他柔声问道。
      “从来都是喝夫子给的白菊。”严非台靠与他胸前,淡淡道,“再喝别的,便难免觉得太过香苦,难以入喉。”
      “非台可是累了么?”赵靖宣听他声音含了倦意,轻声问道。
      严非台不做声,却忽而一笑,道:“月静花好,你我却坐在这里谈论茶事,委实是太过辜负良宵了。”
      赵靖宣微微一怔,贴了他的耳畔轻笑道:“那你我立时便弥补,该是还来的及罢?”
      龙床前立了彩云遮月的屏风,红蜡高立在案上,剪了一双起伏相融的人影,如风戏春水,微波荡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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