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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守株待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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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未归,饶是德钦王府已经近在眼前,也难免觉得陌生。
景染刚转过最后一个街角,远远地就见到德钦王府的老管家景淮带领着几乎全府的人候在了门口。
“……”景染皱皱眉,问道身旁的长辕,“我此时走偏门合适吗?”
从小惟命是从的长辕也难得认真答道:“世子,恐是不合适,不说走偏门不合您的身份,就是淮管家也在这里等很久了。”
但是还是很……景染为难的皱皱眉,对长辕道:“那你先催马去跟淮伯说一声,让他把那些人散了。”
长辕大抵也觉着这样的场面颇为尴尬,很快就领命催马过去了。
景染远远看到他俯身说了两句后,门口管家模样的老人一脸不赞同,于是她一勒马缰,冲看过来的德钦王府大管家景淮喊道:“淮伯!你再这样我就翻墙进了!”
景淮探着身子见到她的身影,又是激动又是好气地连忙对身边一个仆役吩咐道:“快去禀报老王爷,世子已经到府门口了!”
“还有你们,”他草草回头,袖子随便一摆,“没听到世子的话么,赶紧散了,散了!”
景染见状,心下暖了暖,催马加快了速度。景淮是德钦王府的老人了,少时为德钦老王爷在行军路上所救,后来便一直带在身边教导,犹如半子。之后数十年在德钦王府任管家一职,任劳任怨,忠心不二。小时候亦是极为疼爱她,是少有地知晓她身份的人。
还未及下马,景淮便急急走下台阶,自己跪下行礼道:“恭迎世子回府。”
古代男子多妻妾,德钦王府的历代传人却极为专情,不管是德钦老王爷还是已经故去的德钦王爷都只娶了正妻一人。因此现下府中除了德钦老王爷一个主子,剩下的便都是如景淮这样的老人和一些年轻的奴才丫鬟。
刚刚翻身下马的景染眼角一抽,手上比眼睛更快地袖摆一飘,凭空托起景淮还未触地的膝盖,她垂眼叹了一口气,“淮伯
“哎,知道了知道了。”景淮就势直起身子,恭敬的神色褪去,感怀更多的伸手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感慨道:“一转眼,都已经十年过去了。想当初,您刚走的时候才这么高一点儿,现在已经被老奴还要高上许多了。”说着又道:“我们德钦王府人丁凋零,这些年一直是老王爷一个人在撑着。现在世子您回来了,老王爷便再也不是一个人了,我们王府也都能热闹多了。”
景染接不来他这些话,只是抬眼开口道:“外面天寒,先进府吧。”
“对,对!瞧我这记性,一高兴便拉着世子杵在这门口说了这许多有的没的,快进府,快进府!”景淮一拍脑门儿,赶紧将景染往门内领,一边走一边正色道:“再过半月便是皇上的六十大寿,礼部自年前便开始准备了。各国都派出了皇室子弟带领使节代表帝王前来贺礼。老王爷和甘丘国颇有渊源,甘丘的皇太女殿下今日前来府中拜访,老王爷抽不开身,这才派了老奴在门口迎接世子。”
景染脚步顿了一下,转头询问道: “甘丘的皇太女来了府中?姜柏奚?”
“对,对,是姜太子。还有乌荔国的大长公主和三皇子这次也来了青越,众多小国基本都来人了,这次也是要聚齐了。”景淮带着景染穿过长长的走廊,朝芝兰苑走去。
景染低头想了一下,随即抬眼看了眼四周,略带诧异道:“爷爷在芝兰苑接待姜太子?”
一般的待人接物都合该安排在前花厅,而芝兰苑是德钦老王爷的日常生活的寝殿,寝殿这种地方,若非极为亲近之人,一般人是不能也不好随意踏入的。
“哦,是这样。今冬这场大雪多年未遇,来势凶猛,老王爷又年纪大了,这些天下来便有些扛不住,感染了些微风寒,一直卧床修养着。”景淮想了一下,开口解释道:”而且今日姜太子来访,并未提前下拜贴,又不知从哪儿得知老王爷染病卧床,硬是说不愿打扰王爷休息便未经通禀径自踏了进去。幸而老王爷也并未说什么,反而招招手让服侍的下人全部都退下了。”
景淮说到这里顿了下,又补充道:“说来也奇怪,这姜太子竟似是对王府布局极为熟悉的模样,未曾有人领路,便自己直直拐去了老王爷的寝殿。”
景染眸光微微闪了闪,没有接话,景淮也似是想到什么,未曾再开口,两人一路无话,东拐西拐地转进了芝兰苑。
古代富贵人家的宅子一般都占地极为宽广,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都不足以形容一二,而相比起来,寝室的格局便会小上许多。
景染在殿门口脱下大氅交给守在门口的丫鬟,又拂了拂袖口和衣摆,这才抬脚走了进去。她自从拜了岳麋山门下,衣着从来都是轻飘飘的道袍,非黑即白,这会儿虽然换回了世家公子的衣物,但也习惯性地穿了纯白的颜色。
刚穿过隔墙便听到德钦老王爷略带沙哑的声音自屋内传出,还压抑着低低的咳嗽声:“回来了?”
景染眉梢轻佻,脚步加快了些。眸光越过屋子正中烧的正旺的火炉和暖色的屏风,便见到了正半靠在床头,盖着厚室锦被的德钦老王爷。
离床不远处的窗户边放置着一张狐裘软塌上,坐着身着一身明黄太子服饰的甘丘皇太女姜柏奚。见到景染进来,也并未起身,只是一手捏着茶盏,迎着她的目光意味不明地挑了挑极为细致的眉梢。
景染眸光从她身上划过,先是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透气,又细细观察了一番德钦老王爷的脸色。见他只是面色略有些苍白,唇角有裂纹,确是风寒的症状便放下心来。
随之转向姜柏奚的方向温和道:“久闻姜太子盛名,今日得见,景染有幸。”
“世子谬赞,本太子盛名也就这一两年所传出,并不很久的。”姜柏奚正儿八经地答了一句,又语气轻快道:“不过今日是我多有叨扰才是,想着老王爷卧病便忍不住前来探望一番。”说着抬起头,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没有丝毫一国太子的威仪,反倒是流露出肆意张扬的明快。
景染:“……”
确是一国太子无疑了,这漫不经心的自信和伶牙俐齿的怕是能和老道赛个不分高下。
“都坐下说话吧。”德钦老王爷清亮的眸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扫,开口吩咐道。
两个人都点点头,姜柏奚坐回了床榻左边的软榻,而景染坐到了右边摆放的一张椅子上。
“听闻世子自小体弱,因此出府养病十年,现下身子可曾好些?”姜柏奚甩了甩袖摆,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率先对着景染开口询问道。
“天生不服,现在好许多了,有劳姜太子关心。”景染微微笑着应声,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德钦老王爷。
她的身份多有不便,虽然自小便对外宣称身有顽疾,却不曾想都已经传到了这个大名鼎鼎的甘丘皇太子耳中。
姜柏奚含着笑意的眸光在景染身上转了转,清脆的嗓音扬起:“本太子今次前来青越贺寿,带了不少我甘丘独产的稀世药材。老王爷与我甘丘皇室颇有渊源,我今日前来王府探病,便每样都带过来了一些。世子下去看看,若是有什么用得上的,差了人来我下榻的驿馆再取便是,不必客气。”
景染眉梢又抬了抬,如此的一国太子竟对它国重臣热络至此,这个老头子究竟和甘丘的皇室结下了多深的渊源?
“自是不会客气,姜太子如此热情想必定和爷爷有过硬之交。”景染又转过头,将眸光落在德钦老王爷身上。
德钦老王爷触到她的目光,抵着拳头放在嘴边低低咳了一声,挥挥手道:“你们年轻人合该能聊到一块儿去,老看我老头子做什么。
景染:“……”
姜柏奚微微勾了勾嘴角,卷曲的长睫忽闪了下,站起身细细抚了抚衣角并不存在的褶皱,随意开口道:“看过老王爷并无大碍本太子就放心了,叨扰已久就不多聊了,柏奚就此告辞,王爷和世子还请留步不必再送。”
话落就干脆利落地抬脚朝屋外走去,景染意味深长地看了德钦老王爷一眼,起身跟了出去。
嘴上说着不必再送的人,却是出了殿门便站在芝兰苑门口看天,一动不动,就像是特意等着景染来送一般。
景染:“……”
姜柏奚听到脚步声,勾着嘴角回头上下打量景染道:“外头风大天寒,我瞧着世子这身娇体弱如冰雕玉人儿一般,还是不必多礼了,若是冻出个好歹来,柏奚怕是赔不起。”
景染:“……”这个黑心的女人真是一国的太子殿下么?
“姜太子说笑了,冰雕玉人冬天反倒不怕寒,我便送太子殿下到府门口吧。”景染衣袖一展,当先抬脚朝外面走去,顿了顿才补充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又是我青越的贵客,若是在这德钦王府里不小心走迷了路,出了一二小事,景染才是真的赔不起。”
姜柏奚勾起的嘴角一僵,随即愉悦的眸光加深了些许,也不说话,穿着精致鹿皮靴子的脚步利落跟上。
景染微微朝斜后方撇了一眼,眉梢轻轻抬了抬。
两人一路无话,及至府门口,姜柏奚带来的人已将牵好马车等在门前。
景染眸光浅浅地落在七彩的马身和五色斑斓的车壁上,又见姜柏奚忽得回转过身子,扬声问道:“听闻世子乃是无回道长的弟子?”
景染抿了抿唇:“是。”
“甚好。”姜柏奚合起手掌,笑意在脸上漫开:“无回道长名满天下,如今却只有世子一个关门弟子,想必世子定当名不虚传,柏奚改天再来找世子讨教一二。”
话音落下,不等景染回复便钻进了马车:“告辞!”
随行的护卫向景染一礼后便驾起马车,缓缓离开了德钦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