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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宠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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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静谧,城中间歇有几声嘶鸣的犬吠,又很快随着街道人家的灯盏亮起而湮灭。
景染直直飘进德钦王府,皱眉想着王府外围的守卫还是太松了些,待到三色枫林上空,金樟卫悄然聚拢现身,等看清楚是景染后行了一礼便又悄无声息隐了下去。
清池和液池闻声连忙迎了出来:“世子您可算是回来了,快先进屋,仔细寒气。”
景染解下长孙祈沐的薄裘搭在臂弯,清池刚要伸手去接,被液池拉住,摇摇头。
嗯?清池这才想起世子今日出府时是未曾着外披的,打眼去瞧,这薄裘是极为罕见的青丘尾狐毛皮,周身还绣着代表青越独一份尊贵的龙凤图腾,这可不是九公主殿下的衣物么……
不是压了九公主送来的大氅在箱底,这怎么又穿了一件回来了,清池顿时满脸复杂——
…没想到是这样的世子。
景染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忽地扭头看了眼清池,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儿将薄裘递过去,吩咐道:“若九公主派人来取便给她,若是没有的话便先搁置起来吧。”
“是!”清池小心翼翼地接过,摸摸上面还有些雪化过后的湿润,连忙捧去置物间处理妥善地挂了起来。
景染直直进了内室,走到桌案边一边磨墨一边头也不抬地吩咐液池:“你不必守在这儿,去准备热水沐浴吧!”
液池刚退下去,不知道跑哪儿去野的云灵嗖的钻了进来,带着一身寒气凑着景染周身扑腾,上下轻蹭,好似是在闻她身上的味道。
景染眸光闪了一下,将它提溜到纸上,看着它爪子上积雪融化后踏出的竹印,想了想问道:“你识得她,对么?”
云灵不明所以地眨巴了一下碧眼。
“长孙祈沐。”景染眯眼吐出一个名字。
云灵和云影一样俱是认主异常地灵兽,旁人根本无法近身。而这小东西昨日待长孙祈沐的亲昵和眷赖是以往从未曾有过的,方才又因她披过长孙祈沐的薄裘便又在她身上来回轻嗅。
云灵好看的碧眼漾起水一样的波纹,歪着小脑袋点了点。
景染凤眸眯得更紧:“什么时候?”
云灵无辜地瞅她一眼,啾了一声便开始低头啄她手中地笔尖儿。
“笨鸟!”景染没好气地瞪它一眼,头也不回地抬手将它扔进了床边的小窝,动作却是极为轻巧柔和,然后重新换了张宣纸开始落笔作画。
云灵自绵窝中挣扎出脑袋瞅了瞅景染,又乖乖地缩了回去。
一室寂静,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景染停下笔尖,抿唇静静看了片刻,对窗外扬声道:“长辕!”
“世子!”长辕飘身而落。
“爷爷和姜柏奚可回来了?”
“老王爷刚回府,姜太子的马车还停在宫门口,是否要派人去跟姜太子说一声您已经……”长辕无波无澜的声音自窗外传进来。
“不用。”景染出声打断他,衣袖轻扫,将桌上新作好的画像送了出去,吩咐道:“下去与暗守乌荔驿馆的隐卫查证,前段日子在驿馆外纠缠乌荔三皇子的人,可否正是画像上之人。”
长辕接过自窗内飞出的画纸,低头看了一眼便愣住了,这不是今日才刚刚露面的那位南秦的二公主叶瑰吗,她怎么会和乌荔三皇子救下的那个逃奴扯上关系?
“还有,将金樟卫拨出三十人调到王府的四个方位上分守,再另调十人暗中守在爷爷的芝兰苑。”景染想了想又开口吩咐了一句,再低头想了一下没什么要补充的便挥挥手:“下去吧!”
“是!”长辕将画像卷起揣进怀里飘身退了下去。
景染看着长辕离开,刚准备抬步去沐浴,忽地抬手摸了摸略感不适地小腹,顿时一阵懊恼,一晚上抱着那人给的暖融融的暖汤皮囊,她竟差点儿忘记了。
眸光寻到桌面,两步走到近前将东西重新捞起,指尖摩挲了一下,本就暖和的东西外面还用细绒的皮毛妥帖地套了起来,淡淡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雪莲香气。
景染忽地凑近闻了一下,冷薄却很馥郁的味道,很好闻。
干脆静静倚在椅子上阖了会儿眼,液池的声音自门外轻声响起:“世子,热水已经备好了,可是抬进来?”
景染睁开眼揉揉太阳穴,嗓音带着丝低哑:“不必了,唤赵妈妈准备碗……”
“抬进来,正好本太子沐浴用!”窗户极快地闪开又合上,外面的冷风几乎未曾吹进屋内一丝一毫,姜柏奚便居高临下地站在了景染面前,凉凉地看着她。
“你要在我这里沐浴?”景染手撑着脑袋掀起眼皮儿看她。
“有何不可?”姜柏奚蹙眉打量了一眼景染的脸色,一屁股在桌边儿坐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端起吹了吹:“本太子可是在冰天雪地里被你干晾了半个时辰,现在从头到脚都是冰碴子。”
景染嘴角扯了扯,抬起眼皮儿定定看着天花板,没什么语气道:“对,我就是想让你冻得最好三天三夜下不来床才好。”
姜柏奚将茶盏重重放下,作势要去打她,景染连人带椅子轻巧地飘身躲过,斜斜瞟了她一眼,站起身对门外踌躇等候的液池吩咐道:“换个浴桶抬进来吧,再吩咐赵妈妈做两碗姜汤送进来,一碗加红糖和红枣。”
姜柏奚手指搭在桌沿儿,蹙了眉认真又看向景染小腹:“你是当真体弱?”
“如若不然你以为我是演给谁看?”景染起身将黄杨木的冰丝纹暖帐屏风拉上,不欲多说,话锋转道:“说吧,你请旨发来赐婚的国书是想作何?”
姜柏奚眸光跟着抬浴桶的人进来又出去,想了想语气自然地回道:“自然是想将你带回我甘丘。”
景染蹙眉:“我说过我不会跟你联手,也不会跟别人联手。”
姜柏奚眼睛转了转,看着景染突然一笑:“我若说我是当真喜欢你呢。”
“你还是处理好你自个儿的烂桃花吧,我看长孙祺泓才是对你用情匪浅。”景染慢条斯理地抬手将云灵身上的棉绒簇了簇,这傻鸟,自从出了岳麋山便日日不知道都跑去哪儿野了,一回来便睡得跟头小猪一般。
说什么玩意儿?姜柏奚莫名看了景染一眼便起身大跨步地走进了屏风后。
很快屏风后便传开了窸窸窣窣地水声,景染将头扭向窗外:“蓝歌!给你家太子取套衣物过来。”
“是!”耿直少年蓝歌脸庞微热,赶忙起身朝清雅轩而去。
屋内虽然隔音极好,他听不到太子和世子在交谈什么,确是隐隐能透过浣纱窗户看到两人的身影,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而且太子殿下如今竟然要在世子房内沐浴了,在他眼里这进展代表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景染挑窗接过姜柏奚衣物的时候,隐隐看到将衣物一递过来便急急忙忙飘身离开的蓝歌耳根似乎有一点微红,她不明所以地皱皱眉,难道主仆两人果真在冰天雪地冻了颇久给冻风寒了?
可是有马车不坐却非要站在大雪底下怕不是脑子有病罢。
“你拿到没有,快些给我送进来!”半天听不到动静,在水中泡得快要皱巴的姜柏奚不满地喊了一声。
送进去?想得美!景染无声翻了个白眼儿,直接扬手扔了进去。
哗啦一声水声之后便是姜柏奚一边穿衣一边咕哝的声音。
景染转过身看着一身明黄软绸轻衫的人自屏风后姗姗走出,微微沁湿的发丝更是显得五官明艳,倒真真是副绝美的皮囊。
景染轻笑一声,伸出两指试了一下桌上放着那碗姜汤的温度:“有点凉了,再端下去热一下再喝吧。”
“不用。”姜柏奚胡乱地缠了一下腰带,不以为意地抬步走到桌边,仰头端起小碗,眉头皱也没皱地一口气灌了下去。
景染看着她喝完,昂昂下巴:“坐下。”
姜柏奚疑惑地看她一眼,放下碗依她所言坐了下来。
“你甘丘如今最缺什么?”景染眸光清明,简洁明了地开口。
姜柏奚愣了愣,无可奈何地轻叹:“兵马!”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甘丘国土东西辽阔,却大部分处在极北之地,一年的春秋加在一块儿都还没有一个月,其余时间不是在没完没了的落雪便是极为严寒的干冷,根本无法打量存粮蓄兵,最好的一支军队是弓箭营。”
生活在这样故土的人会不耐严寒半个时辰便被冻到风寒了?景染撇撇嘴,抛开怪异的感觉,继续道:“兵马是出攻之基守成之本,即便如今甘丘国力富硕鼎盛,却有盾无矛,你拿什么一统天下?”
姜柏奚也跟着她撇撇嘴,随即勾着嘴角笑侃道:“我如何能不知道这些,我这不正盘算着将你拐回去好赚点儿陪嫁兵马呢么。”
景染没好气地夺过她手中的茶壶:“你当我是青越兵马大元帅还是越帝指定的接班人,值得你这样大费周章。”
“你当我不知道你德钦王府虽然卸了兵权,安安静静当了上层贵族多年,但是还有一支只供德钦老王爷驱策的轻云骑。”姜柏奚鼻孔朝天哼了一声,不急不缓地阐述了一遍几十年前,德钦老王爷领着手写轻云骑征战的厉害,然后意味深长地总结道:“虎父焉得犬子,名门多出名将,你值几斤几两本太子心里还是清楚的很。”
景染一时没应声,德钦老王爷征战的那段日子已经过去几十年了还为人津津乐道,她自然也是清楚的。那时候不管是青越国内九王联手叛乱搞得民不聊生,还是三番邦紧接着趁青越国内祸乱联手出兵三十万大举进犯,誓将青越一举踏平三相瓜分,都是德钦老王爷带领一支迅捷过北方辽阔草原部落的轻云骑兵迅速平叛。
“所以就算本太子拐不回去你,也不能任由那个金秧子把你算计了去!”姜柏奚又哼哼道:“你以为若没有本太子的牵制,越帝那个糟老头儿有什么本事儿顶得住乌荔的施压?”
景染斜倪她一眼:“那我岂不是还得感谢你?”
“本太子也不亏!”姜柏奚眉角扬了扬,又紧接着瘪了一下嘴道:“不过倒是便宜了那个木头人儿!”
景染喝进嘴里的水一噎,刚要说话门外忽然传进清池的声音:“世子,九公主派了人来,说是前来取那件薄裘。”
这么急?景染皱皱眉:“那便取给他。”
“是!”清池应声,又道:“来人还说九公主有东西送来。”
“让他进来。”景染没理会姜柏奚啧啧啧的眼神儿,抬步走到窗前掀开窗户,一股阴冷的寒风夹杂着细小的雪粒顿时迎面扑来。
罗诺飘身落在窗前,猛然看见屋内的姜柏奚顿时大惊失色。
姜太子竟然在深夜只着贴身衣物坐在世子的房内?又是明显刚刚沐浴过还衣带凌乱的模样。这——难道说世子已经接受姜太子了!两人已经到了共处一室的地步了?那九公主殿下又该怎么办?!
景染方才怪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索性眸光紧紧锁着罗诺的脸细细打量。
罗诺顿时收起复杂的神色,俊逸的面孔微凝,从怀中掏出一个天青色的小瓶子托在手心递给景染:“公主说近日天气寒凉,让属下将这瓶暖香丸带给世子。”
景染眸光落在罗诺手心,沉默片刻点点头:“替我谢过你家殿下。”
罗诺抿抿唇,又抬眸看了眼姜柏奚,点头示意了一下便飘身离开了。
姜柏奚看着景染关上窗户转过身,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道:“那个木头人儿也不知道是真对你动了情,还是入戏太深将自个儿都给骗进去了,竟将一整瓶暖香丸都给了你用来暖身子,啧!”
景染看着桌上小小的暖绿色玉瓶也未曾言语,传言暖香丸得是内力极为精纯之人凝萃数十位难得的好药炼制而成,而这些好药大多长在悬崖峭壁或是深海池底,平时能得一味便是缘分,没想到竟能都被长孙祈沐搜到,还制成了暖香丸。
她跟随医术冠绝天下的老道习医数十年,也只是在古籍典记上见过这种关于暖香丸的记载和疗效罢了,自然知晓它压根儿无法量价而沽的珍贵。
“夜深了,你赶紧回你的清雅轩。”静默了片刻,景染眸光从玉瓶上移开斜倪着姜柏奚,开口赶人道:“你还是多操心下你的家国大事儿,乌荔约莫已经南陆七国结盟了,虽然我还未曾查实,但也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了。”
刚刚站起身的姜柏奚忽然凌厉地看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