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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樗蒲 ...

  •   十年前的京城城东。

      天已经黑了,京城夜间灯火通明,却照不到这个偏僻的巷子里来,加上时值初冬,更加冷清地可怕。

      突然巷子深处传来一阵低微的声响——沉闷的撞击声和人语。只见几个富家子弟把一个看上年纪很小的孩子推到墙角边,孩子嘴抿得紧紧的,咬牙忍着疼痛。

      “喂,臭小子,看你刚刚骨头蛮硬的,怎么的,不反抗了?”说着为首的那个少年不满地在那孩子孩子肚子上踢了一脚,看到那孩子呕出苦水来,只是冷笑了一声。

      那个孩子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他觉得胃里难受,可是他依然抿着嘴,不让苦水从自己嘴里出来,那双澄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桀骜。

      那名少年继续把脚踩在那孩子身上,狠狠地捻着,带着本就消瘦的孩子一处的皮肤被拧着疼。他一边旋转脚掌,一边道:“哟,还瞪我。你知道爷是谁吗?”

      “沈兄,和这厮费什么话,不过是个小叫花子,干嘛不弄死他!”

      剩下的人随即附和。

      那位姓沈的少年听到这些声音,便摩拳擦掌,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可是他突然骂道:“什么弄死不弄死的,晦气!”说着他吐了一口唾沫在那孩子脸上。随即出手便是一拳击在人家脸上,接着便有人把他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灰尘满天飞扬着......却听不见一点惨叫的声音,只有打斗和摩擦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入冬的关系,寒霜竟浓浓地笼罩在那个孩子身上,那孩子一语不发,就像不会说话一样。

      老人家们说过,十聋九哑。

      一个人若是个聋子,那他多半也不会说话。

      他们或许不知道原因,但他们觉得这是定律,就和太阳东升西落的道理一样,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原因。

      突然,有一个少年讶然地惊叫着:“沈兄!这叫花子腿上好像有个东西......”

      众人停下动作,顺着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不料那孩子竟然拿手捂住了。

      姓沈的那位少年看见此景,怒火中烧,边骂边野蛮地掰开那孩子的手,因为不注力道,直到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他才意识他把人家的手腕骨掰断了,他又吐了一口唾沫,嫌弃地骂着:“真他娘的晦气!”

      有一个少年低声道:“他这也这腿上的疤似乎有点眼熟吧?沈兄,这是不是南边的......”

      沈少年意识到不对,厉声道:“闭嘴,不过是烫伤的疤痕罢了!你们给我听着,我们今日没来过城东,什么都发生,只是出来聚餐而已!”

      “可是......”

      “可是个屁,给老子滚!都滚!”少年骂得十分粗俗,明显在害怕些什么,他厌恶地又看了一眼那孩子,却不敢长久,好像会污了眼睛似的。

      “毒瘤啊毒瘤,不可留!”

      如诅咒一般话语被念出来。

      手起,刀落。

      银光锐利地一闪,就连天上的圆月似乎都快要被劈成两半。血花从孩子身上迸溅着,染红了灰白的墙壁......

      陆则讲完了,可他全身的却在瑟瑟地发抖,他紧紧抱着双臂,不停地哆嗦,低吟着:“好冷...”

      江忿突然向前一步,伸手一带,就把把陆则抱在怀里。

      陆则一惊,喃喃道地念着江忿名字,轮换着不同的声音。他被江忿带得向前倾,可是江忿的动作却很轻柔,他把头靠在江忿胸膛上,觉得意外地安心。
      原来看上去冰冷的人,身体也还是温暖的。陆则安心下来,就开始胡思乱想了。虽然江忿搂得很紧,但是丝毫没有让陆则觉得难受压抑,力道控制得很好。

      陆则双臂勾着江忿脖颈,莫名有点想哭,但他又哭不出来。只是委屈地道:“江忿,你知道那个孩子是谁,所以你来查案对吗?”

      江忿轻轻道:“嗯。”

      陆则继续问:“那你能告诉我那个孩子的名字吗?以及,他在哪里吗?”

      江忿抬手轻轻拍着陆则的后背,带着歉意地在他耳边道:“他...也许不愿吧。”

      陆则的声音越发委屈了,甚至显出了一丝孩童才会发出的稚嫩声音,他小声地说着:“那阿则不逼他了,江哥哥你也不要逼他好不好?”

      江忿听到陆则这样的声音,觉得心都要碎了,安慰着道:“当然,听你的。”

      薛仲走在前面,许久都没见着陆则和江忿跟上来,转头也没看到人影,只好折回来看看是不是这俩出了什么事情,远远地,他就看到一个穿着黄衣服的少年,开不假思索地开口:“陆...”结果刚说了个姓氏,他就把话生生咽了回去。

      陆则现在情绪不对,所以没察觉到薛仲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正站着,江忿却注意到了。

      江忿冷冷地看了薛仲一眼,薛某人知道这是在赶他走,忙不迭地滚了,没有不长脑子地去煞风景。

      陆则不知道薛仲被江忿吓走了,他趴在江忿好一会儿了,怕江忿受不了,便试探地问着:“江忿?嗯,江哥哥,那个......”

      江忿知道陆则指的是什么,不免轻笑一声,问道:“现在不冷了?”

      陆则在他怀里乖乖地点头。

      江忿又道:“这些年来,你似乎一年四季都没暖和过。”

      陆则的身子动了动,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江忿:“以后有江哥哥了,我不就不怕冷了吗?”

      等到陆则和江忿一起到皓月赌坊的时候,根本就找不到薛仲人在哪了。因为在皓月赌坊,所有人必须戴面具,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面具戴在不同人脸上,很难认出来对方是谁。

      赌坊里充斥人的叫喊声,陆则戴上面具,面具后的眉头却紧紧皱起,杂乱的人声惹得他双耳跟笼上一层含糊的轰鸣似的。

      江忿在靠在陆则耳边轻声询问道:“一楼斗鸡,那二楼是什么?”

      “二楼?斗樗蒲,好像也有博局的吧。”
      “那去二楼。”
      说着江忿拉着陆则向二楼走过去。陆则捂着刚刚被江忿说话时的热气拂过,如今有些发烫的耳根,突然又开始乱想,诸如江忿难不成和他一样,连稍微有一点杂乱的声音都听不得的吗?

      樗蒲分为斗、博两种。

      斗樗蒲,相当于掷骰子,骰子比的是点数,樗蒲比的是采数。比起骰子,樗蒲的采数有着特定的叫法称呼——枭、卢、雉、犊、塞。通常来讲,斗樗蒲掷的是五子,因此也有说法叫“掷五木”。另外,樗蒲棋分正反两面,一面黑,一面白。

      倘若五子皆黑,名“卢”,是樗蒲里最贵的采。所以,游戏者在掷时往往喊叫希望得到“卢”,即所谓的“呼卢”。

      五木相配合,可以组成六种不同的排列组合,也就是樗蒲里面的六种彩。先前全黑的“卢”就是最贵的采。至于四黑一白的,称为“雉”,是次于卢的贵采。其余四种称为“枭、犊”,为杂彩。

      博樗蒲,稍复杂,但规则还是建立斗樗蒲上。简单来说,在掷到贵彩的,可以连掷,或打马,或过关,杂彩则不能。每个游戏者依采数移动己棋朝终点前进,行进可越过其他棋子,至空位、己棋处、或数量少于或等于己方移动棋叠的敌棋处。
      若至敌棋处,将该些敌棋打回起点。并再获得一回合、与约定的筹码。若至己棋处,可叠在该些己棋上成为棋叠,之后一同移动。一枚棋子可打回多最多五枚的敌方棋叠。以所有己棋先到达终点为胜。

      到了二楼,果然安静了不少,只有那呼卢声不停地低微想着。

      陆则摸摸自己身上想拿玉佩,却突然意识自己的玉佩刚刚被偷了,只能苦笑感慨好巧,一切就跟老天爷预料到他要赌,所以派人把他玉佩偷走,不让他败家似的。

      陆则愈发觉得自己对江忿的称呼越叫越顺溜,道:“江哥哥,我的玉佩刚丢了,但不是凤鸣啊你放心。所以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那你有什么可以拿来当筹码的吗?”

      江忿的脸被面具盖着,陆则看不出来他的表情,但是那双眼睛已经说了一切。只见江忿不知又从哪掏出一块扇坠。

      “等等等,那可是佛手玉,太值钱了换一个吧?”
      “就这个。”
      “输了怎么办?”
      “有我在。”

      陆则怔了怔。

      “开博了,开博了,入局的加紧啊。”

      原本在发呆的陆则突然被这声招呼声惊醒,跟上了江忿。

      第一个掷出的是一黑二白二雉,是塔,杂采,四下便传来无奈的叹息声。
      “哟,怎么是杂花儿啊,这塔可几乎是最小的了。”立刻就有人阴阳怪气地道。
      因为是博局的关系,所以樗蒲的搭配方式要比斗局多一些,不只有六种彩。第二个掷出的是两黑一白一犊一雉,是枭,依然杂采,周围立刻嘘声一片。

      陆则站在江忿身边,对着微微躬身听他说话的江忿道:“博局的采数很多,不过这个人手气真差,竟然掷出了采数最小的枭。”

      他说着,江忿就听着。

      再看这盘赌局真是让人胃疼的一局,这霉运好像是会传染的,就和瘟疫一样,第四个和第五个掷的一个是塞,一个白。塞是杂采中最大的采数了,白好歹也算是个贵采,不过采数也不大。最后的那个掷得却意外的好,三黑二雉为雉,是仅次于卢的贵采了。

      可是接下来的情景却更令人吃惊,陆则一手抓过五木,随便一掷就是五子全黑的“卢”。

      “你出老千!”那个掷出枭的人腾地起身,一点也冷静不了了,他指着陆则气得直哆嗦。

      陆则未出现什么反应,江忿却早已冷笑出声,道:“口说无凭,证据呢?”

      那个人果然迟疑了,他只是觉得看着身形就是个少年的陆则随意掷出一个“卢”不真实,他更不愿意相信有运气这种东西。况且他纵横樗蒲博界二十年,竟然第一次掷出了枭,这简直令他难以置信。

      接下来,陆则一路扶摇直上,掷出的基本都是贵采,卢和雉又分别出现了一次。但是这样很容易让人怀疑,一次是运气使然,这一直都这么好的运气,真的没什么猫腻的吗?

      一群人开始窃窃私语,逐渐声音就不那么和谐了。陆则觉得自己离口诛笔伐的日子不远了。

      观这赌局,那五人唯一能追得上他们的,就是第一次掷了雉的那个人。

      博樗蒲的时间一般较长,古籍中记载着,有人骑马时遇到两位老者在玩樗蒲便下马观看,中途无意间撇见马鞭已腐,马已成枯骨,回家时发现亲属居然都已去世。

      当然现实一定不会这样,一个时辰后,这盘赌局才彻底结束,赢的人自然是一路好运的陆则。

      其实他的确出老千了,不过玩樗蒲,谁不会几手?陆则其实很少这样,但今日说到底他还是害怕江忿那块佛手玉。而且......叶家一家都好赌,现在府里贮藏的美玉一部分是寻觅天下,重金一求;有的是祖辈传绝世珍宝;最后剩下的要么是赏赐,要么是赃货,要么就是赢到的筹码。

      因为叶敛曾经是个赌徒,所以她天天拉着半大的陆则玩樗蒲,偏偏长公主也是个会赌,乃至于一家都技艺高超。

      正当陆则要一臂揽过那些迎来的筹码的时候,他手中当心肝攥着的佛手玉就被人注意到了:“这位公子,你这佛手玉似乎是碧筱江家的,这佛手玉不送外人,难不成你是江大人的家中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樗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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