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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牵引 ...

  •   陆则登时觉得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幸好身边还有江忿扶着他,倒不至于真的滑倒。

      家中人?

      江忿清笑一声,露出的一双眼弯成月牙状,甚是好看。陆则不敢直视他,只好咳了几声掩饰,但他似乎不想去解释申辩。
      “不知关于老千的问题......这位公子有什么想说的么?”此话一出,方才还笑容可掬的江忿突然冷下脸来,没过多久就冷哼一声,讥诮道:“你们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才是正理,为何纠结于别人是否出老千的问题。”面具下露出的眼眸里闪烁着微点寒光,如冷月清辉似乎睥睨万物,什么都瞧不起。

      众人觉得就算只是被这样的眼神轻轻一扫,都会兀自胆寒,登时没了言语。可是他们又觉得有点恍惚,因为那男子在看那名黄衫少年的时候,眼里的情绪又是那般的温柔,那般的满含笑意。

      陆则揽过桌上的筹码,向周边坐着的一位赌客买了个布袋子,以便把所有的东西都放进去,如今正放在手上,抛玩得起劲。他的目光随着那有点补丁的布袋起落,口中道:“江哥哥,你觉得我们今夜我们能找到明德兄吗?找不到,就我们俩去吃饭吧,我饿了。”

      江忿道:“我们走便是。”

      陆则知道江忿是不打算去找薛仲了,稍微出了会神,不料那布袋就有些偏离轨迹,他连忙双手捧接着落下的布袋,笑出声来:“江哥哥,明德兄听到这话会哭的。”

      刚说完,旁边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陆吟逞?你们怎么...原来你们早就到了?”

      听声音陆则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薛仲,拉着不情不愿的江忿走到薛仲身边道:“明德兄!真想不到能找到你,你刚刚怎么不等我们一起到皓月来?生气的吗?”

      薛仲眼神躲闪,似乎想撒腿就溜,不去回答陆则的问题,但看到江忿冰冷傲然地看着他,急忙摆摆手否认。他注意到陆则正在抛玩得布袋,不免慕羡道:“小王爷,你老人家这是又去二楼玩博局了?改天教兄弟一把如何?”

      陆则低低哼了一声,道:“有言曰家法不可外扬...再者也不知道谁,前几日还在姐姐面前诋毁我拿了人家鸡霸王,说因为我,他们家薛府被吵得不得安宁。”

      “都是玩笑话,玩笑话......你怎么还当真了你说说。”

      三人去十里香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不过十里香通常昼夜不停周转,通宵达旦。即使天已经很晚了,还是有人在用餐。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陆则被江忿送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子夜了。夏夜的凉风一吹,随即惊得快睡着的陆则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叶府,已经到了自己的寝室。
      因为突然清醒了,他一时没了睡意,只好坐在榻上想些事情,等着睡意的再次到来。结果不一会,他打了个哈欠,下榻关上窗棂,掐灭灯烛后,微微闭上眼睛,很快就安稳地睡着了。

      陆则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孑然一身地不停地走啊走,周围静谧无声,只余他踏在闪烁着幽幽白光的路上传出的诡异脚步声。周围雾气缭绕着,前后左右都像被乳白的纱布笼罩。陆则的头顶有月突现,月圆,雾浓,明月在浓雾露颜中,月色惨白凄凉朦胧,若隐若现得变换得令人心碎。

      一个悠悠晃晃的女声弥漫在白色的雾气里,似有却无地比雾还让人难以捉摸,清冷如玉的声音凄凄惨惨地喃声不停念叨着几句话,犹如孤魂的声音在深谷空空回荡:“陆则......陆则......阿则......阿叙他不想死,我不想他死......”

      陆则听到阿叙二字,顿时停下来,不再去走那永无止境的长路,愣怔地站着,眸中闪过一丝泪点,他摇摇头,拼命逼自己冷静下来,但还是失态地大声喊着:“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怎么会认识阿叙?”然而不管他如何声嘶力竭地叫喊,得到的却只有自己的回声。

      过了许久,陆则莫名觉得很累很难受,一阵痉挛下,他蹲坐在地上,难受地抱着自己的头。这时他的面前走来一个女子,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双目,一身惨白阴冷的长裙,却一点都不显得恐怖,只让人心生悲悯。

      她站在陆则面前,发白的双唇微启,呢喃地念着:“阿则,阿则,救救阿叙,我求你了......你去救救阿叙。”

      陆则咬牙切齿的问:“你到底是谁?”

      不料原本诡异空灵的女声突然就阴冷起来,声调一转,着实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她笑道:“咯咯,陆则你知道吗,阿叙的死都是你害的。你那常安王的身份,都是他的施舍。”

      陆则手指细长,深深地陷在发丝里,他沉声道:“你闭嘴。”他抬头看着那女子的脸,虽然看不见这个她的眼睛,但是却有两行晶莹的清泪从双颊留下来。陆则听着那女子哀嚎着她口中说的阿叙他死得惨。

      他抱着膝盖,紧紧缩成一团,突然他又觉得冷,很冷,他似乎好久都没有觉得这么冷过了。他的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喊着。

      ——江忿......江忿......

      未破晓,京城这只奆然的野兽仿佛还在睡眠之中沉浸着,不愿醒来,甚至可以听见那微微的鼾声。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地变得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本来万籁惧寂的京城,突然有了一声鸡鸣,划破了这一夜的静。不一会,遥远的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大地也渐渐地光亮起来。旭日散发着橘黄的光晕,使得逐渐消逝了黑暗逐渐消逝,光染不知不觉间红了云霞,给红墙黛瓦的房屋镶上了一层金,万道朝霞同时也给苏醒的万物披上了一件又一件绯色的华裳。

      叶敛看到陆则醒了,轻轻叫了一声:“阿则?”

      陆则睁开眼没有回答,他看到叶敛嘴唇翕合,知道她在叫自己的名字,微微点头。叶敛看见陆则只是点了个头,愣怔了一小会儿,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她一边吩咐人端走那盆已经凉了的温水,并换上一盆新的温水,一边扶着想要坐起身来的陆则。

      “姐姐,阿叙这个人,你还记不记得。”陆则看着正在拧着湿漉漉的巾布的叶敛,开口问。

      叶敛动作稍微顿了一下,随即摇头。

      “其实你记得的对么?”陆则咬了咬下唇,难受地道。

      但叶敛还是摇头。

      陆则拂了拂袖,没有继续去问这个问题。没多久,他看叶敛似乎消停了,又道:“姐姐昨夜我们三个人出去时,我听说秦砚秦世子和靖王打起来了。我在奇怪,你参与了没有?”

      叶敛本来背对着陆则端庄地翻阅书卷,不想陆则又来了这样一句,吓得好一会还心有余悸。
      “靖王哪个?你是说那个不学无术、桀骜难驯、草菅人命、忤逆乖张、张扬傲慢,除了会点蛮力半点脑子都没有的败类亲王?”叶敛右手攥着卷成筒状的古书,左手搭在右臂手肘上,不疾不徐地轻轻揉捏着锦衣之下的肌肤。

      “......姐姐,其实我觉得郭煊还是能看的,而秦砚就是太...”

      “说起秦砚我也来气啊。上次我在涑沂没回京城的时候,他刚好给他那什么组织出任务,活生生从我眼皮底下抢走了虎啸双凌刃。”

      “虎啸双凌刃么?我听说值钱得很,身为东辽亲王,郭煊手上的东西也不会差。不过姐姐,三年来他们俩连一点动静也没见起过。难道姐姐你们的江湖上这么没规矩?”

      “你放心,秦砚和郭煊,虎鹤二将,就和黯风营那两位一般,斗不起来。”叶敛对着陆则笑了笑,合上了那本没看得下去的书,她看看窗外旭日东升,起身走到陆则身边拿着书敲了敲他的头,慢道,“有些事不是我可以说的,我觉得念猷可以告诉你,他没有包袱。阿则继续歇息着吧。”

      陆则目送着叶敛出院,这才咻溜地坐起身来。这是屋外闪出一个人的身影,他静静地站在玄关,从微掩的门缝中观察着陆则的一举一动,那人瞳孔乍缩,只见陆则穿戴好之后从窗子越了出去。
      那人一阵讶然,忙推开门闯了进去,房间里的确空无一人,果真如自己所见——陆则从窗外逃了出去。他越到窗口,果然看到一个少年秀颀的背影正快步像宅门的方向跑去。此情此景,让他懊悔不已。他挠着头思考,想着,他就觉得头疼,不禁闭起眼睛,眉头紧蹙着按按太阳穴。

      陆则难得醒得如此早,便想着趁着大好时光一览古宅晨景,于是就去院子里逛了一圈。然而还没走几步,他就觉得的头却不可遏制地剧烈疼痛起来......果然昏倒的时间比我预料的还要多几倍。陆则如是想着。

      天大亮,白花花的太阳在天空上挂着,陆则再醒的时候,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榻上。
      一睁眼,一个锦绣华服、面如冠玉的男子正坐在离榻不远的地方。一双手甚是灵巧,一条绢布被他攥在手上专注而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那对刃,刀柄上怒啸的白虎镌刻得栩栩如生,仿佛两双眼睛正瞪着巡视四周的情况。
      察觉到了动静,他转过头看着陆则,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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