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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鸣冤 ...

  •   东辽有制,朝堂之外设登闻鼓,百姓可击之鸣冤。更甚者,推登闻鼓,以向中央直诉枉死蒙冤。不过登闻鼓多年闲置,一般人只觉得那是个形式,但是今日竟有人推了登闻鼓,不难想象那是多大的冤屈。

      被告者是常安王陆则,虽然消息还没有完全传出去,但是慢慢地已经有很多人知道陆则犯了事。

      “等等我江忿!”陆则见江忿似要转身离开,急忙说了一句。随即,他足尖轻点,借着瑾瑜阁繁多的建筑物踏上了江忿伫立的阁楼上,拉着江忿的衣角,继续难以置信地问着,“你确定是推?难道不是击?”

      江忿皱了皱眉头,默认。他随即轻声道:“两者都不是很好。”

      陆则觉得真出事了,只是抱着头,嘴里轻念着:“不一样。如果是有人击登闻鼓告我,我可以找人压下去。但是推了登闻鼓,皇帝不可能不知道的。况且...”

      “况且什么?”江忿盯着他看了一秒,转而淡然道,“长公主刚死没多久,他们逮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陆则咬了咬下唇,道:“这一切分明没有缘由。”

      江忿听到陆则这话,竟觉得有些想笑。但他的声音还是又低又轻,又带着一番淡淡的凄楚凉意: “如果想治你的罪,即使没有缘由,你也是罪大滔天;如果想包庇你,别人说再多也是徒劳。”

      陆则自然知道江忿这话里的意思。如果有人出手把这件事压下去的话,那他依然平安无事,算一场小小的闹剧。但怕的就是......陆则想着,说出了心里的看法:“照这么说,他们派人到叶府,找人推登闻鼓,就是为了我?对我,他们有何可图?”

      江忿见陆则似乎搜索枯肠也不知道身上有什么东西够别人图的,不免舒颜浅笑,道: “除了凤鸣,你是没什么可被图的。总而言之,多说无益,你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看朝堂之上,其人如何指证你那莫须有的罪行。”

      陆则听了后半句刚想感谢一下江忿,但回想了一下江忿前面说了的那句,不免道:“江念猷你别太过分。”

      江忿没理他,径直向楼梯的方向走过去。陆则无辙,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因为陆则是被告人的关系,江忿不能明目张胆地把他带到朝堂看公审,所以只能寻找什么别的好办法。

      陆则看江忿在操心怎么带他去朝堂的事情,他实在不忍心麻烦别人,便弱弱地道:“那个,江哥哥......嗯...猷哥哥?其实我易容还能看的,我也是跟着我姐姐学了些年的人了。”

      江忿抬眼看了看陆则,什么都没说。陆则却分明清楚地感觉到江忿似乎轻轻挑了挑眉,虽然江忿没有明着面表示,但陆则然是觉得一股“能看才怪”的神情在他面前扎眼。

      陆则是没见过这么难对付的人,便拽了拽江忿那有锦绣刺纹的袖口,低着头复又轻声地叫着:“猷哥哥...”

      江忿的身形晃了晃,冷峻的神情有了一些波动,他似乎在忍着些什么,只道:“别用这样的声音乱叫。”然而他并没有推开陆则放在他袖口上的手。

      陆则顽皮地低笑着 收了刚刚的音色,转而继续用自己的声音道:“那我用口技呗。反正拿个麻袋一套,谁认得出我来?”他声音清越,如初春清泉响,空山新鸟鸣,带着淡淡的暖意和轻笑。他认真说话的时候,那种声音,听得人的心似乎都快融化了。

      江忿算是知道为什么陆则会死心塌地地去学口技了,因为陆则这种声音太有辨识度了,如果不调整声线,每个认识他的人在听到这样的声音的时候都能很快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的确,有利有弊......

      等江忿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则已经道:“那说定了啊,你瑾瑜阁这里有麻袋没有?”

      “......没有。”江忿真想白陆则一眼,“我看麻袋没必要了,我找人给你稍稍改一个装束就好了。”

      “好...等,我不要。”陆则前脚刚答应,后脚就反悔,“我自己来就好了。”

      “......那我来。”江大人纡尊降贵地提议着。

      “我们说好了,我不要在头上戴东西。”

      “我知道。”

      天突然变阴,毕竟在这样的季节天气变化万千已经是人们习以为常的事了。
      淅淅沥沥的雨在下午的疏疏密密地斜织着,在溪面上,滴落成一圈圈的涟漪。瑾瑜阁其实远比陆则料想得要大,除了花苑东行百步还有一片银杏林,那条小溪恰好穿林而过,泛着微波。

      浓密的树丛深处,伫立着一位少年,虽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就可以感觉到他的气度不凡。
      鹅黄色的衣裳看似普通,却仿佛有银丝在游动着,不细看自然一点都看不出来。他那长衫被风席卷的轻轻飘动着,系在腰间的缎带随风的方向飘飘扬扬,那秀发并不是那般黑亮如墨,而是隐隐带着橙黄色的光泽,但是依然似上好的锦缎般,被梳得低低的,在他雪白的颈项处,一根青蓝色的缎带松散地把他的长发拢成一束。
      如此朴素简单的装扮却有一种难言的气质,缥缈似深山隐居的谪仙一般,好像马上就要腾云驾雾,飞向高远的天边。

      陆则看着溪水面上倒映着的自己,觉得自己收拾起来也还是能看的。他凝眸定神,看着不远处似乎噙着一丝浅淡笑意的江忿,不免也扬了扬唇角。
      他一笑,那双清澈温和的眼眸下的卧蚕才显现出来,连带着他那如旭温暖的气质也开始活泼跃动。

      陆则只是把瑾瑜阁这溪面当镜子用,顺便看看江忿手艺怎么样的,他其实对自己什么造型没兴趣。相比于在那继续发呆,陆则知道他还有事要做。
      他走到江忿身边,微微昂着头看着比他要高的江忿,笑嘻嘻地乐着开玩笑:“实话说江哥哥,我觉得蓝黄两种颜色也蛮配的。”

      江忿拍了拍他的肩,眉毛轻挑地盯着,像在疑惑些什么。

      陆则继续道:“就是我身上这件衣服啊,和你身上那衣服,就颜色来讲,真是天作之合。”

      的确,一个极淡的蓝色,一个却是极淡的黄色,它们各自卸下了原有的冷淡和炽热,慢慢转为清淡和温暖。就像......就像人一样。

      陆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江忿在面对他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冷峻的面容也会柔和起来,面部表情要丰富得多。而对别人,即使是叶敛,江忿始终都是冷漠,没有任何表情和人情,似千山暮雪上高洁傲岸的白梅,透着高傲,避开尘俗,好像谁都瞧不起的样子。

      “走吧,现在你就是我从小侍奉到大的少爷了。”

      “依你。”

      “先前不是说不依我的吗?”

      “......”

      江忿的辞官还没有被批准,皇帝说需要时间考虑,所以他官职还在,于是借着这身份参与了这次审讯。开审之后,陆则就站在江忿身边,虽然江忿让他坐,但他记得自己似乎是在扮演一个下人,也就没有听取江忿的建议。

      那举报人自称是贫农出身,死的是一个官员,周肇,京兆尹费劲心力盘问才知道一切的由来始末。

      前几日,周肇的尸体就在城郊被发现。那贫农因为家里收成不好,却还是得缴纳赋税,因得去城郊山头挖些野菜充饥,却没想到发现了一个快咽气的人。本来只当是是个大户人家的仆人犯错被打得半死不活,却被抛到这个地方,毕竟这种事情常有,没有哪家会去给一个犯错的下人安葬,又不能放着烂在家,烧了还晦气,通常都是这样抛尸荒野,不闻不问。因此,那贫农起初没去报案,更没去救,看了看就走了。

      后来他过了几天又去了,本来想绕过这个不吉利的地方,但兜兜转转还是看见了,这次人是真死透了。他这才注意到这个人身上掉落的一块玉佩。他曾经见过京城大官人身上带过这种玉佩,也见过刻在上面的纹样,但是他不识字,所以他不知纹样刻的是一个“云”字。

      陆则觉得这样描述的玉佩貌似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那人知道这一定是个大官人,暗叫不好,仓皇逃到家去了。周遭邻居见他吞吞吐吐,神神叨叨的样子,不免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后来他告诉了自家媳妇,自家媳妇说漏了嘴,消息很快传到了官府衙门耳中。然后等派人过去查验的时候,终于知道,死者,就是被革职的明州政使周肇。

      “实话说,他不去不当说书人可惜了。”陆则靠在江忿身边说着,“难不成人还是我杀的了?”
      而且,这似乎......不跟冤假错案搭任何边。

      其实换个角度讲很好解释,有脑子的人都会发现问题。主要还是因为最近城门关了,能去得了城郊?现在想出京城,要买通多少黄门小令可想而知,通城令牌更是难见。退一步说,就算不出京城的话,内城门都是紧锁的,何况去城郊?陆则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对这些制度清楚自不为过,而江忿他当时上京述职,也差点被拦下。

      陆则见江忿似乎也是相信他的,便继续在江忿身边咕哝:“也不到辽明帝想防谁,西梁最近跟我们不是相处地挺和睦的么?”

      江忿微微眯着眼眼睛,缓缓开口道:“辽梁不和数年,距离上次大战已经过了五年了了,除了经济文化稍微往来,军事上两国却是丝毫没松懈过。北狄南蛮...都在盯着中原这片沃土......如果中原依然内战,根本无暇估计周边豺狼,谈和根本上一直是个缓兵之计,荡平南北后患,两国迟早还会开战。”

      陆则咂咂舌,轻松笑道:“你看你说得多吓人。”心下,他确是十分清楚江忿所言不虚。辽梁打了这么多年,关键时刻按捺得下性子一致对外真的难得了。可是...以后的日子呢?战争,真的不会再次爆发吗?

      正当陆则想得出神,江忿的视线向外一斜,随口道:“消息真是太快了,你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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