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你玩》芥末饭团君

42、第 42 章

　　今年的台风有点凶猛，松散的云团都飘到泰安府这种几乎算内陆的中部城市，暴雨如瀑，最怕的是山洪一类，各方修行者和朝廷的人手出去联合抗灾，李四喜则窝在李府平时夜观天象的高楼上看一片烟水蒙蒙满皇都。
　　泰安府李氏真是一个好地方，与世俗的连接互动让李四喜感觉充满了关怀与仁爱，正道大部分门派其实不怎么经常关注世俗里的问题，而李冰老爷子这支为首的却因为当年祖先治水分江的决定落地生根，渐渐地成为一棵遮风挡雨的大树，对于两府百姓来说，只要泰安李氏不倒，皇朝更替又有什么关系，不管是百年前血魔祸乱，还是追溯过去断断续续的魔道异动，甚至千年前妖族兴风作浪，有一群真正的活神仙一直挺身庇护黎民。
　　即便严格来算整体修为不如那些修行界里的顶级势力，不客气说当初留在此地的被噱称为修行人里的泥腿子，但这种长久的支持与陪伴，真是令人无法否定的慈悲为怀。
　　比起紧急关头才出现的主外爸爸，果然还是日常操劳辛苦的妈妈更亲一点。
　　李四喜的脑洞唰一下飘过这条评论，摸摸茶杯的温度，一口喝完长叹一声：“啊~”
　　佩服完别人的大胸襟大毅力，微贱的小人物掰开袜底酥慢条斯理啃了起来，耳边雨点如鼓槌，一颗颗顺着屋檐似珠帘垂下，再远处仿佛化成接天连地的千丝万线，白茫茫水汽蒸腾。
　　幸好咱是把魂体割了，要是风湿关节炎可就太遭罪了，李四喜腮帮子起伏默默给自己找点宽心的理由，生活助理先生去拿快递要到什么时候啊真是的。
　　大暴雨的时候，在屋子里吃点热气腾腾的绵软甜食再安闲不过了，比如红豆烧啦还有红豆烧啦反正也没炼乳可以选。
　　趁着李家说话有分量的基本都出去办正事，驻留的那些又不会在这个天气上高楼，所以准备好煤饼炉子，现在和天干物燥也没有关系，不小心放了火老天负责救急，等到定做的铁模子一来，简直开心到今天大人们不在家哎嘿嘿~
　　客人太不见外也是件很让主家头疼的事情。
　　前面有人办了大事立个威名，后面总会跟着阿猫阿狗模仿攀附，通常来说，小虾米们也不是傻的，有好处的才会跟着，冤大头的古往今来也没见几个脑子正常的追随。
　　泰安府的治安被那些凶案带坏了，隔江的顺天府也受到牵连，所以把那个开了禁忌的捉住实在很有必要，老大都伏法了，小喽啰们肯定要收敛一阵。
　　人心是很奇怪的东西，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因为近期又发生的那些事情，李克定被组员们成功劝说，虽然他们都分得清哪些是那位藏头匿尾的手段，哪些又是后来效仿者层次不一的借势为之。
　　已经导致了社会隐患，就算有恻隐之心也该先缉拿归案了慢慢审理。
　　不过那位依然没踪迹，只好先清理一下仿冒品，对于这些可没有情面好讲，暴雨不歇，正适合冲刷污垢。
　　粘糊糊的零碎顺着水流掉进臭水沟，饥寒交迫的鼠辈闻腥而动跳入水中叼起尚有余温的软滑食物，黑暗中细碎的噬咬充满贪婪，地表的雨声宛如垂练飞流，唰-唰-唰……
　　即使心理素质比一般人要高一些，看见那个变形的脑袋也是不由泛起恶心，大部分填充物从碎裂的颅骨里流出来，有些则沿着鼻腔黄白中夹着血丝地淌出。
　　鬼见愁的这位，下手当真狠辣残忍，一拳开颅，难怪连魔道都怕他，若非有上面作保，谁敢信他是正道人士。
　　李克定出手，非死即残，像这种很快被活活打死的其实真是无比幸运，要知道李氏拘魂役灵一直都是必然传承的家学，作为当年第一顺位继承，何等妖孽的天资，除了……对敌人太歹毒了点。
　　修士们避退雨水很容易做到，就算在不舍昼夜的瀑布下也能滴水不沾，然而李家这位另类任由寒冷的水流浸透全身，仿佛能从这冰冷中获取一丝平静的慰藉。
　　卖梨子的挑夫坐在普通酒家外的窗檐下借点挡雨的光，满城的大雨中夹带着什么别的动静，或是人声咒骂埋怨，或是棚倒屋塌，以及对面那家篾匠铺子的看门土狗趴在地上看着门外冷清的街道偶尔呜咽。
　　这小贩压低斗笠，天降之水便沿坡度在前头汇成一道道断断续续的细流，他在那里独处着，不知是否因为漫天乱影随风如鬼怪，那张敦厚老实的面目隐约透出青白冷酷的味道。
　　“快！把人散开！牲口赶去那边的土坡上！”
　　自然的声音真是宏大，如果没有真元辅助，普通的大嗓门轻易就会被淹没，虽说修行者可以联手堵住即将崩塌的泥浆落石，然而这种逆天的行为肯定会有更多隐患，如同治水堵不如疏，一些自然变化还是顺应为好。
　　泥石流滚滚而下，转息就吞没了十几间房屋，在良田中又铺开几十丈远，所幸这里救援及时，村民都没有性命之忧，重建的工作虽然辛苦，总比人没了要好。
　　若在赶不及的地方，乃至无所庇护的僻壤，这样的天灾从来都是收人命的横祸，根本来不及反应逃生，连惊呼都没完整就能被老天随意搭一个裹尸的坟茔，连草席都省去了。
　　世间众生更替不息，往复不止，不知所起，不知所终。
　　浪费了两个红豆烧，一个起锅糊了，一个半生不熟，勉为其难第三个有点样子，就是有点歪斜，李四喜看了看，小心拿起，噗嗤一下露馅，浓稠的红豆馅料堆在盘子上，那个饼皮从中间因为自重口子越开越大，啪叽一声如同腰斩的惨样，今日特荐主厨不由叹气，用小勺子拾拢拾拢先光盘再说。
　　“贪心啊，馅料放太多了，皮不够厚。”
　　癸守着炉子，膛里蜂窝煤红光艳艳，有时气流连通蹿起火舌，仿佛是在跳舞摇摆。
　　“这天气，感觉有点冷了，高处不胜寒啊。”
　　借着好位子烘烘手，李四喜有点心事似的又往窗外远眺：“城里现在肯定有不少人躲着喝热茶热汤呐，我看老爷子他们在郊区抢险救灾，备上的山芋甜汤对普通人一定特别鼓气，加一大块馕，有吃有喝，不愧为本地老牌势力。”
　　“前两天去江边，看大桥已经造了将近一半，很稳定的样子，如果真建成了，以后两岸相通能便利许多。”癸平时闷了一些，主要原因有一半是和不正经交流挺累，他玩笑不怎么开，说点正事还是不难为的。
　　李四喜或许是因为气候原因有点慵懒，莫名稳重了一些，顺着他的话题说：“那是，浔江里那些普通货船，运载量才多少，平常百姓也不大付得起。等到大桥落成，两府连成一体，这可是数不尽的商贾机遇。”
　　“先生平日虽多有戏谑，实则内里心怀苍生。”
　　“好大的帽子。”李四喜笑了笑，说：“有些好处明面上看不出来，我虽然笨，该精明的地方不会故意犯蠢的。”
　　“先生的意思？”
　　“功德啊，功德是很好的东西，如果能够沾点气运，以后日子会好过一点。呵呵……三千大世界，可不是说说而已。能够稍微炒热闹些，对我有不小的好处。”那种笑容慢慢演变成略带轻蔑的意味：“你跟着我有段时间了，有些事情能看不出？”
　　癸不知道人翻脸可以如此之快，而且一个平时没心没肺的能突然转换成现在深不可测的城府，真是不让人诧异都困难，他问的话癸很快反应过来，只是眼下诡异的气氛，又该如何回答。
　　“奴役一个世界采取资源或者放牧或者培养新兵在外头是很寻常不过的事情，这里还算太平，我很喜欢，如果是淘汰残酷的世界，我这种废物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癸无言以对，显然这意思是从外面大世界夺舍或者转生并且保有记忆，了解一些他们大部分修行者所不了解的秘密，例如为何本土分神期之上都会离开消失。奴役？培养新兵？这话里的恐怖竟然如此现实合理。
　　“不介绍一下可能没具体的概念，比如说有些较为严苛的地方，从出生就进行选择，修行是为了生存，妖兽潮定期暴动，列国攻伐不断，一切以实力为尊，灭族灭国属于自然淘汰，金丹期不过是炮灰，犯了规矩的元婴可以任由主子处置，分神期勉强食君之禄，呵呵，是不是很热血啊？是不是很熟悉呐？”
　　“没关系，修罗道能产很好的战士，再不济，也是顺手的兵器，我可真是，厌恶那种地方。永远被踩在脚下，只配活在烂泥里，废物，是连整个世界都会残酷对待逼你去死节省资源的。”
　　“得知这种地方毁灭了，我们非常非常开心。呵呵，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他们死的时候，也不过是一群蝼蚁，就像我们死去时一样无力绝望。”
　　所有的话语都用一种状若淡然的浅笑徐徐道来，似乎没有憎恶没有怨毒，却十足的病态，一种表面安静的疯狂。
　　“这儿真是个好地方，那么多可爱的人，我真喜欢这儿，嗯……你说，大家开开心心在一起多好啊。”
　　愿望不错，然而现在这个样子绝对很不妙很糟糕啊！
　　“哦呀，锅烧得差不多了，我们继续做红豆烧吧~没有味觉的癸有点可怜的说，唔噗噗噗~“
　　所以又多了一条灭口的原因了吗？癸沉默着用火钳给煤饼通通气，以正常的智商分析出老板可能要更加拉拢他的意图，而且把所有事情串联起来，似乎从岁镇二星开始，就是一个笼罩着巨大云雾的谜题。
　　奴役整个世界？不，仙宫、北极垣早就存在，真正算起来千年前就应该是什么上层势力的囊中之物，那么今天突然暴露的话究竟想表达什么？
　　功德？修罗道？被毁灭的世界？
　　然而倾诉完毕的人并没有突然摸出什么天外异宝给手下提升实力，也没有唰的掏出三尸脑神丸子母噬心蛊奴役他，仅仅留下一些恐怖的世界真相碎片让人困惑不已。
　　捧着终于做成功的甜食，李四喜重新露出标致性的幼稚傻笑，而非掺杂了有毒成分的那种假面孔，啊呜一口啃掉饼人的脑袋，对着脖子的断面两腮凹陷一吸，咕噜咕噜浓郁的红色馅料缓缓溢出开口，配上酥烂香醇的豆子，使人联想到什么不大好的景象。
　　不到一刻前还说过那样的事情，继续啃胸腔手臂的画面绝对好不了吧！哪怕那个模具只是扎草人般的简略形状，也不能摆脱一些恐怖的象征意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