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你玩》芥末饭团君

12、第 12 章

　　知恩图报的小方没在李四喜那里找到表现机会，倒是脑筋可能有点直或者难得投缘外人的李敏善犹犹豫豫寻他一起跑一趟外头，他表姑左右都要锻炼他，加上之前那桩糗事需要将功补过的家门尊严，就派小胖去开出一条便利通行的小路，妖物作祟的频率比之前又上升了，甚至影响到许多普通的生物，躁动不安混在本就复杂难行的环境里时不时给低修为的道友们添点麻烦。
　　过来帮忙又不能放火烧山，劈出点小径容许过人即可，虽然如果不特殊处理满不上数月又会被生机旺盛的植被覆盖淹没，但这就是当地寨民要考虑的问题，与过了这波事件后离去的修士们无关。
　　既然只是稍微琐碎重复的任务，方小心肯定不会回绝新认识的朋友，当然他还是去李四喜那报告一下。
　　这几天充当牢头的李四喜瞟了一眼少年背篓里露出脑袋探看的公鸡，听过请示的重点，挥挥衣袖让他想去便去，不必把自己当成九真观附庸乃至仆从。
　　谢过平易近人的大恩人，方小心欢欢喜喜脚步轻快地与敏善一起出了寨子。
　　隔离观察的原寨中巫士见到九真观灵寂期的二把手又把视线重新落到他身上，略带古拙之气的平凡颜面突然诡异险恶地凹出镰刀般的笑容。
　　不去当坏人可惜了这样的变脸速度，就听那人好似客套搭讪的说：“鹟先生很喜欢中原吗？初进寨子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先生是蛮民后裔。”
　　不等这位中年人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中原地大物博，真是得天独厚的好地方啊。”
　　“李道长，我和巴牛山的事情没有关系，我只是想收容流离失所的同族人，因为怕引起冲突，还叮嘱他们规规矩矩先在外面落脚，我…………”
　　“嗯，鹟先生真是有情有义又明事理的人，不过……”李四喜眼中有种戏谑残忍的不祥：“总有人不会忘了自古以来这片土地是谁的家乡。”
　　鹟明白他在指控什么，神情肃然辩白：“道长所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对？难道就因为祖先的事，便随意猜忌。”
　　“这就是人性啊。而且，认真来说，中原、四夷，其实在血缘关系上并没有差多远，我依稀记得龙宋生甲目、鹄来与义，甲目生奇仪，鹄来生赤叄，义生卞泗、刍汝……所以，族类乃当今人的族类，与祖宗很有联系吗？只不过你们弱小罢了。”
　　“这份心情，在此事幕后推动的那股力量一定很清楚吧，你认为呢，鹟先生？”恶意如海潮汹涌的人轻飘飘地开口：“不知先生收容的这些人，是非其族类还是必要牺牲？”
　　鹟让他邪性的意味惊得心中不安，面上不住颤巍了刹那：“……道长此话何解？”
　　“我只是随口说说，有没有很高深摆布乾坤的感觉？”那人突的像个顺利戏弄人后自鸣得意的顽童：“哈哈哈，轻松一点嘛大叔，我可没有为难你们的兴趣，大家开开心心在一起最好了是吧。嗯，这样最好了啊，呵呵。”
　　感觉一点都不好的鹟只能保持缄默，不明所以说了莫名其妙的胡言乱语，却让人怎么都无法不往恐吓纠结的方向联想，这实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历史民族遗留问题难以解决的客观现状。
　　金思铭耀武扬威步步生风地回来，有意嘲讽一通缩在寨子里的李四喜，后者微微扬眉似惺忪的耳旁风状，将更多的视线投向断发刺面的小俘虏。
　　从表观上判断，肯定和鹟的族人属于同一大支，李四喜小半会儿无话，简直自动过滤金思铭自讨没趣的秀优越，虽说他的确为解决事件开拓了一大进展，而且没有傻到把蛮民小伙子的姐姐抓回来，从而引起更激烈的矛盾。
　　南蛮养蛊早就是深入人心的常识，猛豹寨这种边陲文化交汇处都公开了驯养五毒，更不必说传统乌蛮的苗裔如何精微此道，蛮女中许多又拜月姥，通幽秘咒代代相传，着实是些难缠厉害的角色。
　　眼看机智的主事人他们要审问，李四喜仿佛自然天成地散步到小伙子身前，脚一歪身一斜地随意坐下，平视他淡淡地劝降：“小兄弟，我们修行人最崇尚四海一家天下大同，你知道这实力悬殊的对比，多为自己想想。不要到了远房亲戚手里知己知彼，弄得很不好看。”
　　态度客气，话里的意思全是威胁，金思铭古怪地瞪着他的背影，感觉像看到了假的李四喜。
　　“我呐见不得别人受苦，所以好言开导开导你。今儿这寨子里的都是依靠除邪解厄过活的老手，让骨头开口都算不了奇事。你们与世隔绝又隔不断我们这些人，我知道山里这件事你也是受人指使，如果是反反复复的老矛盾，事情搞大了两边都是咱们这种小角色受罪，如果这次是受胁迫，出于道义我们很乐意化干戈为玉帛，毕竟狡兔死走狗烹。”
　　“我知道小兄弟你在想我唱什么红白脸，不过我就把话说明白了，路是自己选的，好好想想自己想想你最珍重的。不管你坦白还是抗拒，我们解决这件事的决心不会改变，你的选择直接影响我们之后采取的处理方式。以上，完毕。”
　　语气平淡闲散，表情轻松无所谓，可这样如同路边普通陌生人搭讪的姿态却让小伙子寒毛直竖，因为他敏锐的观察力让他触碰到寻常下的恐怖，这个修行人说的话建立在已经将他乃至他一族都划为了必死之人的基础之上。
　　“魏师兄，李道友，这孩子被金师弟他们大老远请来，一定又困又乏，应当给他备点好吃好喝的休息休息，如此方显我中土之士仁德大气。”
　　一屋子听出请给俘虏断头饭的熟人生人俱作哑然，你是九真观的弟子对吧，九真观是正道名门对吧，请劳烦你表现出一点怀柔感化蛮民的情感啊，这种为了解决麻烦而解决麻烦的可怕意识倾向超级有问题吧！
　　虽然说穿了如果事件升级，他恐吓暗喻的内容完全有理有据。
　　李乐琦在微感诧异后迅速回归冷静，心中暗忖修习幻术者果然似传闻那般逐渐所行所想非人古怪十分危险，这几天虽不见他滋扰自家那糊涂的侄儿，却听人闲说与李四喜新收的草根随从甚为亲近，今早更是一同出寨子执行她分派的杂事。
　　笨蛋制造麻烦，聪明人解决麻烦，所以话放出去痛快了就完全不顾会造成什么后果的李四喜脸皮厚无敌跑去雨棚摊吃修行小家族改良的竹筒饭。
　　晚些时候心累的魏皓私下请他叙叙，甫一推门就进来个提着果馅糯米糍蕉叶包的李师弟。
　　哪怕是灵寂中期，这位师弟你的性格也很让人困惑啊。
　　东西放好后，作个揖就全不生分地找位子入座，魏皓与他说道说道，像是要他涨涨名气或者见不得他如此散漫。
　　李四喜拱拱手推诿到：“李姑娘天资聪颖，魏师兄资历老练，金师弟见识不凡，寨中老者深谙主场，小弟不才，岂敢岂敢。”
　　魏皓听了这话浑身又腻又酸，同他说道：“墙外无耳，师弟有话直说。”
　　给人感觉在说反话膈应的李四喜愣了一瞬，没有办法地挠挠耳后低头有些窘迫：“我没有脑子，办案别找我啊，请官差断人都比较靠谱嘛。”
　　“嗯？？”魏皓见他越说越羞愧，收了手低眼左顾右盼心虚，在椅子上坐不住轻轻晃身，偶尔抬眼偷瞄魏皓的视线。
　　“够了！非要我承认自己是笨蛋吗！啊啊啊啊啊！”
　　等魏皓将他拉住，抓狂以头抢桌的李四喜额上隐约有片红印子，没料到这出的魏皓表情微妙尴尬，擒住他的肩窝，说道：“师弟，冷静，师兄知道了，你继续负责看管便好。”
　　“强行装高冷深沉真是太痛苦了，没有底蕴遭这个罪干啥，嗯哼哼哼，只是想至少不要太蠢，和你们差距太大暴露智商捉急的马脚真相……会……会被人耻笑的哭唧唧。”
　　“为什么你们都那么聪明啊真是太过分了！！”
　　伏倒在桌上的人拍着木板闷闷地表达严重不满。
　　虽然爆发式的表现稀奇古怪，魏皓却能体会到他真心委屈着，该怎么说呐，给他造成这样大的压力很抱歉，但这样的差别除了人道关怀一下实在没办法因此降低自己的智商。
　　“咳，四喜师弟，前面你和那蛮民说的话以后不要再胡说了。”
　　“哦。”李四喜扒着桌面只抬起脑袋，眨巴一下眼睛，道：“我只是不想他受罪，他这样的普通蛮民本来日子就挺艰苦，小小的一只，和瘦猴子一样。”
　　因为才见了疯病发作，魏皓更偏向相信他确实心里不忍，当然为了维持形象选择的说话方式已经把人吓住，估计都快成蔑视生命冷血无情的变态，造成这样大的反差果然是笨蛋。
　　“唉，我这些天看管鹟先生和他的同乡，偶尔听他们私下谈论，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即便是乌蛮，山里也是吃人的险恶环境，想要更好地生存下去是所有生灵的本能，无关对错。”
　　“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啊，上面随便一个念头一句话就能改变命运，魏师兄你们这样有本事的人还能往上爬，而我们啊，我们只能生如浮萍，雨打零丁，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唉…………”
　　“我乡为陨星所破，怨不得人，徒留我一个，也只能望天发闷。”趴桌子生无可恋的人忧愁地叹息：“可是啊，两个民族间几百年几千年数不清的家破人亡，仇恨会延续到何等恐怖的程度。听到师兄你们这些天的分析，我都能感觉到其后的山雨欲来，再添一、二郡倒也罢了，只怕……闹到不可收场，再逼出一位……仞江王…………”
　　魏皓冷不防听到那杀神的封号，暗自咽了口唾沫，“哈、师弟，不要想得……这般糟糕。”
　　你都想到一千多年前那位了，难怪看蛮民的眼神和看死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