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刀》fenyunyue

57、（一） 报复的是与非

　　蝶衣让很多人厌恶的唯一原因是她对照寻的怨恨报复

　　但这些人只看到千寻怎么“善良伟大”，蝶衣怎么“偏激自私”，却没有看到这件事本来就是错在照寻

　　蝶衣在感情上是个属于被动型的人。无论是跟荀日照还是和安将军，都是在对方的示爱带动下，被对方感动而陷进去的

　　荀日照对蝶衣的种种言行态度，已经暧昧得完全可以看作是在诱惑示爱了。从一开始就是荀日照看到绝色美女来了兴头主动撩拨对方，贴上去非要陪人家一路走，又是送人参，又是送钱，打杂跑腿献殷勤，甜言蜜语我们是上辈子注定的缘分

　　就在掉进地洞的当天，荀日照还主动跟蝶衣调情，要蝶衣陪伴他一辈子，给他擦伤药照料他

　　一边在跟千寻谈情，一边又在撩拨蝶衣，这样的行为不是脚踏两条船，又是什么？

　　如果仅仅是蝶衣自己误会，还可以把一切都归咎于是她自己太无知，太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可是荀日照的言行，让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喜欢蝶衣，甚至连成熟老到的雪痕都认为他爱的是蝶衣而不是千寻，认为荀日照娶到蝶衣，正好是得偿所愿，所以才会对换婚的事保持了缄默

　　在这种情况下，蝶衣被迷惑上当，觉得荀日照是真心喜欢她，会接受她为妻，觉得如果千寻愿意退出，她和荀日照也可以美满幸福的想法，是完全合乎情理的。她的误会，本来就是荀日照诱导的结果，有人指责蝶衣“这世上最要不得的就是自以为”，未免太不公道

　　等到蝶衣被他迷惑，已经深陷情中无法自拔之后，荀日照再拿“什么都没承诺过，全是她自己误会”为由，把一切责任都推给蝶衣，认为蝶衣的痛苦都是她自作自受活该，与他毫无关系，这样的态度，是非常让人不齿的

　　蝶衣会陷入情网，荀日照的误导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可以说，蝶衣几乎完全是被荀日照拖下坑的。所以，对于蝶衣受到的致命伤害，第一个要负责的人就是荀日照

　　除了荀日照，另一个负有不可推卸责任的人是千寻

　　千寻的过错，不是因为她不肯让出荀日照，而是因为她出尔反尔，先为了自家的罪孽答应退出，却不守信用撕毁了诺言

　　对一个人最残忍的伤害，莫过于先点燃她的希望，然后再无情地把这希望摧毁

　　千家对蝶衣父女犯下了令人发指的罪行，千寻信誓旦旦自愿还债退出，朱玉婵又透露千寻另有情郎喜欢的是雪痕，蝶衣想到千寻对荀肆意打骂的恶劣态度，以及雪痕在她面前对千寻的百般袒护，自然对她们的话深信不疑，觉得只有她才是真正全心全意爱荀，才是能带给荀幸福的人，觉得千家母女提议的代嫁是两全其美对所有人都最好的结果，就像荀当初说的他们是上辈子注定的缘分，觉得这一切都是冥冥中老天在安排掇合她跟荀在一起，才会接受了这个非同寻常的主张

　　可是等到蝶衣满心感激满怀憧憬，以为终于可以得到幸福的时候，千寻却不守承诺，瞒着蝶衣背后在婚礼前夜去跟荀日照私会，蝶衣知道之后，怎么可能不感到被欺骗玩弄的愤怒？

　　荀日照的暧昧误导在先，千寻的出尔反尔在后，一个把蝶衣拖下了陷阱，一个又补上一刀，终于让她跌入了万劫不复的痛苦深渊

　　如果不是碰巧被桃花看到，蝶衣已经身受重伤孤独地死在了大街上

　　他们坑害她落到了这样悲惨的境地，自己却可以得偿所愿，逍遥快活，不用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任何代价

　　这个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蝶衣的愤怒报复，要的是公平，要的是让伤害了她的人也受到他们该受的惩罚，他们害她痛苦到生不如死，她就要他们也亲自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这个要求，是完全公道合理的

　　如果千寻没有出尔反尔出卖欺骗她，那么蝶衣只会向荀日照一个人复仇，绝不会碰千寻一根汗毛。所以照寻一起遭到蝶衣的猛烈报复，本就是理所当然，即使死在蝶衣手里，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导致的后果

　　千寻给蝶衣送钱向她示好，这个做法本来是值得肯定的。如果她的动机是为自己的过错赎罪，是想多少为他们对蝶衣的伤害做一点补偿，是因为认识到他们自己对不起蝶衣，所以明白即使有生命危险，也必须竭力用诚意去祈求她的原谅，消解她的愤怒，那么我会非常欣赏这个人物

　　可惜她不是。千寻对雪痕给出的解释，不是“我们伤害了她”，而是“血浓于水”。在千寻看来，她给蝶衣送钱，纯粹是看在血缘的份上，可怜一个倒霉蛋，所以好心施舍给蝶衣的恩惠而已，她对蝶衣的不幸毫无责任，也没有任何义务对她好，她的行为，不是在认错赎罪，而是在施恩秀高尚，蝶衣如果接受了这种施舍，就算是欠了她的恩德；如果拒绝，就是心胸狭隘给脸不要脸

　　千寻一句轻描淡写的“血浓于水”，瞬间就把她和荀日照的所有过错责任都一笔勾销，抹杀得干干净净，她自己一下子变成了个以德报怨，崇高伟大的圣母，蝶衣却成了个自私狠毒，自己没人要就去破坏别人幸福的恶女

　　这件事情，本来明明应该是照寻们怀着愧疚向受了他们致命伤害的人赔罪求宽恕，可是到了他们嘴里，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是观音菩萨在感化拯救恶魔；本来是做了错事的人在接受他们应得的惩罚，到了照寻们嘴里，却变成了是善良多情的好人被狭隘偏激的毒妇肆意欺负

　　没有什么比这更荒唐，更扯淡的事了

　　如果照寻没有伤害过蝶衣，所有的一切真的完全都是她自己自作自受活该，那么千寻对蝶衣的那些行为，的确是非常感人的

　　但是，象千寻那样自己道德上有污点过错的人，不去赎罪，却摆出一副崇高伟大的圣母姿态，实在让人反胃

　　至于给了蝶衣最深伤害的荀日照，从头到尾，不要说赎罪补偿，就连一个解释认错道歉的表示都没有过

　　蝶衣的报复，本来是完全正当的，可是除了安将军，没有人对她的复仇给予过一个字的肯定，所有人都站在了照寻们一边谴责她对仇恨的执著，每个人都认为错的是她，就连她的亲生爹娘也不例外

　　对于她和照寻们的恩怨，自始至终，蝶衣都没有得到过一个公平公道的对待

　　这就是为什么即使在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安将军，已经对荀日照完全无感了之后，胸中的悲愤不平之意依然无法消释，对被迫放弃复仇依然耿耿于怀的原因

　　她的爹娘完全不理会这件事的是非曲直，强行利用亲情逼迫她放弃复仇的行为，不但丝毫没有减轻她的痛苦，反而让她心中的委屈郁愤更加重了百倍

　　所以蝶衣被迫答应了放弃之后，无法抑制心里的悲愤，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屋子，在园里狂奔，一直奔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不停地流泪

　　只有安将军明白她的心情，懂得她复仇的怒火，也理解她为了亲情孝心，没有得到任何公道就不得不和解的悲哀。所以他爱怜地为她拭泪，温柔地握着她的手，体贴地为她抱不平

　　安将军那句贴心之极的“所以你现在，连仇都不能报了”，替她说出了深深压抑在心底无处诉说的苦痛和不甘，他的知心，给了蝶衣精神上的莫大安慰

　　在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有一个人明白这件事的是非，知道她遭受的不公，能体会她胸中的郁闷，能和她站在同一边，认同支持她的所作所为，她的心里，终于舒畅了很多，好过了很多

　　所以，是安将军的温暖慰籍，让蝶衣已死的心重新活了过来，是他的体贴知心，消解了她心中的郁愤，帮助她走出了痛苦的深渊。拯救了蝶衣的，是安将军的理解和挚爱，不是千寻那颠倒是非的“血浓于水”，更不是她爹娘那自私偏心的说教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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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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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衣周围的那群人全都站在照寻一边，是因为他们本来就都是照寻的亲人朋友，跟照寻远比跟蝶衣亲得多，本来就都是带着严重的偏向在看待这件事

朱玉蝉虽然也是蝶衣的亲娘，可是她对千寻是真正的宠爱亲密，对蝶衣只是愧疚，在照寻和蝶衣的恩怨里，朱的立场是完全偏袒千寻的

在这些人里，唯一本来跟蝶衣更亲，应该站在蝶衣一边帮她说话的韩杰，在复仇回来之后，虽然嘴里说着对不起蝶衣要补偿女儿，实际上满脑子想的却是怎样讨好朱玉蝉，一心一意只想跟朱破镜重圆，所有一切都跟着朱的喜好立场转，加上又跟荀日照攀上了师伯师侄的关系，结果完全倒戈到了荀千们的阵营里，不惜帮着朱一起颠倒是非，毫无原则地偏袒照寻，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再一次无情地背弃了蝶衣

所以，蝶衣在那一群人里，陷入了彻底的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