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刀》fenyunyue

38、（六）命运无情

　　知道将军要弃她而去的时候，蝶衣无限悲伤，可是她没有怨恨他。她听到了他幼年的苦难，也听到了他为什么要灭唐的动机，现在她终于完完全全地懂他了，懂得他的责任，也懂得他的处境，所以即使她误以为他是真的放弃了这段感情，也没有责怪他，而是毫无怨言地接受了他的决定

　　虽然安将军并不是真的要放弃蝶衣，但他离开蝶衣的时候，心里依然是怀着愧疚的。在他跟罂素抗争的过程里，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所以他回到房中，悄悄地亲吻蝶衣的面颊，低声说“我爱你，蝶衣。今晚，我终于知道，自己有多爱你。”假装睡着的蝶衣被他的温柔和深情感动，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悄悄伸手，痴痴地去抚摩他的腰带

　　决定离开蝶衣的时候，安应该是决心暂时把这段感情放下的。但他看到蝶衣发束的那一瞬间，安后悔了。他知道蝶衣已经爱上了他，可是他不知道她爱他如此之深。蝶衣一定是听到了他和罂素的谈话，早就知道他要弃她而去，才会预先藏下发束。是他负了蝶衣，她却依然对他如此痴心，他称赞过她的发香，她就偷偷地把他喜爱过的东西留给了他。他明白那一缕发束里，寄托着蝶衣对他的多少深情，多少眷恋，多少不舍

　　安被深深地打动了。他决定再跟罂素好好谈一次，却得知了母亲去追杀蝶衣的消息。罂素的不智举动，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留下蝶衣太不安全，他必须把她带在身边保护她。对母亲他已经尽到了做儿子的孝心，现在是她自己先撕毁了协定，那就不能怪他反悔了。他要立刻赶回长安带蝶衣一起走，他要和她一起，携手共同面对一切艰险，无论成败，永不分离。这一次，他要独断专行，绝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他

　　然而他满怀希望地赶来，看到的却是母亲的惨死。罂素是被他害死的，如果不是他出声阻止，罂素就不会停手，不会因为分神而中蝶衣的暗器受伤，最后被韩杰乘机偷袭打死。是他害死了她，是他害死了自己的亲娘

　　安禄山愤怒了。安是个光明磊落的人，罂素的武功远高于韩，他以为只要让罂素停手，对方也一定会住手，这场纷争，就可以和平解决，他做梦也没想到会碰上韩杰这样一个下三滥的无耻小人，竟然用卑鄙的手段，趁着罂素停手的机会突然偷袭下毒手杀死了她

　　而他离得太远，来不及相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就这样惨死在自己面前

　　安在极度的悲愤中站起身来，一掌劈向韩杰，却被蝶衣冲过来挡住。看着那熟悉的让他一夜又一夜魂牵梦绕的倔强眼神，他的手停在了空中，再也无法劈下去

　　在那一刻，我想他是恨她的，恨她让他对她如此痴迷，痴迷到即使亲眼看着他们杀死了他的亲娘，依然不忍心伤害她分毫。在这恨意里，他取出她留给他的发束退还给了她，绝交断情，今生今世，再无瓜葛

　　看到安将军拿出那缕发束，蝶衣神色大变。在那一瞬间，她明白了他为什么回来。她知道他本来已经带着大军离开，现在却突然丢下他的军队，孤身一人不顾一切地赶回来，一定是看到她的发束改变了主意，他冒着巨大的危险单人匹马匆匆赶来，是来接她，要带她一起走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父女当着他的面杀死了他的母亲，此刻她已经含着幸福的热泪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紧紧相拥，绝尘而去

　　可是现在，一切都化为了泡影，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她梦寐以求的幸福，已经离她如此的接近，近到几乎触手可及，却在那一瞬间被她自己亲手粉碎。是她亲手毁灭了他们的幸福，亲手毁灭了他们的爱，她害了自己，也害了他

　　没有言辞能形容蝶衣醒悟那一刻的痛苦。看着他悲愤到极处的眼神，看着那缕象征着他们爱意的发束从他的手中滑落，掠过她的手指无力地飘落在地，看着他抱着母亲的尸体黯然离去，越走越远，永远不会再回来，蝶衣终于崩溃了

　　在他们最后一次相见的时候，安将军再一次问她，是否愿意随他而去。蝶衣却告诉他，她做不到。每次看到这里的时候，心中都无限遗憾，怨念她放不下父仇，导致他们如此相爱却不能相守。可是后来，我想通了。杀父杀母的仇恨，也许远比想象的难以跨越，如果荀日照杀死了千寻的爹，千寻杀死了荀日照的奶奶，恐怕他们两个，也一样很难再心安理得毫无芥蒂地生活在一起

　　所以，安将军没有怪蝶衣。他爱怜地抚摸着蝶衣的鬓发，对她说你我何其相似，就是在安慰她，他没有怪她拒绝跟他走，因为他和她本就是一样的人，她克服不了心魔，他自己也一样做不到完全心无芥蒂。蝶衣的回答，其实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还是问了那句话，他只是想再给他们自己最后一个机会，仅此而已

　　安碟的悲剧，是因为阴差阳错的命运在他们之间划下了难以逾越的鸿沟。对这份爱，安将军做了他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努力。我不敢说安在这段感情里做的每件事都对，但我无法怪他负心食言，因为这样的指责，对他太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