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男人的反攻》苏七少

9、第九章 认输

　　天色已经暗了，邵子寒在宿舍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看见韩求索下来。他们并肩走在校道上。正值九月的校园远远算不上静谧，两旁的学生组织、各种社团都在积极的招新，校道上，自行车，行人也络绎不绝，商店里打出了各种迎新优惠，这一切的生机勃勃到更显得韩求索和邵子寒之间尴尬的气氛。

　　他们从校道走到操场。昏黄的路灯把树的影子打在塑胶跑道上，摇摇曳曳。离人群远了一点，周围的环境渐趋于安静，邵子寒终于开口了，他斟酌了许久，先说了一句，“祝贺你。”

　　韩求索嗯了一声。虽然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他所期望的，但是他真的没想好怎么去应对这一切。他是想报复，可是如果只是像之前那样的打架，或者自轻自贱的激怒他，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也不能帮他达到目的。他也的确还是喜欢邵子寒的，可是，也绝对不是到那种什么都可以包容可以接受的地步，这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抬头看看天又转头看看邵子寒。最后才挤了一句话，“有什么事吗？”

　　而邵子寒这边则是千言万语不知道该从何开口。得知了韩求索的经历，他首先是同情，继而想到自己离开他的时候，或许正是他最孤独无依的时候，这种感情又演变成内疚。道歉早已经于事无补，再提往事无异于给他伤口上洒盐，可是什么都不提，邵子寒又不知道该和韩求索说些什么。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现在是你们三班的导师。”邵子寒皱着眉头，说出了这句话。韩求索还是低着头走路。“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倒没有想到韩求索会答话，他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邵子寒，“里面还有三千多块钱。本来想着大概没机会还你了，所以一部分就给许南平你店里的账了，剩下的都在这里。我拿着也没什么用，还你吧。”

　　邵子寒愣了愣，伸手接了钱，“上次是故意气我？”

　　“对，谢谢你给了我点面子，好像气到了。”韩求索脸上面无表情，如果是在以前，邵子寒会觉得他这样故作深沉的样子有些可爱，但是现在他没法再这样想了。

　　“如果你缺钱……我是说如果你有这个需要，可以把这个留下来，没关系。”

　　“我没什么需要的，也不缺钱。”韩求索回答的很肯定。或许对于这个年龄段的男生来说，没有什么比尊严和面子更重要了。思考了片刻，邵子寒还是决定讲出来。

　　“求索，你们的指导员已经跟我讲了你的一些情况，我也希望你平常能利用课余的时间来我的实验室进行一些工作，或者参与到一些项目，实验室也会定期给你一定的酬劳作为你的生活费用。”邵子寒说的很认真，但是韩求索听到却冷笑了两声。

　　“同情我？”他反问。

　　“……”邵子寒皱着眉摇了摇头。

　　“两年前的时候为什么不同情我呢？接我一个电话也好啊，你知道为什么高中的校长同意给我一次机会吗？因为我在他家门口跪了两天呢，保安为了赶我走，甚至都要动手打我了。”韩求索咬紧了牙关，明明是回忆过去，可那时候的一些感觉却至今还深刻地刻在脑海里，“不过，凭什么你要知道呢？对吧。我们萍水相逢，也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知道的话……”

　　“会怎么样？”韩求索耸了耸肩膀，“别骗我了。你已经骗我很多次了。”

　　“我没有骗过你。”邵子寒的反驳有些苍白无力，但是他的确没有骗过韩求索，毕竟他从来甚至不会给出一个承诺。所有的和他有过关系的人，都知道他是玩玩而已，只是其中有一个韩求索，当了真。

　　“对，你的确没有骗我。直接消失，一句话也没有说。大概是我自己的误会吧。毕竟那个时候年纪小，还请你不要怪我。”韩求索恢复了冷冷的表情，“另外，我也不需要你同情，以前最惨的都已经熬过来了，现在的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你是通过在酒吧打工，或者是其他的那些事来增加收入的话，这在学校是不允许的，而且你现在有学业压力也不适合去那些地方。当然，你可能觉得我是在同情你，但是我这种同情和我们之前发生的事情没有关系。你这样的遭遇，放在班里任何一个学生身上，我也是有义务去解决的。”邵子寒站定，也开始用一种师长的语气来和韩求索交流，“如果只是因为我，你没必要这样。你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能够分清楚事情的主次，控制自己的情绪。”

　　“呵……”韩求索又笑了一声，“我不是你，我分不清。我现在看到你，你还能想起之前所有的事情，我还忍不住生气，忍不住讨厌你，忍不住想和你打一架。或许，我就不应该选择到这里来，应该让我再也见不到你才好。”韩求索说的咬牙切齿，但是邵子寒始终很平静。

　　“如果你有这种心理，我建议你自己调整，调整不好也可以请求学校里的心理辅导来帮助。”邵子寒的语气里已经俨然没有了内疚和心疼，理性地就好像站在讲台上讲述一些基本的常识，“成年人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要学会控制自己。如果你控制不住，社会会分分钟教你做人。”

　　韩求索和邵子寒的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但是正是因为这样的一次不欢而散，让韩求索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正常面对邵子寒。

　　爱和恨根本无法融合。越是爱，下一秒就变成恨；越是恨，又越希望得到爱。

　　这种感觉在邵子寒的课上显得尤为突出。邵子寒除了是三班的导师外，还有一项主要的职责，就是一门基础专业课的老师。这堂课极度受学生欢迎，甚至其他专业的学生也来蹭课。

　　但是韩求索却不愿意上这门课。他看着讲台上的邵子寒，总是没有办法专注于他说了什么，而是总是纠结于过去曾经发生了什么。三年前的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在这个时候显得尤其清晰，十六岁的那个晚上，他肚子疼的快要死了，是邵子寒带他去医院，背了他一路，在邵子寒背上所感知到的温暖至今还记忆犹新。可是下一秒，韩求索又想起了在酒店外看到的场景，两个男人穿着浴袍，准备或者已经完成了某项活动，这种不受控制的天马行空将韩求索折磨以至于他越来越少的出现在这门课上。

　　十月中旬后的中期测验，整个专业唯独韩求索没有及格。指导员专门找到他，明确地告诉他，如果期末这门学科仍旧不合格的话，他将成为第一个被本专业淘汰的学生。

　　韩求索有点崩溃。因为此次考试的失利，他已经注定无法领取上半年的奖学金，又因为学业的繁重，酒吧兼职也是不可能的。就如同邵子寒说的那样，社会果然分分钟教会了他做人。

　　他是找了个周末的晚上，等差不多所有的人都从实验室走了后才偷偷进了邵子寒的办公室。邵子寒也已经完成了实验，脱了手套，白大褂，口罩也摘了一半，正挂在耳朵上。他拿着钢笔坐在桌前草草写着什么。

　　韩求索叫了一声邵教授。

　　“请坐。”邵子寒比了个手势让韩求索坐在他办公桌的正对面。韩求索在心里骂了一声装X。 “所以我现在是邵教授是吗？”

　　“是。”韩求索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要谢谢我组织了这次测试，不然你会直接在期末挂科。”邵子寒收了手上的笔，看着韩求索。

　　“我要谢谢你的地方很多。”韩求索答，“谢谢你老早就告诉我社会的残酷。我来低头认错了。”邵子寒没忍住想笑，韩求索接着说，“我想来你的实验室，打杂或者做点什么其他的都好。”

　　“可以，都给你留着。目前项目你可能没办法参与，打扫打扫卫生，收拾收拾实验材料还是可以的。”邵子寒点点头，“但是酬劳确实不高，三五百也就够你生活费。”

　　“谢谢邵教授，够了。”韩求索道，“另外还想请邵教授帮个忙，您教的那门课，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可不可以帮我补习一下。”

　　“对于大学生来说，自学是一项很重要的技能。”邵子寒将钢笔收好，端正地坐在办公桌前，他脸上有着一种得逞的笑容，“不过，如果你有任何的问题，我随时解答。”

　　韩求索点点头，起身要走，邵子寒在他后面追了一句，“周一来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