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狗血之旅》风之旅人

3、三、夫妻之间

　　张明薇惴惴不安地跑出去，她的侍女星奴守在门口，一见她便是使劲招手：“娘娘，这边。”
　　外面的脚步声近在咫尺，张明薇与星奴赶紧躲进一边的岔道口，七拐八弯地终于没和来人碰上。
　　玄离在走廊的入口处停住脚，神色莫测地盯着消失在墙角的一抹粉色纱裙。
　　他身边的侍从道：“王上？”
　　玄离抬起头，平静道：“回去吧，然后传昭夫人来见孤。”
　　“是。”
　　另一头，张明薇回到自己的雅萃宫，一颗心子“扑扑”地跳得厉害，自她决定对雪玉骨下手以来，再没这般紧张过。
　　是的，她说谎了，她做了和素玉一样的事，甚至因为这个世界是她自己东拼西凑搭建而来，她作为作者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为了杜绝后患，她做了比素玉更过分的事。
　　但她也不是故意的呀！都是形式逼人……她以前最多就借鉴一下别人的书，可……可从没有亲自杀过人！
　　现在她只要一闭眼，就是满地的血红，她也不知道那时自己哪来的勇气，手丝毫不抖地擦净流霞剑，躲开众人的视线，平静地回到隐元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换掉血衣并焚毁。
　　星奴已经去拿了一套浅黄色的便装过来，见主子正站着发呆，赶紧上前催促道：“娘娘，快把这衣服换了吧，您看裙摆都蹭脏了。”
　　张明薇点点头，梦游一般换上新衣，一只手还塞在袖子里，就听外面唱喏道：“王上驾到！”
　　主仆俩统统一个哆嗦，玄离十天半月也不来雅萃宫一趟，现在这大白天的他来干嘛？
　　事有反常必为妖，张明薇赶紧把另一只手塞进去，拢住外裳就匆匆迎出，面上适时地摆上惊喜的神色：“臣妾素玉拜见王上，王上万福。”
　　玄离看也不看张明薇一眼，大步迈过她的身侧，很自然地在上座坐下。星奴忙出去泡茶，翩飞的裙摆上有些灰暗的痕迹。
　　见玄离盯着星奴的裙子不放，张明薇暗道不好，不顾自己身为现代人的自尊心，凑上前谄媚道：“王上，您能来雅萃宫，臣妾心里好高兴……”一边又有些懊悔，当初干嘛那么节省人物，要是她为素玉多设定几个贴身侍女，也不至于让玄离一下子就察觉了问题所在。
　　这边玄离单手撑头，斜乜向张明薇，眼神幽深莫测，讲的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你怎么穿着这色儿的衣服？我记得你以前爱穿粉的？”
　　张明薇心里一沉，脸上却丝毫未变，低头羞涩一笑，再抬眼直视玄离，坦然道：“是的，臣妾自幼爱穿粉色，这是整个大紫奥城的人都知道的事。”
　　她在暗示玄离，即便他在关押玄苍的地牢里看到了素玉，那也有可能是别人假扮想要加害她。毕竟玄离没当场逮到人，一切就不算数。
　　玄离却不接这茬：“听说今天姨父来看你了？”
　　这话跳跃度太大了，张明薇暗暗警惕，言辞间却十分恳切：“是的。臣妾这么久都没有见到过王上，不知王上是否安好。前天突然听到玄苍伏诛，臣妾为王上高兴极了，只恨那乱臣贼子作怪惊扰王上休息安寝，因此便遣人请了父亲过来详谈，以解臣妾心忧。”
　　玄离慢悠悠道：“是吗？看来你们父女俩心都挺大的。既然你心忧，不如直接让孤带你去见见王叔，看看他近况如何？”
　　张明薇越加紧张，含糊道：“这……我听说那晚流了不少血……怪吓人的……况且玄苍不过一介乱臣贼子，臣妾心忧的是王上，如今见王上还有余力开臣妾的玩笑，臣妾这就心安了。”
　　玄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起身道：“孤可没在开你的玩笑，倒是素玉你越来越能消遣孤了。”
　　“王上……王上这是何意？是在怀疑臣妾吗？”
　　张明薇委屈满满，眼泪刷地就夺眶而出，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样。可惜玄离看也不看，背着手就往外走，边走边道：“你放心，你是父王赐给孤的妃子，孤再把你转赐给王叔也是一样。反正孤也没碰过你，王叔可不算吃亏，而你一回生二回熟，应该也习惯了。”
　　这话说得太恶毒了。张明薇猛地抬头，凄凄惨惨，似杜鹃泣血，声嘶力竭地大喊道：“王上把臣妾当成了什么了？王上这番话又把臣妾至于何处？难道这是王上为了报复臣妾背叛您嫁给了先王的手段，故意说这些话来刺臣妾，是不是？可臣妾有什么办法，臣妾有什么办法，这九泽国的女子，谁能抵挡得了先王的恩宠？呵，告诉我，玄离，你爱的仍然是我，对不对？ ”
　　玄离一副铁石心肠毫不动容：“你戏太多了，要不要给你搭个戏台子好好唱给大紫奥城所有人看个乐？”
　　他走到门口，站在门槛内，逆光向张明薇看来：“先省省你这好嗓子，看在你素家父女这份难得的心意上，孤会带你去看王叔的，想必王叔也一定有许多话想说，你且宽心。”
　　张明薇脸色青白，跪在原地都没起身送玄离。
　　待玄离走远后，星奴看她实在不好，上前扶住她小声安慰道：“娘娘，我觉得王上不只是试探您罢了。玄苍虽然没被做成人彘，可那惨样也差不离。王上不会给他说话的机会的，不然谁知道他会不会直接念咒杀人。俗话说狗急了还能跳墙呢……”
　　张明薇听得火起，斥责道：“闭嘴，你懂什么！王上三番两次提及我父亲，这才是最要命的！”
　　星奴一愣，反应过来后脸上也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一抹恐惧的神色。
　　张明薇起身，一口把还滚烫着的茶水灌进肚里。玄离是她一点一滴构建起来的人物，无论是从最初的BL版的年下攻，还是到BG版与女主雪玉骨虐恋情深的男主，以及终版里求而不得的男二，他的人物设定自始至终都是刚愎自用，猜忌多疑，后来又添上了外强中干，刻毒寡恩等缺点。总之一句话，这货绝对不是什么好男人人选。
　　张明薇对此心知肚明，而她与原版素玉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她并不爱玄离，一点都不。
　　但她还是走了素玉的老路。
　　这世界自成一体，且综合了许多版本，有些梗概甚至只在她脑子里出现过一遍，根本没码到Word文档里去，可在这个世界里还是发生了。
　　张明薇最恐惧的一点就是，她没法开金手指做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反套路王，从而保全自身笑到最后嫁给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现在高富帅是嫁了，却不是她想要的，一点都不激动。
　　张明薇的权谋戏写得很糟糕，只能对人不对事，想不到对事不对人要怎么做。有人就此这么评价过她的书：“动辄百世千年沧海桑田，格局却忒小。几个长辈跟居委会大妈似的一天到晚倪萍朱军附身，男女主这一辈的就没干过正事，整天不是情情爱爱，就是由情情爱爱引发出来的各色女人为了抢男人互撕而折腾出来的阴谋诡计。唯一说得上造福天下的除魔计划却是逻辑不通，强行扯淡。”
　　她当时还觉得这人是黑子专门来黑她，特别委屈，带头下场撕上热评。结果直到穿越后才察觉到这个世界为了圆上她的bug竟自行衍生出那么多事，很多她还想不太明白。但有一点她却是知道的，古代帝王讲究那些个权衡心术，玄苍作为摄政王把持朝政，玄离便倚靠素天镜与之抗衡。玄苍扑街后自然就要狡兔死走狗烹了。
　　刚才玄离话里话外都要扯上素天镜，只怕……
　　啊好烦呐，原本应该一心一意迷恋雪玉骨的玄离，居然按照她BL初版的设想把玄苍给上了。而她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的权谋剧情，眼瞧着就要上演……
　　不，也许她在看到昆仑派掌门兰若按照电视剧鬼扯的安排真性转成了女人并爱上墨子华时，就该有觉悟了……
　　不管如何，她现在用的是素玉的皮，为了自保，素天镜绝不能倒。
　　虽然她对素天镜颇有怨言。
　　张明薇对玄离知根知底，穿越成素玉后巴不得和他隔开三百尺远，奈何素天镜一心希望她嫁给玄离，竟趁她不在王畿，直接越过她去向玄恒请旨。玄恒纳她本来就只是借个名头好笼络她母亲旧部，闻言便依从素天镜，把她赐给了玄离。
　　就像赐一个赏玩的物件。
　　远在昆仑的张明薇接到玄恒的旨意后一言不发地呆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给弑生道去了信，第三天雪玉骨出发去碧岚派偷青萍剑，被当场擒获在碧岚派的尸山血海里。
　　玄离曾独自调查魔界霰血鸦肆虐一事而与雪玉骨相爱，只是当时他双眼受伤不能视物，错把拿了玉佩的素玉当成了雪玉骨，许了娶她做王后的诺言。之后他再度与雪玉骨相爱，只是这次注定要成为玄离后宫的素玉却换了个芯子。
　　张明薇知道不能让雪玉骨活下来与玄离见面，这会动摇她作为“九泽国明媒正娶的唯一侧妃”的地位。她按原著行事，用炎阳之水毁掉雪玉骨的脸后还不够，又在她的脖子和四肢上各剌一道深口子，最后一件刺中她的心脏，务必令其血尽而亡，杜绝她的活路，以免她回来报复。
　　之后张明薇又将雪玉骨的心头血收集起来，暗中给玄离下药，待他中毒后又以障眼法割腕放血，让他喝下雪玉骨的血解毒。被她这么一番折腾后，玄离终于相信当年是她素玉陪伴在侧，医治他被霰血鸦伤到的眼睛，这才彻底放弃追查那块玉佩。
　　雪玉骨已死，唯一能威胁到她的人不存在了。她洗不干净，也不想洗干净。玄离的儿子将是一统天下的霸主，现在这个儿子必须生在她的肚子里。
　　丈夫指望不上，总还有儿子，她说不定能当把太后试试。
　　条件是她不能半路狗带。
　　在各个版本的结局里，素天镜要么被素玉连累，要么被玄离猜忌，总之下场都不太好。只有他的下场不好，才能从根本上动摇素玉在九泽国的地位，才能最终收拾素玉，让所有读者“爽”一把。
　　只不过张明薇没想过玄离会这么快疑上素天镜，按她的设想，玄苍的势力还没拔干净，这时候得罪素天镜有什么好处？
　　难道真应了BL版的剧情，玄离对玄苍还有些不可描述的感情，以至于他看到玄苍的模样后迁怒了素天镜？
　　虽然玄离才是导致玄苍悲剧的始作俑者，但上位者是没有错的，错的只能是他人。
　　张明薇搓了把脸，她烦恼的就是没法正确预知这个世界的走向脉络，太难了。
　　一旁的星奴绞了一把手巾子给她擦去脸上的冷汗，又细细地帮她把妆补了，小心翼翼道：“娘娘不是一般人，看得要比奴婢不知远到哪里去了。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王上说要带娘娘去见玄苍……这是何意？”
　　张明薇擦了把脸，人稍微冷静了一下，闻言也有些不明。不会真是要带她与蒋磊对峙？可玄离这人又没胆给蒋磊一条舌头好让他发声说话，带她去能有什么作用？难道真是试探？今天闹得还不够？
　　不管是不是试探，蒋磊此人不能活。
　　他太不识大体了。
　　张明薇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对星奴道：“找些梵铃花来，我们再去一趟地牢。”
　　星奴不解：“娘娘，您刚从地牢回来，要是再被抓到……”
　　“你不知道，这叫灯下黑。王上刚从地牢回来，一时三刻不会这么快又回去。我们只要赶在傍晚之前回来，就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半明半暗的光影中，张明薇的眼神令星奴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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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张明薇令蒋磊亢奋了一阵子，随后他又被烧晕了过去。
　　这地牢大概是VIP特别虐待待遇，没人看守，仅外面时不时闪过一些五颜六色的阵法光芒，让蒋磊在迷迷糊糊间想起那些光怪陆离的一毛特效。
　　他觉得挺委屈的，虽然他投资制片的那些影视剧有几斤几两的水分他也心知肚明，打斗就是面对面摆个花架子转圈圈，特效就是意思意思互相duang。但这些也是要钱的好吗？拿出去可以请不少水军刷好评了，一毛哪能做得来？
　　蒋磊就这么蜷缩在羊毛垫上胡思乱想，醒一阵睡一阵，等到傍晚时腹中一阵剧痛，他才意识到自己已有一天都未进水米了。
　　他想到牢门口叫人，不料拴在脖子上的铁链没那么长，差点又把他勒出个好歹来，胳膊上蹭起了好多道血口子，只能趴在原地“啊啊”地瞎叫唤。
　　没人来理他。
　　蒋磊80年代初生人，父母在改开大潮里搏了一把，从万元户走向十万，百万，千万……他作为独子，从小家境优渥，是个十足的富二代，长这么大了还没受过这样的罪。想也是，这世上除了那些被拐去讨饭的孩子会被那些没良心的畜生特意折磨成残疾，谁还会有这种非人经历？
　　想着想着，他眼泪就掉了下来，觉得自己就算做梦也做得太惨了些。
　　躺在地上哭了一会儿，却听到“叮”的一下，像是有金属敲击水泥地的声音。蒋磊抬头看去，贴着牢门处放着一只瓷碗。
　　蒋磊往外爬了爬，并不是他站不起来，而是降低身高有利于最大限度延长脖子上的狗链子。
　　他被勒得头上青筋乱崩，脸色潮红，光秃秃的手腕仍然离牢门老远。
　　想了想，饥饿引起的腹痛战胜了一切，他倒转过身，用脚面去够那只碗。
　　还好这次让他够着了。他用两只脚背夹住碗，一点点往里抬到他的胳膊能够得着的地方，粗粗蹭了蹭碗边，便凑过去吃东西。
　　他没有舌头，不太好吞咽，又处于菊部有血的不堪中。送饭的人很懂，只给了他一碗白粥，他喝得极是香甜。
　　然后他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暗网的传闻。
　　这是有一次江闻在刷微博时当成恐怖故事给他看的，还问他要不要改成恐怖片，反正没有鬼怪元素应该能过审。可蒋磊觉得恐怖片=扑街片，只看过就算，没当回事。
　　现在，他不禁颤抖起来，止不住地害怕，觉得这个牢房里被装了无数针孔摄像机，冷冰冰的镜头正把他不堪的样子给拍下来，传上暗网。
　　就不知有没有人发现他并报警了。
　　而且江闻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怎么会……？
　　蒋磊脑子不清楚，半梦半醒的压根没意识到很多缺乏常识与科学依据的事。他依旧认为自己好歹还在现世，或者在做噩梦，对张明薇说的穿越不肯相信也不敢相信。
　　现代社会讲究法制观念人人平等，就算沦落到暗网他也不是没有机会能得救。这种见鬼的架空玄幻还在宣扬封建社会王权那一套，他却永远逃不出去了。
　　抖着抖着，蒋磊就再也停不下来了，而且抖得愈发厉害，到后来竟是全身抽搐，
　　恍惚间他竟感觉自己飘了起来，低头一看，底下躺着一个男子，若说容貌那是比蒋磊见过的小鲜肉都好，高鼻薄唇，鸦睫如羽，颤巍巍地扇动个不停。如只可惜现在他肢体残缺，长发散乱纠结成一团，闭眼皱眉地缩成一团，面如金纸，使劲喘息，眼看着就要咽气了。
　　怎么回事？这里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双手也被斩的人？
　　蒋磊想伸手去推那男子，不料手却穿过了他的肩膀，直埋进去大半。
　　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