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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   他的人生中莫名的出现了第一次的惶恐,这让他措手不及。也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徐文研一个事实。
      他逃不掉。
      无论是谁救了他,也无论是谁要保他,他都逃不掉。
      咳嗽声打断了室内的沉静,徐文研小小的睡了一下又醒了,令少予怕他又害怕,便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
      曾几何时,他也成为了会替别人考虑的人了。
      徐文研自己艰难的坐起了些,慢慢的伸手去旁边摸,像是要喝水,手指颤颤巍巍的,落在阳光底下,手指弯曲的弧度都那么漂亮柔弱。
      令少予想了想,把放着水的盘子挪了挪,好让徐文研能摸到。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握住那只手。
      令少予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
      可蒙住了眼睛的人在其他方面总是要更加敏锐一点,再加上令少予那极为冷淡严苛的气息,徐文研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或许是水太凉的缘故,徐文研喝了一小口就剧烈的咳嗽起来,水杯从手指间脱落,他低伏下身子,咳嗽的每一声都让令少予的心跟着颤了一颤。
      令少予一边挥手让人去叫医生,一边把人抱起来搂在怀里,徐文研已经咳出了血,他伸手去擦,徐文研又是一口血呕出来,咳在令少予手心里。
      滚热的一口血,烫的令少予的心都纠了一下。
      医生来的很快,麻利的用药安抚住了,人又昏昏沉沉的要睡不睡的样子,凄凄惨惨戚戚的躺着,了无生气。
      令少予沉默的洗了手,再回来时,徐文研也做完了检查,松松的穿了件衬衫靠在枕头上。模样看上去脆弱极了,又苍白又瘦弱,也可怜。
      他似乎知道来的人是谁,身体和手指都不自觉的缩了一下,很紧张的抬起头张望来了一圈,随即发现看不见才又低下头。
      令少予忍不住走过去,他很想跟这人说说话,问问他好不好,也想抱抱他。但是在离床边不到三步的时候,还是顿住了脚步。
      可没想到,徐文研轻轻的开了口,声音软软的,闷闷的,带着勾人的嘶哑,他虚虚的看着来人的方向,叫了一声:“予哥。”

      秦欢其实很头疼,她想过徐文研的身子不好,但也没觉得能差到哪里去。所以医生的回复确实让她震惊了下。
      相反,倒是坐在对面的令少予很是沉稳。
      令少予倒是不得不沉稳,他实在不善于露出情绪给不相干的人,连贴身跟着许久的人也很难看出他的脸色。
      秦欢这几天都不在家里,她每天的事情很多,再加上还要处理一部分顾称的事,使得她分身乏术。
      而在中间轻而易举牵线搭桥了几次的令少予,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每天往这里跑,在秦欢的默许下,大家都相处的非常客气。
      不得不说,只要令少予愿意,他可以让每个人都对他感恩戴德。

      徐文研轻轻的叫了一声,令少予的心也沉了沉,他沉默的走了过去,脸色很阴,幸好徐文研看不见,要不然肯定又要怕。
      房内的人很有眼色的退开还带好了房门。
      徐文研又咳嗽了几声,令少予走到床边,伸手想拍拍,但看着徐文研惨白的脸,手抬到半空又顿住了。
      “予哥。”徐文研又叫了一声。
      这一声极清脆,令少予很别扭很冷淡的嗯了一声。
      这个称呼,以前都是令少予在床上的时候逼着他叫的。他总不肯出声,令少予却偏偏喜欢逼他出声,看着他在身下辗转反侧,由于一条被冲上岸的鱼。
      那个时候喜欢听,现在徐文研这么叫了,他却又不愿意应了。
      令少予沉默的走到床边,徐文研嘴角还有着血迹,映衬着苍白的脸色和唇色,显得尤其的触目惊心。
      徐文研的声音很轻,好像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话也说的尤为艰难。他轻轻道:”我,,,“才说了个我,又重重的咳嗽起来。
      令少予仍旧是沉默的站着,挡住了窗外热烈的残阳。
      ”我听见医生说的话了 。“
      短短几个字,令少予如遭雷击。

      秦欢回来的时候以至深夜,很难得的,这个时候令少予居然还没有走。两方的医生都站到了一起,面前的桌子上摆了无数本病例本。
      他们都在忙碌着。
      唯有令少予,立在壁炉前,火光将他的身影拉成一道长长的黑影,再和地毯一样,服帖的落到地上,因为灯光的关系,还有些残缺,有此显得尤为的,有些落寞。
      听见动静,令少予回过身来,他一只手抱臂,另一只手自然的垂,修长的手指夹着透明的玻璃杯,杯子里有一点浅褐色的液体。
      秦欢心里想,酒钱是不是应该另外算一算?毕竟喝的可都是她的珍藏。不过看医生忙碌成这个样子,貌似这个时候算账不太合适。
      令少予动了动手指,歪了下头,像是要放松一下的走到了沙发边坐下,架起一条腿,捏着玻璃杯的手撑在膝盖上。
      秦欢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果然,人只要长的好看,就天然有一种优势。
      ”说吧,又有什么交易想跟我谈了?“秦欢一边给自己倒了杯酒,一杯顺手拢起了长发,随意拿了支长柄的玫瑰花挽在脑后。
      ”没交易。“令少予淡淡的道,”不过,他说他听见医生的话了。“
      秦欢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但随即就明白过来。

      窗户外的夕阳已经快要沉落下去,还剩下一点点的小小的尖儿,像即将要淹死在余晖中一样。
      徐文研似乎心情不错,他的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像小奶狗张牙舞爪的想要伸出爪子来挠人一样,明明伤不了人,可偏偏他就是要这样,带着点报复的意味,还是那种仗着有人在背后撑腰的报复。
      他渐渐的道:”医生说,我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我吃了好多好多药,也打了很多药剂。医生说有副作用,很大。“
      ”予哥。”他忽然笑了起来,浅浅了弯起嘴角,真是要了命了。
      ”医生说我的眼睛会先坏掉,我已经感觉到了,我快要变成瞎子了。“
      说了这么几句话,他又狠狠的咳嗽起来,喉咙疼的厉害。
      令少予想制止他,原先他一个眼神,徐文研便噤若寒蝉,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可现在,这人看不见了,再有想吓他的话,令少予也说不出口了。
      何况,徐文研极少同他说话,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更是连做梦都不会有的场景。
      ”医生说我脑袋里面有淤血,淤血压迫了神经,我的耳朵也会听不见,到时候,我就成聋子了。“
      他的语气逐渐轻快起来,一个字一个字的,每个字都像是把重重的锤子,一下一下的精确无比的砸到令少予心头。
      可这孩子尤为不满足,他甚至笑了起来,快活的很。
      ”还有,我一直要不停的吃药,医生说我的喉咙最后也会坏,那我就又变成哑巴了。“
      ”还有还有,我的肌肉也会萎缩,渐渐地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什么都只能靠别人。我会变成彻底的废物,还会变丑,变老,变得不成人样。“
      令少予的自制力是真的好,这么多年来,身边的人都极其的会看眼色,他只要皱个眉,别人哪怕送命也想求他笑一笑。所以难得的,他心里有了难受的感觉。
      或许是没经历过,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这种难受的感觉消失。于是他依然沉默的站着,只是笔直的背影忽然有些颓然了。
      徐文研好像累了,声音渐渐轻,也渐渐慢了,但他仍然接着说道:”予哥,你不会想要那样的徐文研的。到时候你若是厌倦了,我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虽然,虽然,虽然在秦小姐这里,我也活不久。“
      ”但至少“
      但至少什么呢?令少予想。她又不爱你,至少会怎么样呢?
      ”但至少,我能安心些,不用害怕。秦小姐和罗爷爷,会好好的照顾我,让我走完最后一程。连身后事,他们也会帮我安排妥贴的。“
      言外之意,便是跟着他,就会连死都不能死的安生吗?令少予的心里忽然很生气,老子这么爱你,我这么爱你,我都这么爱你了,你怎么就不懂呢?
      可是啊,徐文研感受到的,令少予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伤痕。痛哭在心里,伤痕留在身体上的每一处。

      小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秦欢也皱起了眉头,抬眼间看到了举着手机焦急的等在门外的高磊。
      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秦欢懒懒的撩起一缕头发,”现在的情况摆在眼前,老实说,我对文研很有好感,再加上外祖父的意思。所以,,,,,,,“
      ”我会带他回家。“
      令少予打断了秦欢的话,有些不客气,也有些不懂礼数。
      秦欢皱了皱眉,没说话,却是酝酿了些怒意。
      ”或许令先生贵人多忘事,文研父母双亡,家产尽数被变卖。他哪来的家啊?“这话说的狠,跟着令少予身边的人小心的看了一眼,却发现令少予并没有发火的征兆,然而从他眉宇间看出了几分难过和委屈的意味来。
      这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有家的。我会带他回去。“令少予的声音也很轻,听在秦欢耳朵里却觉得讽刺之际,觉得这人不可理喻。
      她累的很,门外的高磊更是像火烧了屁股一样的,她已经懒得再跟令少予废话,便道:”他不愿意,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人的。“
      说着她也没管令少予,起身朝着高磊招了下手,然后径直走入了书房。
      令少予兀自笑了笑,他极少有笑意。
      在火光的照耀下,这人的半边脸瓷白如玉,笑起来眉眼好看的要死。
      他没说的是,徐文研从前与父母常住的房子已经被他买了回来,连从前的佣人都找回来了好多。
      而以前欺负过徐文研的人,也都被他一一找补了回去。
      他想,文研怎么会没有家呢?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徐文研的家。

      徐文研的情况恶化的很快,身体的机能一点一点的消失,药石罔效。连罗老爷子都惊动了。老人家没提前打招呼就过了来,秦欢正好去了军区,一时回不来,可巧的是,令少予居然在。
      老爷子的身体很硬朗,也毫不客气,直接无视了令少予走进了病房看了奄奄一息的徐文研。
      垂暮的老人缓缓坐下,摸索着握着徐文研的手,小心的,而又慈爱的摩挲着,似乎这么摸一摸,这孩子就会好起来一样。
      老爷子看了一会儿,走出去的时候,令少予仍垂手站在门口,像极了一个乖顺机灵的小辈。老爷子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如同针芒一样。但令少予仍只是站着,背脊板正,一丝不苟。老爷子手里撑着的拐杖在地上狠狠的点了一点,转身离开。
      令少予顿了片刻,落后几步跟了上去。
      管家奉了热茶上来,罗老爷子坐在一边,略微浑浊的眼睛审视着站在面前的男人,令少予站的笔直,任由那道目光在身上游走。
      既犀利,又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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