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唐要吃糖》麋鹿上野

60、第 60 章

　　天很快就黑起来了，顾称的精神越发好，顾绗一便算是得了闲，也有心思来操心旁人了，于是第二天第三天早饭桌子上，都没见着李昶的身影。到后几天，顾称问了两句。李昶才一脸菜色的从房间里出来。
　　苦兮兮的。
　　顾绗一冷着脸，说罚他在屋子里背书，背不出来就不许出门。
　　李昶虽然怪癖顽劣，但顾绗一的话他却是极听的。虽然被关在房间里几天，但书可一点儿没背出来。顾绗一倒也不会真的就那么关着他。
　　顾称把这个委屈巴巴的孩子搂在怀里，引着他吃小桌上的点心，一边周莱正在准备着文件。顾绗一站在窗边接电话，电话对面的人脾气似乎很大，他只是冷静的嗯了几声。
　　电话挂了顾称便问他什么事，顾绗一伸手把李昶从他怀里捞出来，摁在一边坐着。然后浅着声音道：”国内的事情，老爷子遗留下来的人有些倚老卖老，欢欢处理的有些狠。“
　　顾称脸色一沉。却也没说什么。
　　小半个月的时间，花园里原先那处坑，便被做成了一个小小的游泳池。李昶高高兴兴的在里面玩了一天，还非要拉着唐明堂和快快。
　　唐明堂被他闹了几天，实在嫌烦受不了，又没法出门，便跟他约法三章，说只这一次。李昶是个顾头不顾尾的人，哪管这些，当即便开开心心的满口好好好。
　　于是两人一狗，在小小的池子里玩的异常开心。主要是李昶，男孩子的笑声明朗，顾称从小客厅的落地窗看出去，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跟顾绗一道：“你倒是把他养的很好。”
　　顾绗一无奈的跟着笑了一声，摇摇头没说话。顾称皱了皱眉，又道：“若是跟着我，恐怕就是另一个周莱了。”
　　周莱正巧端着药进来，听见这话，默默无语。
　　顾绗一笑道：“李昶性子太闹，再待一阵子，你可别嫌他。“
　　顾称只是笑而不语，伸手接了周莱递来的药，慢慢地喝着。
　　管家站在边上，忽然只觉得有些欣慰。他倒是没有原先那么顾忌着李昶了，好像这孩子来了之后，这么大个家里，这么多人的家里，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儿生气，变得鲜活和热闹了起来。再也不像以往，大家都安安静静，默默无言。虽规矩谨慎，却到底少了些。
　　李昶太过于兴奋，从正午玩到了傍晚，他自己不起来，也不许唐明堂起身。他那么骄横，唐明堂竟就真的一时拿他没有办法。仗着有人撑腰，顾绗一喊了两次也没喊动他，最后是到了晚上水太凉，顾称怕他两都生病，才让管家放了水。池子里干干净净了之后，李昶才不情不愿的爬出来。
　　李昶在水里玩得开心，但泡的手脚都发白了，顾绗一早便早的把他拎到了被子里，细细的擦干净了，又抹了好些药膏，最后喂了一大碗姜汁可乐，才哄着他睡觉。
　　这人第二天倒是还生龙活虎，但唐明堂却发了低烧。周莱说他之前身体就一直没想好，昨天应该是泡了太久冷水的缘故，因此才有些感冒。不过也没什么大问题。
　　顾绗一没让管家再往池子里放水，近来顾称的精神很好，他便在房间里批着之前积攒的文件，同时把李昶也老老实实的带在了身边，不许他闹。
　　或许是因着身体终归没好全的缘故，唐明堂的烧到了晚上不仅没退下去，反而还勾了些别的病症起来。周莱才刚把顾称的身体忙了一阵，这又开始来盯着唐明堂了。
　　秦欢原本没打算回来，所以她半夜到了之后，众人第二天才知道。
　　顾称早上知道了便道：你瞧，我就说你告诉她，她等不了第三天的。“顾绗一也无奈，道：”我要是不说，她知道了，恐怕李昶就该吃苦了。“
　　仍是风尘仆仆，不知道这是这三年来的多少回了。
　　唐明堂脸烧的通红，秦欢脱了外衣，把他从被子里抱起来，搂在自己怀里，握着他的手。周莱说不碍事，因为现在没急着用药，所以捂着点汗，自己也就能好。
　　唐明堂虽睡得有些糊涂，却到底还是有些意识在的。朦朦胧胧间，这种感觉好像似曾相识，无数次在睡梦中，都有人搂着他。这种触感又真实，又难以捉摸。他觉得很舒适，身上的热度和头疼的感觉都在这一遍一遍的抚摸中慢慢消退，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天色将明，日出东方的第一道阳光照射在大地上，融化了一些积雪，融化了几滴坠在叶子上的露珠，也融化了某些人一身的冷意。
　　唐明堂将将睁眼的时候，顾称的专车正从院子里缓缓驶出，没发出太响的动静，大铁门静静的打开，又静静的合上，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谁也未曾来过一样。
　　高磊在副驾驶小心的看了一眼中间的后视镜，坐着后座上的人神情冷峻，紧皱的眉头掩盖了一些倦意，但眼底的乌青和红血丝却无法掩盖。高磊自己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这么来回的飞来回的折腾，连他的身体都有些受不了，何况秦欢一个女孩子。但他跟了秦欢这么多年，从没听秦欢说过一个累字。
　　有时候他很不理解，为什么秦欢要把唐明堂一个人送到德国。他曾经以为是厌倦了，情爱这种事情放在心中，是尤其说不准的。
　　他现在仍然不理解这个做法，却佩服秦欢，也更加的信任秦欢。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爱意，清晰的展现在每一次的来回奔波中，那么多个深夜的航班，不是每一次他都陪着，但每一次秦欢都是匆匆的去，匆匆的回。只为了见一眼，千里万里，只为了见一眼。
　　秦欢忽然睁眼挑眉，突如其来的眼神很锐利，高磊一时不防，对上去的瞬间无意识打了个冷战。片刻之后，秦欢便收回了眼神，她抬手抚额，放松了身子。没有责怪，也没有说话。其实可以说高磊是这么多年，她最信任的手下了。但如果说心腹的话，高磊自己知道还是差一截的。甚至他也不认为，郑议鸣是秦欢的心腹。
　　虽然业务上很多事情秦欢交给郑议鸣，其他的事情则更多的是交给他，但是他们两，从来都不是秦欢的心腹。在这一点上，郑议鸣和他都深有同感。

　　飞机进入国内领空的时候，又是夜晚时分。漆黑的夜里，星星伴随着飞机上的明灯一路相随，最终落地。
　　显然在机场的人已经等的有些着急了。
　　白鹭飞坐在贵宾室里，身边跟着很多人，都很忙碌。然而这位少爷只是歪着身子翘着腿坐着，仔细看的话，才能发现他怀里搂着个人。
　　罗勤小心翼翼的上前，弯下腰在白鹭飞耳边低语了两句，白鹭飞点点头，还未来得及说话，怀里的小孩子便哼起来，白鹭飞便低头去看他。白书祺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人抱着，还有些小迷糊，伸出手便想爬出来，白鹭飞伸手抱住他，低声道：“外面冷，别动。”
　　白书祺便乖乖的点头，他和白鹭飞下午就已经来这里等着了。一开始白鹭飞比较忙，他就自己写了会作业，困了就跟着罗勤回车里睡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白鹭飞把他抱了过来。
　　罗勤又递了一件黑色呢子的厚氅，白鹭飞接过把正探出身子的白书祺裹住，仍是将他紧紧搂在怀里，白书祺便乖乖的靠着他，只是眼睛睁的大大的，乌溜溜的转来转去。白鹭飞空着的一只手正在看手机上的信息，没有理会他。这孩子的眼睛就转到罗勤身上了。罗勤便冲他笑了笑，白书祺乖巧的眨了眨眼睛。
　　忽然这孩子从白鹭飞怀里做直身子，撞的白鹭飞手机都差点没拿稳。这孩子着急莽荒的要起身，白鹭飞连忙把他按住，问他怎么了。白书祺急的脸都红了，忙里忙慌的说：“我作业没写完，，，”
　　白鹭飞不由得一愣，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作业的事情。
　　一干人等只能哭笑不得。
　　白鹭飞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没事，明天再写。”白书祺用手去推他，紧张兮兮的说不行，这是一个特别严厉的老师。说着就要坐起来，这样子倒不像要赶着去写作业，倒像是赶着像超市打折要去抢鸡蛋一样。
　　但任由这孩子闹得如何厉害，白鹭飞都没松手，仍是抱着他在怀里。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北京的晚上风可不小，这孩子在车上睡得时候把厚衣服都脱了，他抱过来图方便也没给他穿上。白鹭飞哄了两句，最后说明天写不完后天就给他请假再让他写，这才把这小少爷给稳住。
　　白鹭飞继续看手机上的消息，片刻之后偏头道：“去车上把衣服拿来，再多拿件外套。”一般白鹭飞说话没有特指的人，他就是在跟罗勤说。罗勤默契的点点头，转身吩咐手下人去拿衣服。衣服拿来之后白鹭飞让怀里的人坐起来穿衣服，然后对罗勤道：“一会儿你带这孩子先回去，我要跟秦欢去个地方。”
　　罗勤点点头。
　　怀里的孩子却不动了，白书祺才穿了半边袖子，听见让自己先回去，于是整个人又缩回了白鹭飞怀里。白鹭飞倒是很满意这孩子对他的依赖，于是伸出手在他后背上抚摸，轻轻地安抚着，哄了一会儿这孩子才把衣服穿好，然后乖乖的又有点委屈的坐到一边。
　　白鹭飞看了看时间，应该是要到的时间了。他自己穿上了罗勤递过来的黑色外衣，侧身在白书祺面前单膝跪下，与他平视，揉了揉这孩子的头，又吻了这孩子的额角。白书祺才眉开眼笑，像极了得逞了的小狐狸。
　　“我今晚大概不回去了。你晚上带他先回去睡，看着点，别让他一直玩。”白鹭飞低声道，罗勤点头。但显然是不放心，白鹭飞刻意又低了音调，轻声道：“别告诉他我不回去。另外，他明天上午有美术课，记得让管家给他把东西准备好，让人开我的车送。”
　　罗勤继续点头。
　　白鹭飞其实自从接管白家之后，头两年还是张扬的，谁也不敢得罪他，只要有一两句话不顺他的意，他绝对会开始整对方。有些人甚至被他整的要去找老一辈的人说和。后来还是秦欢没办法，来了几趟之后，才慢慢收敛一番。只不过，后来磨练了这几年之后，白鹭飞越发的沉稳，手段也越发的隐匿。那些从前要看他笑话的人如今都只能一个个打掉牙齿和血吞。可唯独对这个孩子，白鹭飞都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他对身边所有人的严格标准，在这孩子身上，都是不成立的。
　　或许是因为，白书祺像极了白鹭飞从前想要成为的人。有人遮风挡雨，自己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决定要吃什么和先写哪门作业。
　　也有不少人想动白书祺的心思，甚至这样做的人也有几个。刚开始的时候，白鹭飞还顾念旧情，没有动手，只是安排了很多人跟在白书祺身边。但后来他的忍让倒是让那些人觉得白鹭飞懦弱。
　　总有人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
　　罗勤还记得那天的光景。
　　他跟白鹭飞在军区开会开到一半，白鹭飞常年带在身边却不怎么响的手机忽然有了动静。白鹭飞一秒都没有犹豫打开看了，随即这个方才还是一脸冷酷的人瞬间动了怒。
　　所有人不敢说话。
　　那天白鹭飞让他带了很多人，其中不乏武警和狙击手，还有原先老爷子留给他的人和秦欢放在他身边的人。
　　白鹭飞让他开着自己挂着军牌的车一路开到学校，招摇过市，连学校领导都惊动了。白鹭飞却没见任何人，他等着那孩子下课，白书祺高高兴兴的抱着书包正和同学说着话，远远地看见站在校门口的人，当即便笑得更加灿烂，迈开两条长腿便跑了过来，扑进了白鹭飞怀里。
　　这个时候，白鹭飞的脸色才好了一些，周围的人也才敢开始大口喘气。
　　白鹭飞带着这孩子回了军区，罗勤则落后一会儿，带着人把学校里面和学校附近都搜寻了一遍，也抓了很多人。
　　白书祺自然不知道。
　　罗勤却是知道的。
　　那些人很多他都认识，并且此后都忘不掉了。
　　白鹭飞让他们一个个身上都缺了些“零件”，然后分成两批送回了各自的本家。同时，他更加的拢紧了权利，跟在身边的人都是亲信。
　　很多人恨的牙痒痒，但是没办法。
　　那些人自己本身做事就是暗地里做的，如今他也是暗地里做，反而就让人没法抓把柄。自此，那些想动白书祺的人，才歇了心思。

　　外面的平地上开始传来动静，远远地有一架飞机从云层中穿出，在地灯的指引下缓缓落地。白鹭飞一边单手扣好袖子上的袖口，一边哄着小孩道：“乖，跟罗勤先回去。困了就早点睡，手机不能玩很久。”
　　白书祺点点头，很是配合的张嘴打了个哈欠。
　　白鹭飞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替他拉好羽绒服的拉链。白书祺乖乖的抬起下巴，眼睛眨啊眨的，想说什么又不说的样子。白鹭飞问他怎么了？白书祺摇了摇头，随后慢吞吞的道：“你今天好凶，都不对我笑。”
　　声音很轻，很软，糯糯的。听不清是撒娇还是埋怨。
　　白鹭飞很是无奈，双手搂住这孩子瘦瘦的腰身，微微的勾了个唇角，又在他额头亲了一下。这孩子又从他手腕里挣出去，有些不好意思的瞪了一眼。白鹭飞这下倒是真的有些开心了，他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消失，挑眉看着那孩子，温和的问道：“我这样笑了，满意吗？“
　　白书祺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随即转身就跑，旁边立马有人跟了出去。罗勤不禁摇了摇头，心想，白家父母不敢让这孩子跟着白鹭飞是对着，白鹭飞鲜少露出的流氓气质，都露在了这孩子面前。
　　这孩子的背影消失不见的时候，白鹭飞嘴角的笑容立马就消失了。他侧头点了点，罗勤便道：”我先开车送小少爷回家，之后再去找您和秦小姐。“
　　白鹭飞转出去的时候，那孩子已经走了。但是他却发现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但也很惊讶。
　　郑议鸣来接秦欢他倒觉得无伤大雅，只是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男生。高高瘦瘦，文质彬彬，带着一副金丝框的眼睛，穿着一件驼色的长风衣，整个人的气质倒是萧萧疏疏，爽朗清举。
　　只是，秦欢身边如果多了人做事，他必定是知道的。而他并不认识这个男人，那只能证明，前段时间听见的倒不是疯言疯语，而是确有其事了。他冲着身边的人笑了笑，问道：“先前我们听见的秦欢身边多了个男孩子，你还记得名字吗？”
　　身后的人想了一下，犹豫着道：“好像叫徐，徐文研。”
　　白鹭飞点点头，低声笑道：“也是她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