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唐要吃糖》麋鹿上野

53、第 53 章

　　周莱看了一眼，不敢不答，低声道：”艾文那边“
　　顾称便把手机扔回周莱怀里，没再说话。
　　周莱把电话挂断，慢慢的屈膝跪到顾称身侧，低声道：”是我考虑不周，应该先问你的。“他一边说一边把顾称的手握在手里，顾称身上穿的再多，但手脚总是冷的。他说着，就想着等下给顾称拿个热水袋暖一暖。
　　顾称摇摇头，想把手从周莱手心抽出来，发现周莱握的紧，便随他去了。
　　过了一会儿，顾称低低的道：”也没什么。“他垂下眼眸，夕阳落在他身上，忽然的带了些悲凉的意味。像孩子任性的发完脾气，却又觉得是自己错了一样的，有一点点委屈。
　　周莱只是笑了笑。
　　顾称又咳嗽起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
　　周莱已经不敢再给他用重药，只是慢慢的养着，实验室那边紧锣密鼓的做各种试剂的实验，但每做一次，耗费了金钱和人力物力，得来的，终究都是没有用的结果。
　　顾绗一来的比想象中的快，带的人也比想象中的少。
　　就他和李昶两个人。
　　两个人没有用专门的飞机，而是拎着一个箱子，轻装简行的坐了民用飞机一路飞过来。
　　人到门口的时候，周莱才刚把顾称安顿好，顾称现在的身体抵抗力很差，稍微吃点药就昏昏沉沉的要睡过去。
　　周莱才下楼，便看见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
　　逆着光可以看见两道身影，李昶跟在顾绗一身侧，警惕而玩味的打量着四周，看似好像一幅很新奇没见过的样子，实则在观察，哪里能藏人，哪里是最佳的射击点位，哪里可以狙击等等，他看一眼，好像都已经了然于胸。
　　顾绗一在大厅站定，周莱连忙走到他面前。
　　周莱没怎么仔细见过顾绗一，其实顾绗一跟顾称的眉眼之间很像，都随了他们的父亲，英挺的剑眉和深邃的眼睛。
　　顾绗一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和指挥官的气度，他不像顾称，顾称像一谭深深的泉水，只要他不展现，你就永远看不透看不清看不懂。而顾绗一像是一阵风，温和但是你无法抵抗。
　　意识到自己看的久了，周莱才猛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忙道：“顾部长。”
　　顾绗一点了点头，随即由周莱引着在一边坐下。才坐下，不知道从哪飞快地窜出一条黑背大狗就要往顾绗一身上扑，被李昶眼疾手快地挡住了。李昶准备一拳头砸过去，周莱立马把快快拉回来抱在手里。
　　顾绗一把李昶拉回来，周莱喘了口气，把快快抱在怀里，那狗好像是被吓到了，乖乖的让周莱抱着，脑袋瓜子耷拉在周莱胳膊里，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周莱解释道：“这是先生的狗，叫快快，一向在家里跑惯了。不过很乖，不咬人的。”
　　顾绗一拍了拍李昶，心里有些奇怪，他居然会养狗？
　　周莱看了一眼顾绗一，再低头摸了摸狗，忽然笑着道：“顾先生远远看起来，跟我们先生很像。快快很久没见着先生了，刚才可能是认错了。所以才跑过来。”
　　有人送了滚烫的咖啡和茶点过来，周莱让人用肉干把快快引走，但快快却是呜咽了两声，随即乖乖的趴伏在沙发角落里，眼睛提溜提溜的转，一幅不走的样子。
　　顾绗一看了看，伸手拍了拍，快快竟然站起身慢吞吞摇着尾巴走到了顾绗一身边，由着顾绗一摸了摸脑袋。摸了会儿，顾绗一看向李昶，道：“我有点事情要聊，你是跟，，，快快去外面玩一会儿，还是在这儿听？”
　　李昶犹豫了一会儿，从桌上摸了个橘子在手里抛着，然后伸手撸了撸快快。一人一狗就欢欢喜喜的出去玩了。周莱示意照看狗的人带上玩具和零食跟出去。
　　“，，，他，知道我来吗？”顾绗一喝了一口热咖啡，慢慢道。周莱不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希冀的热切。
　　周莱点点头，道：“知道的。”
　　顾绗一抬起眼，追问道：“那说什么了吗？”
　　他的眼神太过希望和温和还有渴望，周莱说不出顾称的反应，只摇摇头，道：“先生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没有多少精力了。”
　　“他的病例，能让我的人看一看吗？”顾绗一问道。
　　但是周莱摇摇头，顾称的身份特殊，多少人在死盯着他这个位置。顾称连外面的医生都不用，到哪都是周莱跟着，药也是从周莱的实验室里出。病例更是极为重要的东西，没有顾称首肯，周莱不可能随便拿出去的。
　　顾绗一看他摇头，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嗯了一声。
　　“带我去看看他吧。”顾绗一说着已经站起了身。
　　天色已晚，顾称的房间里开着黯淡的壁灯，地面上铺了厚厚的毯子，并不担心发出的脚步声会惊扰到睡着的人。
　　周莱打开门，轻声道：“您请”
　　顾绗一点点头，脱了外套，又在外面用预备的湿巾擦了擦手，才慢慢走进去。
　　转过屏风，才看见半靠着睡着的人。眉眼是那样的熟悉，那人怏怏的躺在那里。看上去那么孤单脆弱。
　　顾绗一慢慢的走过去，在顾称身边坐下。
　　顾称瘦了很多，脸色苍白，跟几年前那次仓促的会面不一样。那个时候的顾称，虽然也病弱，却意气风发而又张扬。从细枝末节间就能看出他的果断而又狠利的手段。而今这个人这样孱弱的躺在这里，几乎了无声息。
　　顾绗一想伸手把顾称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握住，但是视线看过去时，顾称的手背上青了一大片，细密的针眼密密麻麻的。他在犹豫之间，顾称好像睡得不舒服，皱着眉头咳嗽了一下，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
　　他眼睛里还有未睡醒的混沌，略带了些迷茫。很认真的看了几眼顾绗一，顾绗一也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直到顾绗一轻声道：“哥。”
　　顾称才好像完全清醒过来一样，他没吭声，只点了点头，并且一点儿也不意外他在这里的出现。
　　知道他醒了，周莱就进来了。
　　顾称咳嗽了两声，很难受的样子。周莱连忙走过去，仔细地看了一看，确定没事了，才扶着顾称坐起身。随后又从怀里摸出个瓶子，挑了点药粉出来溶在水中，然后将水杯放在顾称手里，顾称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喝下去，脸色才慢慢的缓和起来。
　　周莱的手接过空的杯子，轻声问道：“先生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顾称摇摇头，随即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很惊讶的顾绗一，了然的笑了笑，问道：“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快死了吗？”
　　顾绗一和周莱的脸色的都变了。顾绗一先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周莱，示意周莱出去。周莱看了一眼顾称，顾称没说话，周莱便明白了，随即便退到了外间。顾称刚醒，情绪不是很好，怕有什么变故，因此不敢离的太远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许久，顾绗一突然站起身，伸手挡在顾称眼前，另一只啪的一声，按开了灯。房间里立马就明亮起来，顾称只是有些不适的眨了几下眼睛。他心想，应该是藏不住了。
　　顾绗一小他几岁，一直都是血气方刚，也从没学过一个叫做隐忍的词。
　　这样明亮的灯光下，顾称根本就避无可避。
　　苍白的皮肤，病态的神情，孱弱的身体，，，都一一的暴露在灯光之下，也都被人清楚的看在眼里。
　　顾绗一轻轻的道：“病成这样了都不肯告诉我们，真想一个人客死他乡吗？”
　　顾称皱眉，从小到大，甚少有人用这种说教的语气跟他说话。但是他抬眼看了一眼顾绗一，他心里忽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这孩子眼眶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顾称没辙了。
　　顾绗一这么大了，一生气还是会哭，眼泪就蓄在眼眶里，也不说话，也不出声。就那么委屈可怜的红着眼眶，像极了你好像狠狠的欺负他了一样。
　　顾绗一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声音糯糯的，很着急的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说着，就低下身子，想去抱顾称又不敢，最后只抓着顾称的手，还要再说什么，被顾称的咳嗽声打断了，顾称咳的厉害，整个人都低俯下去。顾绗一伸手将他揽住，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周莱已经快步走进来，急声道：“我来吧。”
　　顾绗一退到一边，周莱一只手将顾称扶起来，另外一只手在顾称背上拍着。顾称狠狠的咳嗽了几声，慢慢缓过来，几乎软在了周莱手里。周莱扶着他靠好，一边摸出手机打电话，一边跟顾绗一道：“顾先生先去楼下休息一会儿吧。”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了很多人的脚步声，搬东西的声音，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以及各种说话声。
　　顾绗一没有下楼，他站在门口，安静的看着房间里面的动静。顾称静静的躺在那里，被各种仪器和说话声环绕住。记不清站了多久，里面那些人才逐一退出来，有人对他好像很感兴趣，看着他议论纷纷。
　　直到周莱冷着脸出来说了几句什么，众人才都闭口不谈快速的离开了。
　　“顾先生不要介意，我们先生对底下人向来不严苛。”周莱轻声道。
　　顾绗一点点头，周莱道：”先生已经醒了，您要，，，？“
　　从门口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已经坐起身，昏黄的灯光下那人正仰着头，优雅的曲线在灯光的照耀下异常的夺人眼目。
　　顾绗一走进去，反手带上了门。
　　顾称坐在床上，上衣因为方才的检查已经被脱掉了，露出消瘦的身子，肩膀上搭了一件厚实的外套。房间里很暖和，也不担心会冻着人。顾绗一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吞药，一口一口的喝水。这人仰起头的时候，细腻光滑的脖子脆弱不已，你捏上去，这人也毫无反驳之力。
　　顾称的咳嗽声把人的思绪拉回来，顾绗一在他面前坐下，仔仔细细的盯着人。顾称道：”看也看了，你要说什么吗？“
　　他说完，拢了拢肩头的外套，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顾绗一点点头，问道：”为什么你病成这样，都不肯告诉我们呢？“
　　”我们？“顾称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问道：”谁是我们？“
　　”别管我们是谁，谁都行。我是问你，为什么不说？你还要一个人这样过多久？“顾绗一好像生气了一样，说着说着他眼眶又红了。
　　顾称咳了一声，看向顾绗一，笑道：”你没问过周莱吗？我时日不多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无比的轻松，带着漂亮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挑衅、有张扬、有骄傲和胜利者的姿态。顾称觉得自己的喉咙又开始肿痛起来，这是吞了太多药的后果。他正想着要不要伸手去拿杯手，但身前忽然有一道阴影落下来。
　　顾绗一伸手抱住了他，很小心的用胳膊将他圈住，头蹭在他肩窝里。
　　轮到顾称楞了。
　　他一向冷淡克制，即使是周莱跟了他这么多年，也很少跟他有什么肢体接触。虽然他不排斥，但是没人敢。
　　所以顾绗一这么一把抱住他，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脑海里浮现了小时候顾绗一跟着他后面一声一声叫哥哥的场景。
　　他反应过来想推开的时候，发现手上因为刚才吃了药的原因，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顾绗一抱着他，闷着声音道：”对不起哥哥。“
　　顾称的手抬不起来了。
　　”你一直不回来，我以为你很生我的气。而且，而且我自己也不敢，我不敢去找你。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都是我的错。哥哥别再生我的气了。“顾绗一语无伦次，磕磕巴巴。
　　还像小时候一样，腼腆又爱哭，也很害羞。犯了错从来都不敢当面承认，也不敢当面道歉。以往都是使劲低着头，恨不得一头扎进土里，然后闷闷的说一句我错了。
　　顾称被他抱的很紧，听不太清他说什么，但是说什么不怎么重要了。这个怀抱的感觉很陌生，是一种重来没有过的奇妙感受。但是他不抗拒，也没有不舒服，相反的，心里好像有什么很沉重的东西，忽然之间就因为这个怀抱而放下了。
　　”你都知道了？“顾称动不了，只能侧头轻轻的问了一句。顾绗一点点头，松开顾称，自己抬手摸了摸眼睛。眼睛红通通的，带着朦胧的水雾。
　　顾绗一以为顾称想要听他说过程，急急的张口准备说些什么。顾称却摇摇头，示意他不用再说了。
　　来之前，顾绗一打腹稿就打了成千上百遍，要怎么给他解释自己是怎么查出来的，查出来之后是怎么想的，自己通过了什么手段。他还迫切的想跟自家哥哥说一说，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怎么样一次又一次努力的做事情，一次又一次的升职······他唯独没想过，顾称不听。
　　唐明堂回来的时间不算晚，但是是卡着门禁回来的，进门的时候离九点还差几分钟。去写生了之后，几个人又非说去酒吧玩一趟。唐明堂不想扫他们的兴，只能跟着去了。但还是盘算着时间，紧赶慢赶幸好没过九点。
　　他跨进门的时候，身后几道炙热的目光才悠然散去。
　　但是院子里传来的嬉笑声让唐明堂感觉不对劲，笑声里还夹杂着狗吠。家里只有快快，但快快一向不叫，很乖很听话。
　　院子里只开了几盏路灯，唐明堂心里好奇，慢慢的往前走了几步，那笑声听的耳熟，可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
　　拐了一个小小的弯，在半人高的树后面。唐明堂可以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人一狗在泥巴坑里玩的开心异常。
　　李昶的头发重新染回了黑色，他脱了外套和鞋子，袖子和裤脚都卷起来，正踩在泥巴坑里跟狗一起打架。雪白的衬衫，头发，脸上和身上全是泥巴，快快更是不必说，直接可以说是在泥浆里打滚了。
　　唐明堂属实被震惊到，震惊之余，他想，周莱说的要来客人，应该就是指李昶和那位顾部长了。
　　李昶玩的正开心，一抬眼看到了唐明堂，很开心的挥挥手，道：”嗨！“
　　唐明堂回了个微笑，李昶还想说什么，快快一把扑上来，直愣愣的扑在李昶胸口，李昶没防备，重心不稳，脚下又滑，直接后仰摔在了泥塘里。
　　溅起的泥点子飞的到处都是。
　　趁着这机会，周围早早的等着的人连忙把一人一狗都拽起来，然后管狗的拎着狗走了，管人的把李昶扶起来。
　　李昶毫不在意的摇摇头，撸了一把手臂上的泥巴，还在嚷嚷着跟快快一起玩，管狗的人大概没见过这么疯的症状，把狗抱在怀里跑的飞快。
　　跟在李昶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李昶就安静了下来，眼睛里闪了闪，然后朝着唐明堂笑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唐明堂点了点头，他看见李昶就想起那段不是很好的回忆。因此并没有很想理会，但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没法说什么，只点点头，就往屋里进了。
　　顾称的精力不好，顾绗一也没打算再多说什么，把人按进被子里，给他严严实实的盖好。又等着顾称睡了，才慢慢退出房间。
　　下楼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泥人走进来，顾绗一一头雾水，待看清是李昶的时候，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李昶还开开心心的想要上扑他，顾绗一挑了挑眉，道：”李昶？“
　　任谁都能听出来顾绗一现在的心情很好。
　　李昶笑嘻嘻的道：”我跟快快玩泥巴去了，我想堆辆坦克的，但是快快一直要跟我玩，，“
　　他还没说完，手腕就被人捉住了。顾绗一捉着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问道：”院子里有水管吗？浇花的那种就可以。“
　　边上有人指了个地方。
　　顾绗一拽着人就出去了，随后就传来李昶哼哼唧唧的声音，再一会儿，什么声音都没了。
　　唐明堂自己快速冲了个澡下来的时候，周莱正在一楼跟人说着话，从厨房里一盘一盘的正在往桌上上菜。
　　周莱也看到了他，作了个手势。唐明堂点点头，往小沙发里走。不想十分钟之前看见的那个泥人，现在被白色的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像个蝉蛹一样被摆在沙发里。
　　这场景属实好笑，唐明堂非常艰难的忍住了大笑的冲动，难得的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顾绗一手里拿着一条毛巾，另外一只手拿着衣服裤子之类的。见了唐明堂，也点了点头。随即开始给李昶擦头发，一边道：”玩也不是这个玩法，天气这么冷。下次再胡闹，我就再罚你站军姿。“
　　李昶哼哼唧唧了两声，由着顾绗一去蹂躏他的头发，两只手从浴巾里挣扎出来去搂住顾绗一的腰，撒娇的很。顾绗一也是习惯了，快速的把他头发擦的半干，然后拍拍他，道：”快去把衣服穿上。要是感冒了，这里可是有医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