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唐要吃糖》麋鹿上野

35、第 35 章

　　看着仍然站在屋檐下的顾绗一。少顾爷一直是温和的。但是现在他变了变脸色。因为秦欢眯眼笑着朝他说：“外祖父，还不知道你回国了吧。”

　　高磊认真的开车，并不敢分神去看坐在后座上的人的脸色。副驾驶上坐着白鹭飞的心腹。北京的秦家原先有唐明堂的父亲，现在有林业。北城的秦欢有原先有唐明堂，高磊。现在有郑议鸣替代了唐明堂。而白家原先有白历华，现在有章昂。
　　白历华是白鹭飞的警卫队队长，是白鹭飞的副手。明面上跟着白鹭飞寸步不离的人。而私底下，有很多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事，都是有章昂处理的。
　　极少数的人才知道私底下办正事的人的名字。更何况把人都给出来？
　　但秦欢与白鹭飞，落地就已然是捆绑在一处的。两人吵归吵，闹归闹。真的到了有事情的时候，也不管是谁的错，两人都会毫不犹豫的站一边。
　　就如同当年秦欢带着唐明堂从北京离开，白鹭飞连夜派了自己的私人飞机和警卫队一路护送警戒。也如同白家老爷子骤然离世，秦欢迅速压住了军区和白家两派人的私心。
　　郑议鸣没有跟出来。秦欢不在北城，多的是人想趁机掀波助澜。郑议鸣只能留在北城。而高磊的身份太显眼，他在哪，秦欢就在哪了。
　　所以那天白鹭飞不仅给了秦欢其他的人，还将章昂也送了过来。
　　高磊认认真真的开着车，尽管手心里的汗濡湿了方向盘的真皮保护套。副驾驶上坐着白鹭飞警卫队的一级狙击手。此刻正在紧张的盯着四周。盘山公路上太容易埋伏人了。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秦欢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章昂坐着秦欢身侧。
　　章昂其实很不明白。白鹭飞怎么忽然让他跟着秦欢一起出来，他更多的是做事。很少出这种紧急又带有风险的任务。
　　但是看着秦欢，他忽然有点明白了。
　　白鹭飞让他跟着秦欢跑腿干活。不是因为他跑腿跑的好，活儿干的利落。而是跟着秦欢做一件事，在她面前露个脸。比他私底下自己干上百件事情要好得多。二来就是，给所有人看见，明目张胆的看见，他白家，是铁定跟秦欢站在一条线上的。
　　但是此刻在一辆车里，章昂虽然感激白鹭飞的一番苦心。但是仍然冷汗涔涔啊。他一向自由，事情忙好了，不会有人管着他的。
　　可是秦欢的气场太强，也可以说是怒意太盛。他不自觉的就要往旁边挪两下。但是他发誓，他真的屁股还没有挪到五厘米，秦欢就已经感觉到。并且投了目光过来。
　　那目光冷漠又威严，带了两三分不满和探寻的意味。章昂只能无奈的笑笑，不自觉的摸了摸后脑。
　　他以为秦欢会借机发难。
　　但秦欢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又转回了目光。
　　章昂沉默了，难道自己长得丑吗？不应该啊，他走在街上还被人要过手机号呢！
　　沉默了一会儿，秦欢忽然开口问道：“你也是第三军区第二队的吗？”
　　虽然章昂实在不知道这个“也”字从何而来。但是还是骄傲又欣喜的点了点头，满满的点头“嗯”了一声。
　　要知道，第三军区不是很了得。但是第三军区的第二支队，就很了不起了。这是一只专门培养特勤兵的部队。每年只从各个连队里选拔两个最出色的军人，再参与训练。严格执行末尾淘汰，一年以后上百人的队伍，只能留下十人不到。
　　而这十个人，就是精英中的精英。执行的，也是各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凶险万分，是他们任务的常态。
　　秦欢略点了点头，气氛又沉闷下去。高磊连紧急刹车都不敢踩了。慢慢的放慢了车速。章昂吞了吞口水来缓解紧张。
　　妈呀，怎么感觉这么可怕啊。
　　秦欢放在腿上的双手动了动，把玩起无名指上的镂空戒指。正是那一日去跟老太太吃饭，唐明堂觉得无聊戴在小拇指上的那一枚。
　　“平时训练辛苦吗？”秦欢垂下眼睑，低声问道。
　　啊？章昂一时被问得有些愣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回道：“啊，辛苦是很辛苦的。每天起早摸黑的训练，一点儿做不好，教官就上拳头揍你了。教官可凶残了。”
　　顿了顿，觉得自己这么说教官不太好。偏头一见秦欢没有什么反应。
　　章昂又接着道：“夏天的时候，早上四点钟就起来训练了。负重十几公里跑完，连口水都没有就啃馒头。馒头啃完就站军姿放松，完了太阳出来了就开始各种常规训练。中午的时候歇两个小时，完了就是紧急集合。再开始各种变态训练。教官时时刻刻的盯着你。动不动就是拳打脚踢。可苦了。我都被打哭过。”
　　“到晚上，也不敢放松的消息。教官会突击查房。完了就开始做俯卧撑，倒立。有时候还不给吃饭和喝水。”
　　“夏天的时候，难捱也就挨过来了。到冬天就更惨。各种训练就不说了，大冬天的不给热水洗澡。去结冰的湖上训练，跑步。教练一点都不讲人情。就是把人往死里折磨。那一年下来，完了我都觉得自己不是人了。简直就像个机器，只知道执行命令，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太惨了~~~”
　　章昂说的起劲，似乎有一堆苦水要往外倒。完全没注意到，他说一句苦，秦欢就沉一分的脸色。
　　一直到章昂自己说的眉飞色舞时忽然看到后视镜里高磊一脸无奈又恐惧的表情才恍如一盆冷水一般惊醒，越说越小声，越说越不敢说。
　　高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继续认命般的开着车。
　　章昂没了话，车里就又静下来。气氛沉闷的诡异。
　　这时候秦欢又开了口。像是说给别人，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轻声细语的道：“明堂也在那里待过的。他比你早几期。明堂入伍的早。他进二支队。我完全没想到。那几年在国外读书，国内万事不问。我原以为，把他放到部队，是对他好。他会过的很好。”
　　“他进二支队，我原不知道的。我以为以他的性子，闲闲散散的玩了就行了。没想到他那么拼。他才刚二十岁呢。”
　　秦欢的声音很轻，刻意放软之后，带着她母亲一样温柔软糯的甜味。
　　“后来我准备回国，才渐渐开始接国内的消息。我才知道他进了二支队。一开始震惊的很，也想办法要调他出来。原本是打算年底回国再安排的。”
　　“但是没等到我回国的日子。他就出任务差点送了命。鹭飞给我消息的时候，我就想着，我要回国了。”
　　“你知道吗？”秦欢抬起眼睛，望着窗外的白雪皑皑。“我用了一切办法，调用了我爷爷的身份，调了一架私人飞机走国际航空直接飞到了军区降落。我一刻都不敢停。鹭飞说，明堂的伤势很凶险。炸弹就在他身侧炸开。”
　　“我把他送进部队原是想保他平安。却没想到让他吃了许多的苦。我到的时候，他还在手术室。我回国跨了十几个小时的时差。他就做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我把负责人狠狠的批了一顿，谁的面子都不给。”
　　“再后来见到他，他浑身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又瘦，又没有什么血色。就毫无人气的躺在病床上。我很后悔，后悔让他进了部队就没再安排人照顾他。哪怕我跟鹭飞说一声也是好的。”
　　秦欢的声音越来越沉，像深夜的月色，像抚过湖水的风。
　　“我不敢再见他。但是我留在了国内。爷爷的身体开始不好，我父亲越发的虎视眈眈。我突然的回国，都让事情变得棘手。我动用了关系，把明堂调了出来。他很听话，伤势刚刚好一点，他就乖乖的写了退役申请。”
　　“其实凭他那场战，那次的伤。他可以得到功勋和嘉奖的。但是他没有。他就那么写了退役申请书，退出了二支队。重新回到下级，做他特遣队的唐队长。”
　　“啊，那岂不是很可惜？”章昂抬着头，好奇的问了一句。
　　高磊一瞬间的冷汗濡湿了后背。天呐天呐，白鹭飞是怎么把这个这么没头脑的人放在身边了？他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秦欢现在的心情想都不用想就是不好啊！不对，是很差啊。这时候躲的越远越好啊。
　　这小祖宗不知道好奇害死猫吗？干嘛还往上凑啊！疯了啊！
　　“是啊，很可惜啊。”秦欢抬着手指，温和的笑抚摸那枚戒指。应着章昂的话。又接着道：“我是想保护他的。但是没过多久，就又出了事情。”
　　“事情出的很突然。我都还没来得及查清楚，各方势力就蠢蠢欲动，蓄势待发。我赶过去的时候，就只差一点。差一点，明堂就没了。”
　　车里的人呼吸都一窒。这是在秦欢面前永不能提的禁忌。即使是章昂和那个狙击手，也是知道的。
　　“我爷爷的人已经调不动了。谁的人都只想着明哲保身。只有白鹭飞，白鹭飞用了自己的警卫队和私人飞机。联系了北城的上官家。我压下北京的一切，匆匆将重伤的明堂送到北城。又返回北京，处理那些狼子野心的世家。”
　　“他们以为秦家树倒猢狲散。其实不然。”说到这里，秦欢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很温和的笑意，很是少见。于是高磊又放心的开起车来，没那么紧绷着神经了。
　　“我和我父亲达成了协议。我放弃秦家本家的继承，拱手让给了那个不成器的他的私生子。”
　　秦欢毫不避讳的吐出私生子那三个字来，高磊就又挫败的绷紧了。连神经大条的章昂都楞了楞。
　　“但秦家的权还在我手里。军区和政府的位置还是我的。重工集团的那个位置也是我的。我再也不敢放松警惕，我把人带在了身边。一开始明堂很害怕。他以为我软禁他。但其实是他的伤没好，外面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置他于死地。”
　　“我总是觉得愧疚于他。因此后来放纵一般的事事都纵容他，他要什么给什么。他哪怕把北城闹的翻过天来，我也只会担心累着他。总有人说他不知好歹，但是那些人不知道这是他拿什么换回来的。”
　　说到这里，秦欢停了下来。手指抚着额头。仿佛疲惫至极。章昂吞了吞口水，一副好奇不怕死的模样凑上去问：“那他知道吗？唐队知道你为他做的这些事吗？”
　　高磊放弃了挣扎，想着死就这么死吧。
　　秦欢这时候却是出奇的好脾气，居然还是带着笑的回道：“我想，应当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