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聚颐

1、胭脂

　　——胭脂

　　01

　　万俟莫……

　　02

　　当我再一次回到北京见到万俟莫的时候她是当红的艺人，那已经是七年后。在闪光灯下笑得风轻云淡似乎已经是身体的本能。《二三》的宣传会上的万俟莫，一身白色蚕丝的小礼裙，刺绣着大朵大朵的灰色蟹爪菊。目光锐利，谈笑风生。

　　深夜。我在偏僻的酒吧里给万俟莫发去一条短信。我说，莫。陪我。

　　酒吧的老板娘是中日混血儿。素安，29岁。调酒师。生活颠沛流离，酒吧生意并不红火。我在这段日子认识了这样的一个女子，用日语交谈有着熟悉的体贴感觉。素安调的酒没有规律，随意而懒散地添加酒精随后混合，味道甚是独特。

　　我和素安在沙发上闲聊日常琐碎事艰难地打发着时间。我等了万俟莫足足有了一个多小时迟迟不肯离开。桌子上的高脚杯堆放得凌乱，醉意少许。

　　后来是什么时候万俟莫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渐发清晰，细带高跟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声响煞是纵情，骨子里妩媚的女子。她走过来抱了抱我，说，悠。好久不见。

　　我含糊地回应几句便昏睡过去直到正午。醉酒后头疼得厉害，模糊中万俟莫在自己的身旁，睡容如婴。素安递过一碗姜茶，压低声音问。她是万俟莫？

　　我喝下一口姜茶点头说是。问素安你也认识莫吗？

　　素安笑吟吟的。说CE公司的金牌歌手万俟莫连胡同里的老人都知道。那时我便知道，七年前的万俟莫和现在的万俟莫相差万里。

　　当年在KTV里唱着老歌的万俟莫，已是往事。

　　万俟莫醒来的时候素安刚好出去。酒吧里没有开灯，窗帘拉得死死的，晦暗而潮湿的味道渗进在空气里。她的手机频频响起，估计是经纪人着急打来。毕竟，万俟莫还是一个很好的赚钱工具，也是一个不能丢失的工具。

　　我开口问，莫。你最近还安好么。

　　还不错。悠，你怎样。

　　也就那样。莫，最近还有和不二联系么？我端过椅子坐在她跟前。话刚完毕她的眼神便在自己意料之中一样地黯淡下去。莫说，没有。七年没有联系了。

　　是的。七年都没有联系了，没有感情也可以断绝地一干二净了。我本想说莫你这样是不是太傻了。但还是说不出口。不久前和Yukei说过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孩子。但和自己相同的人或许多得多。正比如：万俟莫，这个叫莫的孩子……

　　我们之间的对话穿插着大片的空白和回忆。节拍缓慢地一句一句地问着答着。七年过后的万俟莫自己不了解丝毫。她是一贯把自己藏得很深的女子，眉间的风轻云淡让人捉摸不透，让人望而止步。没人曾懂得她。这个灰黑长发的女子。

　　我笑，拉扯着她说逛街去。她戴上太阳镜随我走出。屋外的阳光毒辣空气枯闷，我把自己扔进的士车里长呼一声，人类的躯体始终敌不过自然的磨练。莫一直握着我的手，像孩子一样的害怕迷失路程。我下意识地握紧那冰凉的五指，心生怜惜。

　　但，早在七年前。这个叫万俟莫的女子已经迷失了自己的路程。

　　03

　　CE公司将万俟莫的身世完全篡改，他们不能容许有一点污点出现在自己亲手栽培的艺人身上。如同现在这个夺目四方的万俟莫，不曾会有人联想到孤儿这一名词。万俟莫摇了摇酒杯，自嘲地笑笑。她说，悠你知道么？他们还对外宣布我是ATB财团的千金。

　　她笑的放纵，眼角挤出媚人的细纹，微微上翘。

　　我说莫你的经纪人太强大了。连ATB财团都知道。她耸耸肩，说。连悠你哥的物业都用上，能不强大了么。我说那是。

　　万俟莫理了理衣服，走上吧台说要唱歌给自己听。万俟莫的声音是天生便为歌唱而生的，像空气一样地虚渺，无法模拟的真实感。天生的歌手。她唱的是她自己的主打歌，完毕时全场轰动。她走下舞台的时候与我说。悠，那是我最后的一首歌。《二三》推出后我便回去日本。陪我，好么？

　　我说好。我陪你。

　　我和万俟莫在北京城闲逛，她买了一堆没有多大用处的家居装饰品。我一直在听她刚才唱的歌。中国风，回忆味道，万俟莫填词作曲演唱。结尾处的一句日文没有多少中国人明白。她轻唤——Syusuke……

　　七年前我遇到万俟莫的时候，她与我是同校不同系的学生。在法语公共课上常常粘在一起，她认真地听讲做好笔记课后给我誊抄，而我则在快马加鞭地赶着稿子在最后的稿期交给我那强悍的编辑。避免惨遭鞭尸……

　　万俟莫看着我匍匐在千万稿子前便会吱吱贼笑，说苍井真有这么一点本事，可以管住你。我点头，下巴磕到木头桌子。

　　待1个多小时的课程结束后她便扯着我上天台，唠叨着她哥怎样怎样。他喜欢网球，喜欢摄影，喜欢《小王子》……天天重复。我深谙她对她哥的感情与我相同，应当规划在爱情这一行列。于是我便日日听着她念着碎碎，那孩子与自己相同。

　　久之我便发现，那个叫不二周助的男子占据了万俟莫的大半生命，支撑了万俟莫的全部日子。我对这样一个敢爱的女子甚是喜爱。时而对她说，莫呐，你有你哥还真幸福。她笑笑说，我哥也很幸福。他有一个很爱他的人……

　　果真。女子把逃避作为首选。如我，如万俟莫。都一样。那时我会抱抱她，什么也不说。而现在的万俟莫已经学会坚强，她已长大。

　　一个月后她宣布退出。毁约的资金被ATB财团解决。万俟莫开始在歌坛成为了一段神话，随着时间的流动渐被遗忘。我带着她回到日本。在飞机上她对我说，我累了。悠，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说我知道。

　　事后我们并未保持联系，她便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听说她去了北海道，也听说她回到了中国。听说了林林种种，最后在一年后她给我打来电话。说，我要结婚了。悠，你来吗？

　　我说当然来。跟迹部景吾讨价还价了良久，他才允许我推掉回忆去参加万俟莫的婚礼。当时确实把我气了一气。

　　万俟莫的婚礼排场并不大，只有双方亲友和少许好友。那时我便看到了那个叫不二周助的男子。笑容温柔地注视着万俟莫，轻声地嘱咐着那个叫万俟莫的妹妹。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便微笑地在一旁看着。

　　新郎很爱万俟莫。

　　他们的生活一直平静而温馨，像万俟莫想要的生活一样。她说，我哥只是我的梦。而他，却是我是现实。梦与现实是不搭边的。

　　04

　　梦与现实是不搭边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