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改命纪》鬼七叔

22、第22章

　　灰翅膀的黑鸟儿在半空中盘踞了一小会，又重新降落在了枝头上，张着细长的嘴巴，叽叽喳喳叫唤着。
　　起风了。
　　木门前后摇摆着，依稀有点清脆的响声。
　　太阳的光线已经偏移至西侧了，垂落在地面上的光亮越来越淡，光圈像是一个个模糊的泡沫一样。

　　听闻动静，沈桂花没有收回腿，而是直接将身躯扭转过去，瞧着门口方向，见到人后，便带着怀疑的口吻，又透露着隐约的期待，“江家老大，周思微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嗯。”
　　江天佑走上前来，站在周思微身侧，他虽然瘦巴，可个头是偏高的，手往下随意一触碰就摸到了周思微颤抖的肩膀，用力握了握，算是给两人共同安慰。

　　周思微身子骨动了动，胸脯从刚才的胀痛变得有些缓和，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些，可眼角那一抹含住的眼泪，却一直润在眼眶里，没有滴落。
　　肩膀上受了力，耳朵骨里又刮来江天佑的沙哑的嗓音，心莫名就觉得安稳了许多，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继续埋着头，一声不吭。

　　还是周铁三的反应最大，他抬着红肿的双眼，手一个劲在泥地上抓着，地上还有残雪，导致他的指甲缝里也是雪，黑乎乎的。
　　“哎……”

　　搁后头站着的唐燕有些怀疑，“孩子真是你的？”

　　“是我的，八个月前我把她按在荒地那，扒了她的裤子。”
　　江天佑生平来第一次觉得心跳得慢了，似乎有那个一刻，突然停止了。
　　天很晴，可就是莫名有点昏黑。

　　周家大院里的众人都安静了，有摸头发的，有皱眉的，有叹息的，直到林巧雅带着宋南音她们推开了木门，大家才从思绪中缓过神来。
　　“吱嘎”一声。

　　林巧雅看着院中的江天佑，心里已经大致知道事情的动向了，她对着宋南音挤眉弄眼的，打哑语道：“帮着去劝劝。”

　　宋曼宁先一步喊出声来，带着一丝丝的娇弱，像是刻意表现出来的嗓音：“舅母。”

　　宋南音也喊了声：“舅母。”

　　“你们咋来了？”唐燕笑了笑，眉眼比刚才好看多了，“舅妈现在有事，等会带你们去食堂吃馒头。”

　　“舅母，”宋南音嘴里喊着，脚上的步伐往前走了两步，等人到了跟前后，伸手扯了扯唐燕的衣袖，小声道：“舅妈，我娘说别太为难江家人，当初要不是他们，我们早就饿死了。”

　　“好。”
　　唐燕毫不犹豫的应承了下来。

　　一般人看来，唐燕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心肠，确实，她早年做暗娼，诱骗幼儿，拐卖人口等等一系列丧尽天良的事情。
　　可她有一个优点，极为重感情，因为自个是孤儿，所以从小她就是方家的童养媳，也就是方筱哥哥的婆娘，小时候一直承蒙方筱的照顾，所以只要尽所能及的事情，她平日里都是尽量帮衬着的。

　　果真，唐燕带着两个男子走了，临走前也没跟沈桂花打声招呼。

　　这可着实把沈桂花气着了，她站在院子里叉着腰，对着唐燕远走的背影，咒骂道：“臭贱货……”
　　骂了几句也就停了，见大家伙瞧着自个，一时之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再次问道：“江家老大，这孩子果真是你的？”

　　江天佑头也没抬，“等生出来你瞧瞧像不像我。”

　　话到这，沈桂花即便满心疑虑也算是消散了一些，毕竟找着了一个冤大头，往后谁也不会把这盆水泼在郝爱学头上。
　　“江耀宗可真能干，教出个有出息的儿子。”
　　她笑了笑，拍了拍手，朝着门外走去，嘴里哼着民谣，别提多扎耳了。

　　江家三人在院子里停留了好一会，先是将周思微扶进屋子里，妥当安置在架子床上，紧接着，林巧雅拉着江相杰出了里屋，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天。

　　屋子里独留着江天佑和周思微。
　　半晌过后，里头还是没有半点说话的声响，只有架子床发出的“吱嘎、吱嘎”声，大概是人在翻动身子骨引起木头发出了摩擦声。

　　江相杰用鞋跟在残留的雪渍上转来转去，脸朝着林巧雅问道：“妹妹，我觉得大哥真伟大。”

　　“呃……”
　　林巧雅停顿了会，将视线往更远处望了望，这件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
　　“或许吧……”

　　周铁三坐在院子里的石墩子上一直在叹气，门外一阵阵冷风吹进来，他缩了缩脑袋，起身准备去关门。
　　脚刚走到门口，手攀在门把上，眼瞧着江耀宗从小道上走来了，拄着崭新的拐杖，拐杖头已经沾染了不少的雪。
　　他将门彻底拉开了。

　　江耀宗到门口后，别的话没问，只说了句：“江天佑呢？”

　　周铁三身子往里让了让，嘴里客客气气道：“屋里头呢。”

　　一直在聊天的林巧雅和江相杰瞧见站在门口的江耀宗了，两人神情一紧张，互相望了一眼，见江耀宗迈着法子往里走，便大声喊道：
　　“爹，你咋来了。”
　　“是呀，爹……爹，爹，你来干啥？”

　　江耀宗用抬起手上的拐杖就往江相杰的腿肘处抽去，力道不大，可面色上却是生气得很，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怒意，“别拦着我。”

　　里屋门开了。
　　江天佑从屋子里走出来，眸子异常的清澈，他眼睛直直看着江耀宗，也没有任何的躲闪，“爹，我要娶周思微。”

　　“你考虑清楚了？”江耀宗将拐杖重新放在雪地上，手在上头摩挲着，“男子汉大丈夫，有些事情决定了就不能反悔，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我考虑清楚了，我要娶周思微。”
　　江天佑又一次说道，说话的声音加重了不少。

　　这时，里头传来周思微小而无力的声响：“我不嫁。”

　　天有点阴了，开始飘起雪来，与往里的雪不同，这次的带着潮湿，落在地上很快就化成了水。
　　周铁三的头发上满是雪珠，他也不说话，站在旁边一直抬头看着天，任凭雪落在鼻子、嘴巴上，良久后才悠悠道：“回去吧。”

　　江天佑这次似乎是铁了心的，“周叔，我会好好对周思微的。”

　　周铁三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算是回绝了。

　　“明天一早我就把彩礼给你送来。”
　　江耀宗突兀的声响在周家小院上空回荡着，一声接着一声，像是从北方涌来的泉水，淌进了江天佑的心头，甜的很。

　　次日。
　　天阴着，连带着田野上的庄稼也是死气沉沉的。
　　江家人抬着所谓的彩礼在杨柳村小道上走着，吸引了不少村民的目光，他们也没逗留，直挺挺进了周家大门，搁院内放着。

　　江耀宗拉着周铁三走到一旁，小声道：“道理昨儿个我已经跟你讲了，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双方都不吃亏，你保住了你闺女，我也算是给我儿子留了半条命。”

　　周铁三拍了拍江耀宗的肩膀，像是慰问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般，“委屈你了。”

　　“我找人算过了，一个月后的初八是好日子。”

　　“多谢了。”
　　这三个字，周铁三是发自内心的，没有掺杂任何的谄媚。

　　时间一晃，已经接近年初了。
　　气温开始回暖，南飞的鸟儿也陆续往故乡飞回，杨柳村的上空总是可以瞧见许许多多的各色鸟儿，飞来飞去的，壮观极了。

　　江家院子里添了一大一小。
　　周思微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人消瘦了不少，可脸上看上去倒是挺红润的。
　　小的叫江文翰，还裹在棉袄布里，小小的嫩白手掌露在外面，正小幅度摆动着，嘴巴咧出一个弧度笑着，可以清晰看见里面的舌苔。

　　“思微……”
　　江天佑从屋子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件棉袄，等到了跟前后，蹲下身子，将棉袄盖在周思微腿上，小声埋怨道：“刚生完孩子就吹风，也不怕落下病根。”

　　周思微笑了笑，将棉袄往身上拉了拉，“你去上工吧，不用在家照顾我。”

　　“文翰，文翰，给爹笑一个……”
　　江天佑眼睛看着江文翰，伸出手去逗了逗他，玩了一会，才转身朝着里屋喊道：“妹妹，帮我照顾点你嫂子。”

　　里头的林巧雅嚷嚷道：“好。”

　　傍晚时分。
　　江家三人又一次前往荒地去，躺在上头，杵着脑袋看着天上的繁星，数也数不清，亮堂得很。

　　江相杰先开了口：“大哥，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啥……”
　　江天佑明显一愣，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眉头皱了皱，思虑片刻认真说道：“很简单，见不着她的时候会想，见着了又会不好意思。”

　　这话虽然以往经常听到，可这一刻，林巧雅的那颗心开始“噗通、噗通”跳动起来，像是一根以往松弛的神经被紧绷住了，与此同时，脑海里浮现出宋南音的身影。

　　她瘪了瘪嘴巴，在心里问着自己：“我爱她吗？”
　　心底有个声音，回应着她：“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