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粟》悠然满山秋

123、丹兴郡城

　　众人点头很快在附近找到了个小市集，买了几匹马匹和两辆马车，便连续赶路，一直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众人才赶到丹兴郡城。

　　众人遥遥看着，远处一座巍峨的城池，有着岁月的岁月的痕迹，灰色的城墙，有着深深浅浅的沟壑，只是沟壑已经被岁月风化，看不出棱角，城墙很高。

　　这个城，犹如一个沉睡的古老士兵一样，丹兴郡城存在的时间很久远，据说开国皇帝那一代，丹兴郡城这里，便是西陵的边境，曾抵御了邻国一次次的攻击，是一代一代传下来，开疆扩土，这才有了如今天顺国这样的强大和广袤的国土。

　　丹兴郡城便是西陵标志性的城市，出了丹兴郡城，就到了中陵边界，如此，距离英雄盟也也需二十日左右的路程，英雄大会只怕也会在那几日举行，说起来，时间还是挺紧的。

　　“进城。”琳琅道：“皇上就在丹兴郡城中。”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众人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大胆，红枫城被屠灭，明显了湛党是冲着他来的，丹兴郡城距离红枫城，并不算远，而且作为历史的见证，就连兰如风等人都能猜到，身为皇家之人的新帝，来到西陵，这丹兴郡城定然是必去之处，又更遑论对新帝心性即为熟悉的湛王。

　　除非...他有什么依仗。

　　七里灯火红光照，楼里芳菲美人笑，客来客往皆熙攘，别有风情夜夜赏。

　　七里街，美人巷，白日清净，夜涌扰。

　　此时正值入夜时分，七里街，灯火通明，灯笼摇曳，远远看去，火红灯笼，雕花楼宇，美不胜收。

　　这日，这七里街数一数二的青楼七美楼，来了数位客人。

　　七美楼老鸨七娘甩着手帕，看着眼前的几位从后面进来的客人，愣是愣了一会。

　　素来只有男人来逛青楼的，还没见过带着女人和孩子来逛青楼的，而且正门不走，反而从下人走的后门进来。

　　老鸨诧异，而这几位客人，更是不自在，瞧那小的少年少女还好些，东看看西看看，一脸好奇的模样，三个女子，各个面色通红，害羞的模样，而最让人惊奇的，就是那几位俊俏公子，各个气质不凡，如丰神下凡，除了那黑衣的男子，其余几位可相当的不自在。

　　以老鸨识人的眼力，这几位定然第一次来青楼。

　　她吆喝一声：“姑娘们，接贵客了，不来后悔了。”

　　琳琅连忙摆手，手一翻，手掌中出示了一样东西，看到那样东西，老鸨撇撇嘴，将赶来的姑娘们赶走，冲着楼里吼了一声：“醉老汉，来找你的。”

　　说完，‘哼’了一声，扭着肥臀粗腰就走了，理也没理众人。

　　几人面面相觑，幸好从二楼“砰”的跳下一名头发胡须乱糟糟的汉子，手里拿着个酒葫芦，他过来遇到老鸨的时候，还狠狠在老鸨肥臀上掐了一把，这才一摇一晃的走过来，掀起带着醉意的眼睛，打了个酒嗝：“嗝，找我什么事？”

　　一开口，一股酒臭味就扑鼻而来。

　　琳琅退后两步，面色及其难看，屏着呼吸出示了手中的东西，那大汉才斜着眼睛看了众人一眼，稍微眼神清醒了些，仰头喝了口酒：“跟我来。”

　　他带着众人从七美楼的后院进了一个暗门，暗门外面是条漆黑的巷子，巷子口转进了了一个酒家，又从酒家后门出来，顺着一条无人的道路往南走，一直走到了丹兴郡城南林山脚的一栋府邸前，大汉才停下脚步：“好了，就这里我，老汉我回去了。”

　　说完，他便脚步东歪西倒，边喝着酒往回走。

　　“终于到了。”琳琅看着眼前的依山楼。

　　沧粟隐在云飒身后，隐晦的看了玉笑蓉一眼，一路上她很沉默，但却很听话，赶路幸苦，她也不吭一声，吃得东西，给她她就接，不给，她也不开口。

　　这样的她，完全不似以前那个似被娇宠着长大的温室花朵，深沉的让人看不懂。

　　依山楼前挂着长长的灯笼，照着两扇朱红的大门，门口的石狮子嘴含石珠，威风凛凛，显得森严戒备。门前还有两名护卫守着，看上去穿着普通侍卫服的护卫，周身的气势却是极强，只用看他们的太阳穴和手，就知道这两人绝不是普通的护卫。

　　守卫认识琳琅，但如她所说，两个守卫看到他们，并没有让开，而是问道：“信物。”

　　云飒上前，翻手将明龙佩拿了出来，说道：“劳烦两位相禀。”

　　两人一见明龙佩，神色微动，其中一人道：“请各位稍等，我这就进去禀报。”

　　众人站在门前等待，不一会，那护卫走了出来，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名老者，白发白须，浑浊的眸中却精光闪烁。

　　“云少侠，自那一别，好久不见。”老者迎了上来，笑道：“早就得到了你们赶来的消息，皇上刚才还在念叨你们什么时候到呢。”

　　云飒回道：“千朔前辈，好久不见。”

　　千朔前辈点头，看向另外几人一个一个的点出名来：“泷城城主，兰家公子小姐，妖君，神医谷南宫公子，还有沧小少侠，琳琅小姐...”

　　看到甄家兄妹和玉笑蓉时，疑惑的问道：“不知这几位是...”

　　云飒介绍道：“这三位是半路遇上的朋友，将与我等一起前往中陵，还望帮忙安排一下住的地方。”

　　若不是这丹兴郡城实在距离红枫城太近，而且新帝竟然也在这里，湛王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会打进这里，他们来见新帝的时候，也不会将玉笑蓉带来，毕竟所有人就她一人不知底细。

　　不过来这里也好，戒备森严，而且有千朔前辈这么精明的人看着，就算真是奸细，也翻不起大浪。

　　千朔前辈似乎也意识到这点，他挥了挥手，冲着后面道：“来人，带这几位公子小姐到住的地方，云公子，你们先好好休息一番，明日我再带你们去见皇上。”

　　云飒点头：“如此甚好。”

　　依山楼内风景优雅，虽已是初冬季节，但这里面竟还是绿树成荫，这个季节在这西陵实属难见。

　　现在的天，黑得早，几句话的功夫，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一路上，有打着灯笼的下人带路，一直将他们带了一排小院子才停下：“几位公子小姐，这里是大人为公子小姐安排的院子，这一片，各位可以随意走动，但出了这一片，还望各位公子小姐莫要乱闯。”

　　知道管家就是规矩多，从进门到现在，到处都是护卫和下人，他们的挺不自在的，若不是有事，他们宁可住客栈，也不愿住这种华美却规矩多的宅邸。

　　就算不交代，众人自然也不会自找麻烦。

　　两座相邻的院落，女子在一边，男子在一边，沧粟此时默默看着云飒，暗怪自己身为女子的身份暴露，她完全不想跟玉笑蓉在一个屋檐下。

　　云飒也似乎不太习惯与沧粟这么远的距离，他轻拢眉头，原本察觉到沧粟状态不对，本想等没人的时候问问，这样的分配，更不可能有说话的机会。

　　女孩子们并肩走着，兰如月没见沧粟跟来，看到云飒也站在不远处，拉着想要等沧粟一起的甄雅，冲她眨巴眼睛，甄雅年纪虽小，也不爱说话，但其实很聪明，明悟的眨巴眼，跟着兰如月一起离开。

　　玉笑蓉当然也看到了那两人相对的场景，她装作好奇的问道：“云公子对他弟弟可真好。”

　　兰如月突然转过头来看她，将她吓了一跳。然后兰如月撩了撩头发，看着她道：“你可别打云大哥的主意，沧粟也不是云大哥的弟弟，是他未婚妻。”

　　玉笑蓉惊讶地看着兰如月：“你说什么？沧..竟然是云公子未婚妻？”

　　兰如月眯起眼睛看着她：“你那么激动干嘛？”

　　玉笑蓉有些随意地笑了笑说：“我只是有些惊讶沧公子会是女孩子，而且还是云公子的未婚妻，我就说难怪云公子对她那般好。”

　　她顺便的转移了话题：“我见云公子手上似乎带着一只手镯，那样式挺好看，不知道在哪买的。”

　　兰如月更是戒备的看了她一眼，不欲再与她说话，模棱两可的道：“男子的手镯，你一个女孩子打听这个做什么。雅雅，走，我们去挑房间。”

　　甄雅看了玉笑蓉一眼，乖巧的跟着兰如月离开。

　　玉笑蓉站在院中，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她眸色闪烁的站在原地，她透过院门，依然可以看到那个如古松傲骨卓然，又似青竹清俊雅致的青年，和那个瘦小单薄的仿似少年人。

　　一个如山如岳，一个正好相反，可站在一起，却又那般的和谐自然，两人似自带了一股气场，自成一个世界，是任何人都插不进去的氛围。

　　她犹豫了下，偷偷的藏身到了院门后...

　　而这边，沧粟和云飒相对站立，沧粟微垂着头，沉默不语，云飒静静的看着她，眉头愈蹙愈紧。

　　这样的云飒，让她压力很大，她心很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张了张嘴道：“云哥，我...我先回去了。”

　　见她说完转身就要走，云飒伸手拉住她，本想拉住她的手腕，却没想沧粟转的急，云飒手伸过去，刚好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俱是一怔，下一秒，两人同时仿似触电般的缩回手，沧粟僵着身形，立在原地，手足无措。

　　云飒轻握起拳头，垂眸不语，脸色微红。

　　气氛有些尴尬，有些暧昧，却又有些甜蜜。

　　半响，云飒举拳抵到嘴边轻咳了下，轻声问道：“粟...粟，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此时莫名的不愿再喊她‘粟弟’，第二个‘粟’字唤得极轻，若不细听，很容易忽略。

　　果然，有些慌的沧粟并没注意到，她抿着唇摇头，眼睛却不敢抬起看向他。

　　云飒蹙起了眉头，猜不透她的想法：“可是有什么事？能否与为兄说一说。”

　　沧粟莫名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那些话是她不能开口对他说的，是她只能自己承受的苦果，她只能咬着唇，垂着头，不敢言语，她怕她一开口就哭出声来。

　　她有些消瘦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她努力的控制着，但却依然控制不住的微微有些颤抖。

　　她在努力的压抑着什么，而他只能站在她的身边，什么也做不了。

　　云飒不在说话，看着这样的沧粟，心疼的厉害，手指动了动，想拥她入怀，却又怕会吓着她。

　　他自十六岁初出江湖，到如今已经六七个年头，一个人孤身走遍了大江南北，踏遍了万里河山，从懵懂无知到现在遇事冷静，他以为自己阅历虽比不上那些老前辈，但再不会出现慌乱无措的情况，而现在，他如同愣头青一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是...

　　眼前的人，是那么痛苦，是那么的难受。

　　该怎样，才能让她不那么痛苦？才能让她忘记难受？

　　他终是忍不住，伸手，想将眼前之人拥入怀中，想给她一个拥抱，一个温暖，一个依靠...

　　“少岳，还在那里做什么？快走了！”

　　那边兰如风几人已经走到了院子里面，转头发现云飒没有跟上来，兰如风回头叫了一他声，却也打断了云飒的动作，云飒僵在那里。

　　沧粟听见猛然惊醒，趁云飒还未有反应，她努力的冲着云飒笑了笑，然后转身跑回了属于她们的院子。

　　云飒本欲拉住她，可此时沧粟的心中如此的慌乱，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云飒的手指从她的衣服上划过。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跑开，他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衣服划过的痕迹，这一刻，他的心中突然的升起了一种强烈不安。就好似她会如同这时没抓住一般，从他的身边离开，他紧紧地握住手，好似想要紧紧地抓住什么。半晌，他才平静下来，转身回的自己的院中，只是眉头轻蹙，忧心重重。

　　沧粟静静地站在窗边，眼睛透过窗看着远方的星空。

　　冰凉的夜风吹拂在她的脸上，吹得她的脸颊和鼻子，如此时她的心脏一样冷。

　　苦涩从心底散发出来，一直蔓延到嘴里，沧粟从怀中掏出那包被她裹得紧紧实实的糖果，小心翼翼的打开，拿出了一颗，剥开壳，因为过了一个夏天，有些融化的痕迹，不好看，但是在她的眼中却是世上最好的礼物。

　　她将它塞到嘴里，一股甜意从口腔中蔓延，将那满心满嘴的苦意冲淡了些。

　　小心翼翼的将剩下的包好，又塞了回去。

　　她将手搁在窗前，将脑袋埋入臂中，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凤镯让她与云飒相识，让他毫无保留的关心疼爱于她，可若真相大白，她也将失去所有。

　　现在，它真正的主人已经回来了，就在云飒的身边，真相大白之日，或许是几月或者几天，又或者是...明天。

　　“叩叩”有敲门声传来，沧粟心中一紧，冥冥中感觉到自己即将面对的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