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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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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中总有一些时刻,不计后果地想要做一些事,就像我这次来到日本赏樱。受制于时间,我不可能从福冈飞梅开始,沿着福冈-长崎-熊本-鹿儿岛-宫崎-大阪-奈良-京都-东京的樱花前线,一路追逐春天的预报,若是这样我一定会丢掉饭碗。虽只欣赏了东京、箱根和伊豆的樱花,但是亲眼见证了樱花盛开的美景后,我不得不认同“没看过樱花,怎么能说到过日本?”
(1)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抱着赏樱的信念,抱着找寻到我爱的人的信念,我只身一人来到了东京。我打算在抵达东京的第一天去大手町看我最爱的风景,然后去我最爱的北之丸公园品樱花烂漫,闻千鸟争鸣。没想到他还是来到过这里,来到过北之丸公园,想必不可能是因为我,而我也在比他晚一年的今天又回到了这里。从羽田机场去位于浅草的青旅寄存行李再赶往大手町,辗转一路的我走出大手町站时已是气喘吁吁。由于这已经是第三次来东京,原本就记忆力超群的我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去皇居的路。没想到我看到第一棵货真价实的樱花树,竟然是在日比谷公园,这个我只是被丸之内商业圈的街道景致所吸引,而意外来到的地方;后来我发现这也是《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的主人公安详地失去意识的地方。迎风摇曳的粉色樱花与我粉色的衣服、粉色的头饰无比般配。“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然而不知怎么的,本应喜出望外的我竟然想哭,见到梦寐以求的百樱争艳的美景的我竟然想哭!大概是因为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大概是因为我真的不再年轻了,大概是因为在这大好春光里赏樱的只有我一人,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办法同他分享见到的美景……穿过石子地便是二重桥,那个为我拍照的小男孩与他步履蹒跚的爷爷(或外公)从桥经过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走出日比谷公园,夜幕悄然降临,丸之内商业圈华灯初上,本以为在这樱花盛开的时节,络绎不绝的游客会打扰这座城市的整洁、宁静、有序,然而这里竟然比我记忆中更干净、更肃穆、更美丽了。看见不远处的丸之内火车站,我不禁有些难过,像老电影里那样,我曾在这座美轮美奂的建筑前等他,那时我并不知道这本是火车站,可是他再也不会来了。我也是时候该走了,于是我坐地铁去了北之丸公园——我下定决心要在樱花季造访的赏樱胜地。
走出九段下地铁站,摩肩接踵的游客呼出的气息已扑面而来,全然不像我去年冬天游览时那样荒无人烟。虽然那时收入眼底的净是荒芜,但是盘旋啁啾的鸟儿无一不彰显着生气,预告着春天的到来,所以我心里格外温暖——年轻的时候想说的话、想做的事、想见的人竟然可以如此无所畏惧地去说、去做、去见,而现在的我好像再没有了那时的勇气。早知如此,在我离开那一刻我就该鼓起勇气说出真正想说的话,那句仅有四个字的朴实无华的话。樱花枝头春意闹,我的心中却一点儿不热闹。落英飘零在湖面上,令人馋涎欲滴。路边的游人见此景象,争先恐后地与花枝招展的樱树与落英缤纷的湖水合影。我在公园门口遇到了四位来自台湾的女士,她们可能以为我是小女孩,对我照顾有加,乐此不疲地帮我拍照。我由此想起在机场遇到的两位女士惊愕于我为何敢一个人旅行,她们说她们都三四十岁了仍然不敢一个人旅行,实在太危险了,并劝说像我这样貌美的花季少女更不应当一个人旅行(然而我根本不是16岁少女,只是时光在我身上显得慢了10年而已;我也不觉得自己美到让人心生歹念)。一个人旅行对于中国年轻人来说或许是罕见的事,所以形单影只的我总是格外引人注意,有时我也觉得自己十分有胆识,可有时我的勇气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尤其是有他在的地方总是瞬间瘫痪。我很羡慕这四位女士,虽然她们已年过四十,但我能感受到她们仍葆有20多岁年轻人的心态,她们的脸上始终荡漾着笑容,我认为这是人世间最难能可贵的东西——心灵并未因为历经沧桑而世故悲观,我想要成为这样的人,所以才在人生旅途中努力修行。走进公园,我买了樱花色的冰淇林(大概也只有在岛国,冰淇林能在春寒料峭的时节热销罢),樱花树、樱花色的冰淇林和樱花色的我,是不是比“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喜欢你”还要富有诗意呢?公园里樱花树下,人们在草地上喝酒野餐,一如日语课本中描述的情景。月光下路灯下暗香浮动,竟比白昼多了一份幽静之美。女士们询问我明天会去哪里,我回答上午去上野公园,中午去井之头恩赐公园,下午去新宿御苑,傍晚时分再去目黑川。女士们不无惋惜,她们打算下午再去上野公园,不过她们表示希望有缘与我再相遇。我心里清楚恐怕无缘再见,可我很高兴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其实不期而遇一次已足够有缘,世间大多数人只是从我们生命中匆匆而过。
回青旅前,我先去了隅田川,因为离我住的地方很近。隅田川是我在东京到过的第二个景点,也是我心仪的景点之一,我怀念两岸的城市风光和坐船穿越百重桥间的乐趣,我更怀念在那里看到的冬日阳光和因此变得如阳光般灿烂的自己。从隅田公园可以看到对岸的晴空塔,樱花色的晴空塔十分应景。在我心目中,东京的夜景是世界上最美的,相信也有许多人像我一样因为喜欢大都会的霓虹闪烁而喜欢上看动漫。《城市猎人》的男主人公因为生活在社会的黑暗面而无数次想逃离东京,可每次来到摩天大楼俯瞰夜景时,他发现自己还是那么热爱这个地方。这里不是我的故乡,我自然不可能像他那么热爱东京(我只是客观地认为这座城市景观灯布局的合理性创造了迷人夜色),但是这里住着我牵挂的人,这座城市在我心中也因他的存在而变得独一无二。隅田公园比北之丸公园热闹得多,大概是因为公司职员都下班了,樱花季里,樱花树下,樱花飞舞中举杯当歌是日本人的一种习俗,一种仪式,但不是我的,我想除了对于樱花本身的热爱,岛国人民更热爱的是这背后蕴藏的文化传统,正如茶道对于他们来说不只是一种形式,而是内在的精神。令我佩服的是,在这喧闹的仪式中他们还能保持高度的秩序,这才是同他们的茶道一同渊远流传下来的最根本的东西。观赏完他们的仪式,我心满意足地回青旅了。没有了方才的喧嚣,我感到月光下的街道像画一样美,也许这座城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构成一幅画而又不失本民族的特色。
我住在胶囊旅馆,怕是大部分人都无法忍受的居住条件——我从身边同学、学弟学妹感到宿舍设施和食堂饭菜都难以容忍得出这个结论,但我毫不在乎,吃也好住也好都不是我关注的方面,以我微薄的收入不露宿街头我都感恩戴德了。在公共浴室里泡完澡后,我很快入睡了,我必须善待我的身体,“□□是灵魂的圣殿”,考虑到明天想去的地方这么多,唯有充足的睡眠才能满足精神上的需求了。
(2)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逢?
睡了约莫六七小时,我就自然醒了,大概是终日不用动脑的缘故,旅行时对于睡眠的需求量竟然如此之低。整理完行装后,我乘地铁去了上野公园。不巧的是,我来东京这几天都是阴天,向同学借的单反相机对于没有学习过单反摄影的我几乎成了摆设,我全然不知如何调节参数(晴天或多云天气时我只是将相机设置成program模式)。借相机的目的无非是想要拍摄樱花绽放的美景,想着自己虽去过那么多地方,却始终没有用正规的相机记录过路过的风景,不免心存遗憾,但我想我用心记录下来了。
上野公园是日本的赏樱名所,这是家喻户晓的事实,然而它并非我心目中的赏樱胜地。我到上野公园时只有早晨七八点,前一晚游人们遗留下来的一次性桌布、报纸和瓶瓶罐罐随处可见,腐烂的食物散发出的味道随风飘散。说实话,在日本见到如此肮脏不堪的场面于我还是头一遭,不过辛勤的环卫工人们在新一波游客慕名而来之前成功收拾了残局。周末早晨的公园里人烟稀少,只有晨练的老爷爷老奶奶成为我镜头下独特的风景——除了自然美景,我也很喜欢这样的景象,彰显着顽强的生命力。只是给自己拍照又成了一个问题。百年老树的枝桠托着稀疏的花苞向不忍池伸展开去,不忍池上栖息着野鸭(抑或是天鹅抑或是其它动物),湖对岸则是参差不齐的居民楼,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传闻公园中的樱花树数不胜数且品种繁多,比起目不暇接的白色(或是淡粉色?)樱花,我更喜欢寺庙前那几株粉得娇艳欲滴的枝条垂下的樱花,我最想见到的便是粉色的樱花,我的家乡似乎尚未培育出这些樱花,因为稀有才令人珍视。由于来得太早,东照宫也没开,上野动物园也没开,我环绕公园两圈后便悻悻地走了。看来时机真的很重要,上野公园对我而言只是一座平凡的公园,竟比不上我在暮冬遇见的北之丸公园。
下一站是井之头恩赐公园,据说这是情侣约会胜地,对我来说又是毫无意义的宣传语,幸好到得早,否则又会像在晴空塔里那样被“万箭穿心”。吉祥寺是一部分东京大学留学生居住的地方,摩登而清新。这里是川奈天吾的三鹰市,也是他的三鹰市。我知道自己此刻就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激动与欢欣占据了我的心。井之头恩赐公园美得令人头晕目眩,两岸茂密娇嫩的粉色樱花轻抚河岸,河面上满是花瓣,目力所及的天地都被装点成了粉色,在这样的天上人间,在这样的柔情里,谁能不倾心交往的对象呢?如果徐志摩在世,他一定会甘心做这柔波里的一条水草,一定会饱啜她一瞬瞬的殷勤。我也被这眼花缭乱的樱花迷了心窍,走到公用电话亭前拨下了电话号码,“喂”,有一点期待的口吻(因为音调高得不自然),又有一点一切尽在掌握的口吻。不是“もしもし”也不是“Hello”!我方寸大乱,竟无语凝噎,随即放下了电话。我心里小鹿乱撞,心跳快得喘不过气,为什么我连问候一声的勇气都没有?我既失落又伤心,如果方才我能说出一句话,或许不久就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在樱雨飘摇的世界里泛舟,一起在花团锦簇的树荫下漫步。然而人生没有如果。
平复了心绪后,我又探索了这座公园里的宝藏,没有去到上野动物园,却在这里见识了千奇百怪的鸟类鱼类和奇珍异卉,这里的一花一草都足以与傲然绽放的樱花相媲美,真可谓“春色满园关不住”。由于没有提前预约,我没能参观三鹰之森美术馆,当然我本来也不是宫崎骏迷。这里称得上一步一景,我忍不住想在这里拍上一天照片,直到将近午时,成千上百的游客融入园内,我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向新宿御苑进发了。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在新宿御苑的门口,游人鱼贯而入,他们首先需要通过保安的检查(去年夏天来此时并没有设置安检)。我记忆中的新宿御苑就很美,园中绿树成荫、百花争艳、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而换上春装的新宿御苑再次芬芳了我的生命。井之头恩赐公园无疑是天上人间,新宿御苑中樱花盛开的场景与之不相上下,却难以被称为天上人间,因为天上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她是实实在在属于地球的。尽管游人众多,一切仍然高度有序地进行着,理性与秩序性显然已经深深融入了大和民族的血脉。离入口不远的草坪上(可能是靠近日式庭院的地方),人们围坐在桌布上赏樱。春风吹过,“秒速五厘米”的场景呈现在我眼前,我雷厉风行地掏出相机连续按下快门键,沐浴在落英中的人们脸上都喜上眉梢。短暂而永恒,用这句话来形容擦肩而过的爱情,似乎再恰当不过。
“如果我在旅途中遇见一位貌美如花、心地善良、性格洒脱的姑娘,那她一定是像我一样披着软妹子外衣的单身女汉纸”这个咒语在新宿御苑又奏效了。帮我拍照的是一位长相甜美的台湾姑娘玉玲,看来我有望在旅途中集齐港澳台同胞了。玉玲是非常典型的台湾人,她有台湾明星特有的娃娃音;她和我同龄,在长野县打工,之前去首尔听演唱会,返回途中在东京转机,于是想感受下满园樱花的气息。玉玲今天晚上就要赶回长野,但她在我这次的旅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此话暂且搁下不谈。我很感谢旅途中能遇到这么多美丽动人的姑娘,更重要的是她们拥有心灵美,虽然相处的时间非常短暂,但我处处感受到这些人是为他人着想的,因此她们看到的世界是绮丽的,她们和我有许多共同语言,她们镜头中的我也是美丽的。东北地区的樱花季比东京来得晚一些,所以玉玲很高兴自己还有机会再领略一次“春城无处不飞花”的盛况。玉玲给我看了长野的照片,对于不喜欢城市的我来说,丘陵绵延的长野充满了魅力,关东、东北、关西、四国、九州、北海道,小小岛国都有这么多值得观赏的良辰美景,遑论大大世界呢?“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可惜生命如此短暂,即便穷尽一生,我也无法窥见世界每一隅,想到这里,心中不无遗憾。新宿御苑中不同种类的樱花应有尽有,我们用一下午时间收集了春天的美好。玉玲说她也常常在旅途中遇到独自出游的中国女生,但我们都从未遇到独自旅行的中国男生。这是为什么呢?可能像他一样喜欢旅行的中国男生本就很少,可能中国男生大多会牵着女友的手来旅行,可能中国男生都在忙着赚钱买房……既然关注的是眼前利益,自然没有远大的眼光来认识世界。可我分明感受到了他见到的举世奇观时的喜不自胜,他日行千里后的精疲力竭,他饥饿难耐时的力不从心,他被困难缠身时的恐惧无助……也许在雪婷、晶晶、梦琳、梦涵姐姐、玉玲的心里,也都住着这样一个他。
与玉玲分别后,悲凉涌上心头。我打算日薄西山时分再去目黑川,便在换乘时又去了一次北之丸公园,因为我意识到自己昨日没去千鸟之渊旁的小山丘,从那上面能俯瞰千鸟之渊全景。我在武道馆前遇到了一对情侣,那对情侣不知何故对我很感兴趣,同我侃了很久,竟然全程用日语对话!男生23岁,女生21岁,但我觉得那女生怎么看都有31岁,相应地他们也觉得我将满25岁这件事难以置信。男生说他的同事也是中国人。我对那男生有一见钟情的感觉,如果他没有女朋友的话。他并不英俊,但从长相气质到言谈举止,我肯定他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和天吾君一定存在某种相通的地方,他们的笑容都让我感到很温暖。过了20岁,我就不太容易对异性产生好感,此人却是例外,虽然我无法清楚地描述拥有什么品质的人能让我心生爱慕,如果清楚,遇到对的人也不会这么难了,正如我无法解释我为什么喜欢北京、鹿儿岛、萨尔茨堡,不喜欢香港、大阪、维也纳。走到大门时,女生还意犹未尽地提出同我合影,照片中的她神采奕奕,全然不知道我觊觎她男朋友。我心中满是罪恶感,因为我竟然对有女朋友的男生怀有好感,而且我觉得我的神情出卖了我,对方已心领神会的样子。道别后我大步流星地逃离了他们的视线,坐上了开往目黑川的地铁。
目黑川亦不是我倾心的地方,河流两侧的街道被游客挤得水泄不通,行人过马路时也似失去了他们惯有的理性与秩序性,好不容易在环绕一圈后穿越重重人墙回到地铁站,我长舒了一口气,我不明白大家如此热衷于这个地方到底是来看人头还是赏樱的,我一点儿也不享受众人在桥上举杯邀明月的热闹,这里完全没有隅田川的优雅情调。我又挤上座无虚席的地铁回家,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家,确是我告别这疲惫一天的栖息之所,这一天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我无力招架,相比于身体上的疲惫,更多是精神上的。
回青旅前,我顺道去全家买点吃的喝的,当班的还是昨天那位收银员,他一眼便认出了我,每次他都会和我唠一会家常。付款时我跟他说“真巧啊”,没想到他竟问我要电话号码。这是交了什么桃花运!不可否认这位收银员长得非常英俊,看上去并不像日本人,可能是混血儿,但他不怎么会说英语。于是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跟他说我没有电话,并且我明天就要走了(明后两天我确实要去箱根和热海,只是大后天还会回来)。他看上去相当失望。正如我一眼就觉得北之丸公园偶遇的情侣的男方是我欣赏的类型,我一眼就觉得他不是我中意的类型,我有些羡慕那个女生。不过话说回来,在与他相识的前五年里,我也从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他,由此看来三十见也可能钟得了情的。天晓得呢。回到旅馆,本想在离开东京前再给对方打个电话,终于还是在对方接起前就挂断了,因为觉得自己压根无话可说。
(3)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不喜欢做攻略的我还是在来日前查阅了富士山、箱根十七大赏樱名所,谁叫富士山和箱根是我的最爱呢。有时我真想在箱根的深山老林里生活一辈子,那里没有网络,却能头枕四季更迭的美景,仰望浩瀚无垠的星河。除了自然风光,箱根使我联想到更多的是强罗的青旅老板,他长得像一个□□老大,但内心温柔体贴,看到被雨雪淋得狼狈不堪的我,他二话不说地拿来暖炉,帮我脱下鞋子,把报纸塞进鞋里,放在暖炉上烤,坐在我对面陪我聊天,像父亲一般疼爱我。打那时起我就在心底起誓,我一定要回到箱根,即使我还没去到任何一个景点。
在地铁站工作人员的诱惑下,我购买了箱根两日周游券,明明只在箱根呆一天,却买了两日券,也不知自己的体力能不能达成对箱根所有赏樱名所的寻访。去年冬天游箱根时,是从富士山直接乘巴士过来的,所以竟然不知道在山的另一边还有如此广阔的天地。当时我只去了大涌谷、芦之湖、强罗一带,而樱花树大多分布在K线沿线。今次我先去了早云寺,然后去了正眼寺,于是我变得由衷佩服所参考的那篇攻略的作者,樱花在箱根并不多见,她却将为数不多的樱花绽放的地方一五一十地记述了下来。反正我是没有这样的耐性,我的游记对大部分读者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我关注的并不是现实的东西,我的旅行更多是在精神层面的。早云寺和正眼寺里人烟稀少,天青色等烟雨,我却在樱花树下等路人给我拍照,幸而我在这两座寺庙里分别遇上了一对前来拜祭先人的母子和做法事的家人,让我有机会与一枝独秀的樱花树合影。不知道是因为我来得太早还是太晚,这里的樱花树都如此孤苦伶仃,但至少见到了较为茂密的樱花,随着行程继续推进,樱花越来越远离我的视野。在烟宿站下车后,一点樱花的迹象都没有,自讨没趣地逛了一圈后,我只得在瑟瑟寒风中等待下一班登山巴士的到来。我在元箱根港换乘H线去了箱根恩赐公园,这里的樱花更是少得可怜,唯一欣慰的是一路上人迹罕至,不像国内假期期间随便去个旅游景点都人山人海。清明时节又是下雨又是起雾,我心心念念的芦之湖也被茫茫大雾所吞没,我感到很失落,这不是让我难以忘怀的箱根。随后我又去了蓬莱园,结果连樱花的影子都没有,倒是有别具一格的紫色花卉夺人眼球。跟着我记忆中的箱根一起逝去的还有踏青的大好心情,我不再对樱花抱有幻想,在小涌园和强罗站随意地与孤芳自赏的樱花树合影后,我遇到了两位老乡。她们也对天气颇有微词,我给她们看了自己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拍摄的湛蓝湖水后,她们根本不相信这是方才看到的芦之湖。我们向小吃店的阿姨询问了宫城野的方位,但一想到要在狂风骤雨里步行二三十分钟才到便放弃了。反正我已经没能亲历攻略作者所捕捉的每一道春色,便无所谓再少涉足一两个地方。话虽如此,我还是执着地去了大平台和入生田。在大平台我看到了星罗棋布的樱花,登山电车从樱花树下徐徐驶过,宛如漫画中的世界。
我颇有先见之明地预定了位于热海的连锁酒店,可以改善下这穷游之旅的住宿条件,因为周游完箱根,我已累得四肢乏力,迫切希望可以在一张大床上随心所欲地翻身,而不是蜷缩在小小空间里入眠。到达热海站后,我无论如何找不到要下榻的宾馆,出发前用谷歌地图查到的宾馆所在地实际上是一个温泉会所。风雨交加里,黑灯瞎火中,我爬上爬下了一个小时(热海地势陡峭),其间也鲜有行人可以求助,愤怒夹杂着疲劳向我袭来,我一气之下转动了那座建筑物里的一道门,没想到门居然开了。我实在是精疲力竭,就想找个地方休息片刻躲雨,并找人问清楚宾馆的准确位置。房间里空无一人,我的背后突然传来一句“感谢您的招待/我吃饱了”(日本人吃完饭后的寒暄语),我吓得几近屁滚尿流,如果在美帝,私闯民宅的我一定被主人一枪毙命。进来的是一位老爷爷,他是温泉会所的员工,会简单的英语会话,我向他解释了自己的遭遇,他二话不说带我去了连锁酒店。他说酒店离这里很近,自己下班正好顺路,所以一点也不麻烦。一路上他一言不发,迈着矫健有力的步伐走在我前面,将我送到酒店后,我深鞠一躬向他道谢,只见他向着我们来时的方向走了。泪水湿润了我的眼睛,我既内疚又感动,老爷爷没有指责我的鲁莽,更没有将我扭送警察局,而是毫不犹豫地冒雨绕道把我送到了宾馆,一如在箱根关照过我的青旅老板。无论这一天遇到了多少扫兴的事,我依然感谢被这世界温柔以待。从热海的街道可以望见大海,像极了《灌篮高手》中反复出现的街头景象,对热海的好感在我心里一点点滋长。
洗完澡我看了会电视,感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过电视了,我想看电视。我并不想看具体的电视节目,而是感到看电视这一行为于我而言有重要的意义,它勾起我对童年的回忆,它给我以亲人般温暖的感觉。在各种我听不懂的电视节目间切换后,我锁定了一个译制片,可能是英剧,有一种儿时和家人一起看译制片的亲切感。当高颧骨高鼻梁的西方人张口闭口都是只有在动漫中才会听到的日语会话时,我乐不可支,直到感到腹部微微抽搐,我心满意足地入睡了。夜观天象,明天一定是个晴天。
(4)正是旧都好风景,花开时间又逢君
果不其然,第二天艳阳高照,迎着朝阳我又满血复活了!这么便宜的住宿费还送早餐,和东京真是天壤之别。我打算上午去热海城,下午去河津,傍晚再回东京,查到河津距热海单程三小时,我迫不及待地到出发了。不成想距首班车发车还有几十分钟,好不容易坐车来到热海城下,还得等上一小时才能乘缆车上山。心情尚佳的我开始沿海岸散步,我喜欢这座依山傍海的城市,没什么人气,却和鹿儿岛一样深藏不露。看腻了海滨码头,我开始靠在缆车站边用ipad看《灌篮高手》。两集看罢,缆车也开放了,我和一众老爷爷老奶奶一起乘上了缆车,能早起的也只有老人和怀着如小学生春游前夕一样激动心情的我了。热海城樱花正盛,热海城在花海中若隐若现,这画面囊括了我第一次来日前对于霓虹国的全部期许。热海城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古城,它是仿照大阪城而建造的,除了栏杆雕绘略有区别,其余足以以假乱真,只是热海城并没有我印象中的大阪城那么大;而且山寨的终究是山寨的,热海城仿得了大阪城的形貌,仿不了大阪城的神韵,突兀的空调与照明灯更是有弄巧成拙之嫌。不过我并不讨厌这里,因为这里被樱花装点成了粉色的世界,在落英铺成的地毯上漫步,我感受到了盎然春意。我也在樱花掩映的热海城下拍了照,就好像我在樱花季到过大阪城一样。忘乎所以的我蓦然想起,樱花虽美,但我还有要事在身。下到观景平台,看到栅栏上挂着的情侣们的爱情愿望,我便买了一块绘马,写下了自己的心愿,既然是向日本的神明祈求,最好还是用日语写吧。同心愿合影后,我一丝不苟地把它埋藏在众多心愿之间,我想着如果有一天他也来到这里,会不会从成百上千的愿望中找出我的愿望?如果他不会来,而来日我成了名人,兢兢业业的媒体会不会不屈不挠地从鳞次栉比的绘马中扒出我的黑历史,然后我的一厢情愿便将贻笑大方。将锁锁上后,我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钥匙,一把给他,一把给自己,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然后他便会用给他的钥匙打开爱情锁,再挂上另一块绘马。镶嵌在碧海蓝天中的热海美如仙境,令人不忍离去。这不引人注目的海滨城市珍藏我无足轻重的梦想,可谓得天独厚。
下山后,我开始了前往河津的漫漫征程,乘着开往春天的樱花前线,赏了一路的樱花与大海,三小时时间一晃而过,我真希望这列车可以永远开下去,载我驶向不可知的未来。抵达河津站后,我的心情一下子坠落谷底。刚下车,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此声名远扬的赏樱圣地为何如此冷冷清清,走进广告牌一看才发现河津樱的开放时间是二月下旬至三月上旬,花了这么多冤枉钱不说,还白白浪费了我这么多时间,不如去伊豆高原泡温泉呢。我呆呆伫立在徒留绿叶的樱花林中,一位老爷爷经过,热情地给我拍了照,还让我慢慢欣赏。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欣赏什么,跟着淙淙小溪走到大海边,我又呆呆凝望着大海,我的心海也和眼下的河津一样冷清。我们向往樱花盛开时的姹紫嫣红,却忽略了大部分时间她们只是平凡无奇的绿树。我在乡间逗留了几十分钟后回到了车站,购买回东京的票。售票员告诉我,我的运气很好,马上会有一趟特急列车,问我愿不愿意多花1750日元购买直达东京站的车票。我一心只想快点回到东京,把浪费的时间追回来,便觉得多花点钱也在所不惜。售票员说的一点不错,我的运气太好了。
小憩了一会儿,我开始规划晚上的活动。我答应为姨妈买一台ipad,择日不如撞日,与其明天紧赶慢赶,不如今天就去秋叶原买了吧,这样明天也好安安心心游东京城。但是想到从东京站去秋叶原再去我的住所要换乘三次地铁,那还不如去银座的苹果专卖店买呢,多走点路顺带欣赏夜景不失为上策,正好我还想再见见那家店里英语说得很溜的售货员。快到东京站时,我不知何故,突然幻想有没有可能在东京偶遇天吾君,但转念一想:这又不是拍电视剧,东京那么大,东京人那么多,怎么可能和他不期而遇。连我自己都感到自己的痴心妄想很可笑。筋疲力尽的我走下火车,脚步拖沓地向检票口走去。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同我擦肩而过,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朝思暮想的人就这样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错愕不已,我心如乱麻,我不知道一个人在一座陌生的城市偶遇自己喜欢的人的概率有多大,应该相当于一个人与世界上另外60亿人中任意一人相识的概率,应该相当于中彩票头等大奖的概率,应该相当于我的论文发表在Science、Nature上的概率……等我回过神来,已按耐不住心头的激动,身不由己地追了上去。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乍看像个瘸子,还带着口罩,使我一度以为自己看走了眼。我好不容易快追上他时,终于确信那是如假包换的本人,同我的身高差、那副独树一帜的眼镜,还有那英气逼人的眉眼,微斯人,吾谁与归?可是终究我还是没有拉住他,甚至没有唤他一声,或许是那冷漠而复杂的眼神令我感到害怕。地铁的门重重地关上了,我就任由喜欢的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秒速五厘米,只是地铁不可能开得这么慢。我用被自己装进了很多东西的大脑,用做高数物理难题、背化学反应公式、记英语日语单词的全力记下了他的模样,因为“告别的时候还是要用力一点,多说一句可能就是最后一句,多看一眼可能就是最后一眼”。我的樱花前线就如这列车一般飞驰而去了。我的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相见的喜悦瞬间幻化为分别的悲伤,如同南柯一梦,五厘米每秒的梦。我惘然若失,可我告诉自己不应该难过。为什么我偏偏在这里遇到他,因为这里差不多就是约定的地点,这里差不多就是一年多前他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我的地方,这里就是梦想开始的地方。那时的我们都还是少不更事的学生,那时的我们都还是入不敷出的无业游民,可现在只有我还是稚气未脱的青年,对方已经成了蹬着一双不合脚的皮鞋、穿得人魔狗样地混迹于丸之内商业圈的真正的高富帅,对方还是向着我所期望的“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的生活更近了一步,难道我不应该感到高兴么?他还是在那个对我来说无比重要的日子找到了期待已久的工作,或许我已经在那个时刻将所有的好运传递给了他,或许真的有神明听到了我的祈祷,尽管他如今已不可能同我分享心中的喜悦。可是为什么那时的生活如此艰辛,却很容易因为小小的幸福而眉开眼笑,现在的生活如此富足,却再没了纯真无邪的笑容?
我走出地铁站,向银座方向走去。夜晚的丸之内商业圈很美,街边霓虹灯映照下的樱花分外妖娆,或许我终究还是觉得很欣慰。上天对我无比眷顾,仅仅依靠心念的力量我就见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如果我没有脑子进水去河津看不复存在的樱花,如果姨妈没有托我买ipad,如果我不在几十分钟前下定决心今天去买,如果不是我嫌在东京站换乘地铁去秋叶原再换两趟地铁回浅草麻烦,如果不是为了赶时间买了特急票,如果不是我还想见见银座苹果店的营业员,如果他的公司不在这附近,如果他当天稍微早一点回家或晚一点回家……只要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我就不可能见到他。以前总觉得肥皂剧里那些情节太胡编乱造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但当许多偶然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由衷地感到编剧诚不我欺。
正是旧都好风景,花开时间又逢君。
众里寻他千百度,我终于再度光临了那家苹果专卖店,但是卖给我包里那台ipad的英语说得很流利的营业员并不在。接待我的营业员诧异于我竟然会说日语,我告诉她个中原因后,她也说起了简单的汉语,她的汉语发音出人意料地标准。她解释说有很多中国游客来这里买电子产品,所以她要努力学习中文。她很喜欢我,最后还拥抱了我——和我在日剧和日本动漫中认识的广大日本女性一样开朗坦诚。可我做不到像日本女生这样坦诚,我不习惯坦承自己的感情。我连向父母表达爱的勇气都没有。夜晚的银座璀璨耀眼,可惜我不属于这霓虹闪耀的霓虹国。
(5)霓虹国里观霓虹,樱花树下叹樱花
第二天上午,我去了浅草寺,这是我第一次霓虹国之行的起点,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樱花环抱的寺院和仲见世大道少了一分媚俗,多了一分灵性。我在这里求了一支签,上联看似对我这个人的褒奖或期望,下联则道出了伴随着我的春和景明,我等的人很有可能会来。他已经来过了。樱花树上的樱花摇摇欲坠,更衬托出了旅程行将结束的凄凉。而后我去了浜离宫恩赐庭园,那里的樱花花期一般在四月中下旬,应当不会像眼前景致一般疏影横斜,当然没有樱花的浜离宫也是极美的。从地铁站走到浜离宫是一段漫长的路,我看到了公用电话,心理斗争了很久后还是紧张得没敢拨通电话,反正离今天结束还有十几小时,类似的纠结在接下来几小时里反复上演。浜离宫很受欧美游客青睐,上次在这里遇到来自法国的女士,今天又在这里遇到了两位定居于英国的新加坡女士,她们与一位日本妇女结伴同游。其中一位告诉我另一位女士的儿子刚刚去世,她内心无比悲恸。但是我们亚洲人终究是很善于克制自己的感情的,绅士的英国人也善于克制感情,从她身上只窥见淡淡的忧愁。那位丧失至亲的女士同我聊了很久,为我拍了很多照片,还把我的笑容收纳入她的相机里,说要给她的家人看。她看我时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己女儿一样,听说她的女儿远嫁日本后同她往来甚少,我的内心不禁同这天气一样下起了雨。她不胜其烦地强调了许多遍我长得很漂亮,反而令我怀疑这句话的可信度。那位女士告诉我她们下雨天很少打伞,因为英国的天气反复无常,撑伞很容易妨碍到他人,这种关怀心令人肃然起敬。一路上她们都淋着雨,帮我拍照,我知道难过如她,是无心品味这琼楼玉宇与花红柳绿的。原先我确实想留下园中樱花的千姿百态,现在只是静静聆听她的倾诉,没什么比在淫雨霏霏中给别人一点心灵的依靠更重要了。门票又打水漂了,不过我想我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来此尽享春暖花开。
离开风雨飘摇中的浜离宫,我去了芝公园,就是我们时常能看到的樱花下东京塔的取材地,真正是日本的两大标志,只是此时樱花已不知何处去。可不是嘛,樱花七日,一株樱花从花开到花落只有七天,我来时是樱花最盛之时,现在是时候化作春泥了。渴求而求不到的东西也同樱花一样,昙花一现,然而正因为过眼云烟,那美好才能被永远埋葬在心里。雨后的草坪湿漉漉的,连在芝公园里躺一下的机会都没有。离下班还有三四小时,我坐车去了神保町的药妆店采购,这是我知道的最近的可以打发时间的地方,当然我买的大多是零食。然后我去东京站给朋友们寄了明信片,因为比起零食,我更想与人分享的是沿途的美景和心情。才刚过四点,我百无聊赖地吃起了刚买的巧克力。
因为抽到了吉签,我没有了逃避的理由,我必须在离开前诚恳地说出自己的心情,我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等会要对他说些什么以免一时语塞。已经过五点了,我没有理由再等待下去了,终于我拨通了电话,结果对方居然挂断了。大哥,我刚才投了个100日元的硬币进去,不带这样坑人啊!我不假思索地又投了100日元进去,拨通了电话,对方又挂断了!对方在明知道是我打来的情况下挂断了!这下我的心情由忐忑不安转为了愤怒:大哥,就算人家之前总是挂你电话,也不用这样打击报复吧,人家大老远辛辛苦苦跑来看你,和人家见一面会死啊!我觉这一幕像极了《求婚大作战》里的情节:礼带着给健买的感冒药,犹豫不决地按下了健家的门铃,结果发现屋里空无一人,还碰巧听到了狐朋狗友邀健去参加派对的电话留言,伤心绝望的她跑到河边,把给健的情书折成纸飞机抛入河中,嚎啕大哭。而我也想像礼那样嚎啕大哭——满心期待换来满腔失望。我灵机一动,在line上问玉玲可不可以帮我打一个电话给他,问他是不是XXX,如果他回答“是”就问他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告诉他有个女的在东京站丸之内北方面口等他,他若追问一概不回答。玉玲并没有询问我原因,在玉玲眼中世间一切都是美好的,我这样做一定有我的理由。在使用微信、□□、line、人人中任何一种即时通讯工具都可以联系的情况下,我们偏偏选择了早就被时代淘汰的电话,也是奇葩中的奇葩了。下午五点五十左右,玉玲告诉我对方给她发了个短信,告诉她“我到了”(也不知道他是误以为玉玲就是我呢,毕竟我托玉玲传达的这番话屌炸天,还是认定我和朋友在一起,反正后者与实际情况八九不离十)。我躲在一堵墙后往检票口看,看到了一名男子焦急地在人群中找寻的身影,想必就是他了,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我又怂了。因为恼羞成怒的他一定会对着我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大小姐,你这又是在作什么死,傲什么娇,有这闲工夫折腾还不如去银座购物”之类,但这不是主要原因,反正从大学到现在我已经不知道挨骂了多少次,也不在乎多这一次。只是怀着和礼、和健一样的心情,因为太在意反而害怕面对,因为太在意所以不想失去,现在的我依然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兑现不了,既然不能长相守,惟愿相思长相依。我含泪离开了JR车站,向我的东京地铁站走去。虽然没有告白成功,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同礼抛出纸飞机时的心情一样——因为我终于诚实地面对了自己的内心,即使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的内心深处仍然认定这才是自己想要追随一生的人,至少此时此刻是这样。
回到浅草,因为受不了香味四溢的诱惑,我走进一家居酒屋享用了晚餐,一个小女孩在只有老头细嚼慢咽的地方进餐,食不知味。不想离开,只因为在这座城市我离你最近,但或许任何时候我都离你很远。回青旅的路没有银座炫目的霓虹灯,我的心情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尾声
离开当天清晨,东京的天气一反常态,瓢泼大雨从天而降,乘惯了银座线的我死活找不到浅草线的入口,原地打转了一个半小时。风吹雨淋加上睡眠不足加上疲于奔命,我失去了冷静,难道连老天爷也要和我作对么,为什么在我非走不可的当口偏要千方百计地挽留我?我不敢想象错过飞机的后果。最后我先坐地铁去了上野站,再坐JR线去了机场,终于在飞机起飞前25分钟赶到了机场。机场工作人员并没有责怪我,还提醒我尽快赶到登机口。再见,东京,请让雨别再下了,让心别再痛了。上海好天气,我好想念你。
现在距我的关东樱花行已经过去了近八个月,我也终于能抽出时间报完我的流水账。尽管我的回忆已变得模糊不清,但还是在我努力回想时像剥洋葱般扑面而来,层层剥落间泪湿衣襟。青春和樱花的花期一样短暂,和我的樱花之行一样仓促,但是只有在最美的时候昂首绽放,才能在花开花落后长成一棵绿叶成荫的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