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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围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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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下紫荀为我配好的药,盘身打坐,感受一股热气从丹田中涌出,像一条灵动的小蛇蜿蜒全身各处,温暖却无灼热之痛。心下暗自一喜,翡翠双钗上的配方果然便是解药。每天喝下药再运气疗伤,照此法我的伤痊愈在即,而且只怕到时天下再没几个人可以伤到我。掐指一算,距十五贺惊桐接任掌门盟主只有短短六日,过两天便要启程,又不免有些着急,只怕这伤好的不利索,还会牵制于我。这一次,我要把所有的债都讨回来,绝不容许丝毫的差错。我蹙了蹙眉,有些急躁,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今天到这就好了,欲速则不达,”幽涣不知何时走进房中,手中拿着一盏墨绿色瓷瓶,微微一笑,“你的伤好的差不多,再服用药汁只怕反而会中毒。紫荀减量配置的药丸,你上路时带着,感觉不舒服时服用即可。”
我点点头,接过药瓶。
“不知姐姐现在如何?”我轻叹一声。小霜没有我所受的重伤,再我稍加指点霜凝剑法,再辅以紫荀配置的解药,她武功突飞猛进,可心中却再也无法忍耐,她只怕飞临会遭遇不测,又知道我不会同意她独自涉险,居然不告而别。
“她那么大的人,这十年在慕容山庄都能平平安安,怎么说都是个老江湖,才不会像某人独自闯入慕容山庄,”幽涣淡淡的嘲讽,嘴角一咧,“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缓缓起身,站定片刻,还是坚决的迈出步伐。
皑瞳与锦瑟并排躺在玉棺中,这玉棺与黑焰宫大堂上的玉座同出一辙,都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寒玉,散发着淡淡的冷气,人躺在里面居然尸首不化。
我运气调息,让热气走遍全身,来抵御这石室的寒冷。脚步停在皑瞳身旁,默然低头。他依旧是那身打扮,硕大的紫色斗篷衬得他的身躯异常高大,一只衣袖空空荡荡微微堆褶,戴着那具像缝在他脸上一样的银色面具,空洞白皑的瞳孔让人有种错觉,仿佛他睿智深邃的眼睛就在那遮盖之下静悉一切。只是那坚毅的下巴却显示的隐忍与不甘的痛,微微翘起的唇,毫无血色。
我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满腹想说的话,一句说不出口。伸出手想最后碰触他的身体,却迟迟无法下落,最后只是捋平他略微褶皱的衣角,便缩回手来。
“有进步,小哑巴,”幽涣的声音打破令人难堪的沉寂,难以想象,这间压抑的充满残破沉痛的石室,居然在他的话语之下,像照进一道阳光,“我以为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只会一味逃避躲藏,直到被逼的不得不面对,才会勇敢承担。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接受了皑瞳的死,还敢独自一个人面对他。”
“是吗?”我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淡淡的回应。其实这样的自己也出乎我意料,我原本以为我会一直流泪不肯承认他已去的事实。可如今竟然这么平静,那悲痛与伤心,似乎也是淡淡漠然的。
“不过我更希望你能大哭一场。”幽涣久久才开口,他看看玉棺,泯然一笑,“你想知道皑瞳他是如何加入黑焰宫的吗?”
“他深受重伤,你们救了他,还砍断他一只手臂。”我心中突然泛起一丝奇异的温暖,想知道,可语气仍是淡淡的。
“因为我们发现他不是任何正派中人,而且明显是被南宗的旋山剑所伤,”他微微一笑,丝毫不在意在死人背后说道,彷佛在他眼中,身旁玉棺中躺着的只是睡着了的皑瞳,就像从前一样,无需任何顾忌,“后来他重伤初愈,人痴痴呆呆像发狂了一样,无视我们任何人甚至是当时的沐宫主,乱闯乱走,最后走到宫中的牢房,看到几个南宗打扮的弟子……”
“然后呢?”见他突然停顿,我急道。
“你说呢?”幽涣反问,“他砍断了那几个人的右臂,当着他们的面,把那几只臂膀剁的碎碎的。”
我心中一悸,倒抽一口凉气。
“那当属他做过的最残忍的事了,那时他不过是个十四五的少年。我猜之后他便后悔了,心中也很恐惧,人突然变的寡言沉默,不再时时愤恨暴怒。可此举却得到沐宫主的赏识,把他留在了黑焰宫,”幽涣嘴角轻扬,看着并排而躺的皑瞳与锦瑟,“本来锦瑟只是他的毒师,见他受伤不轻,性命难以保全,还想用他来试几服毒,却在宫主一声令下变成他的医师,无论如何要救他,最后她制出奇方,用剧毒来牵制他的重伤。向阎王讨回他十年的时间。”
我暗自叹息,除了锦瑟,恐怕世上再无第二者能够延续皑瞳十年的性命。这样看来,岂不是锦瑟为我与皑瞳的重逢创造的机缘……
我心中一痛,别眼看向锦瑟。再也平素的骄傲高傲,眉眼间似乎都带上一丝温柔。
我从怀中拿出翡翠双钗,插到她的发鬓。
“其实我对你说这些,不过是不想看到你闷闷不乐,”幽涣黯然叹道,摇摇头,“没想到弄巧成拙。”他忽的抬起头,“我不想对你说什么‘如果你不开心,皑瞳走的也不会安心’这类话。只希望你能像我这样,如果你不认为他离开了,他便一直在你身边。”
我心中一动,直视他。反复咀嚼这句话的含义。
“圣使,薛姑娘,宫主召见,”蓝茵清脆的声音传来,“好像是慕容夫人的消息。”
我拿着一片草叶,比寻常的叶子要大一圈,上面刺着细小的字。据青菱说,这是她刚刚回宫半路有人射向她,却斜插入树干上的。
“围剿,逃。”草叶上面清晰的刺着。而落款是一个“霜”字。
“是我姐姐……”我不敢确定,“这是什么意思?”围剿,难道是黑焰宫的这个分舵?这里虽然不若原来的地下行宫遍布奇门卦阵和机关,但一样的难以寻找进入……我心中一惊,急道,“难道是姐姐!我们按她说的做,快走!”
紫荀脸上闪过一丝犹疑,凝重道,“难道单凭这无根无据的一片草叶,我们便要放弃这里?姑且不说这草叶来自于谁?即便是南宗以及各门各派要来围剿,我黑焰宫也不至于如此不济!”
“贺惊桐继任在即,现在来剿杀黑焰宫树立威信不为过。他们有备而来,黑焰宫虽然藏龙卧虎,可毕竟寡不敌众,”我知道现在除了蓝茵青菱碧若已经新一代的小弟子留守分舵,其余人等多数分布各处,就怕抹杀了黑焰宫的面子,只能委婉的解释,“而且,如果他们用飞临要挟,我只怕姐姐会把黑焰宫的机杼全盘托出。”
这是我最后的担忧,却不能怪她什么。我也知道黑焰宫众人现今对她依旧敌意居多,可换了是我,依旧会以自己的骨肉为重。
紫荀俏脸生威,挥挥手,不得不以大局为重。
兵分数路,可我毕竟不是黑焰宫的人,最后决定,独自一人上路,反正我也要赶路去烟峭山,现在不过是把行程提前了两天。而幽涣虽然不甘愿,却也无能为力,这里有更多的人需要他的保护。只是他不知道我的心思,既然前往烟峭山是为了除去贺惊桐等人,那我何必要躲开,在此地坐守,似乎是更好的办法。
我小心翼翼的在四周巡视了一圈,纵身躲在一棵高树上藏好。
果然,不多时,南宗一派人便出现,领头的一个便是贺惊桐。可无论他们在外叫喊挑衅,都不见任何人回应。过了一会儿,心生怀疑,他们闯了进去。不久,几个人拖着伤残的身体出来,显然是中了暗器机关。
贺惊桐眼中生厌,却依旧不动声色。疑惑过后,他仿佛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轻哼一声,“看来已经有人通知了他们,今日我们讨不到好了。撤吧。”
他挥挥手,只见身后那些人却都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眼露惧色。这句指明有内鬼的话,居然能产生这么大的反映,看来他在南宗的地位是越来越高,大家都畏惧。
我不为所动,依旧静悄悄的立在树身,默默看着之下发生的一切。贺惊桐让大家撤离,自己留了下来。
“盟主,看来棋差一着啊!”令弈隐慢慢腾腾的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邪气的笑道。
“令兄也好不到哪去,那孽种也不是活的好好的,”贺惊桐不气,笑盈盈伸指一点,“我们进去看看。”
他们转身,背影消失在我眼前。我深吸一口气,就是现在!纵身而下,尾随着跟了进去。
他们警惕的向前走,可令弈隐明显有些急躁不安,我知他可不只是要幽涣的命,还是抱着会找到瑰虹冷露借了身上飞焰针毒的希望。在分叉的过道,他们默契的分开。我轻巧转身,跟在贺惊桐身后。
经过这么多,在我眼中可没有明抢与暗箭的差别,管他光不光明,正不正大,只要报了仇比什么都更能重要。我手指微动,两指夹住刚刚在树上抓下的一把树叶,扣在手中。轻轻运劲儿,一片叶子像离弦的箭飞出去。
那叶片速度奇快,飞至贺惊桐身后他才发觉,却无论如何来不及躲闪或者抵挡。眼间树叶就要刺进他的胸膛,我眼前突然一花,另一道绿光闪过,却也似一片草叶,斜插入生生把我的叶片震开。而贺惊桐仍旧毫发无伤的站在原地,“小月,你忘了,这灿若星河可不只你一个人会!”
高手过招,一击不中,我的优势尽失。再也按捺不住,我脚尖轻点,飞至他身前,“贺惊桐,你这个凶手,杀了我师父师母,我现在就要为他们报仇。”
我潇洒一侧身,手一转,长剑在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心口刺去。
他优雅低身,从腰间摸出软剑,以气饶剑,层层叠叠将我的长剑环绕其中。一拉一扯,一只手突然抵达我腰间,低声道,“小月,真没想到在这里又能见面!”
我心中说不出厌恶恶心,反手一拍,剑身冲破他重重剑气。另一手一扬,一片树叶飞出,射向他面门。
他措手不及,慌忙闪身,“想到不小月不到一个月伤势便痊愈,贺大哥这是高兴。”
“贺惊桐,”我冷冷回敬,“我说过,‘小月’这两个字轮不到你来叫!”
他脸色忽的一变,寒冰一般,“我到底有什么地方比不上祁川?我告诉你,我马上就要成为武林盟主了!”
“你就是成了皇帝,在我眼里也不如街头行乞的乞丐!”我厉声道,警觉的看着他,突然莞尔一笑,“不对,这样打比方,我真是太侮辱那些乞儿了!”
他神色阴冷,怒极反笑,“小月,我要你来求我,求我要你,否则我绝不原谅你!”
“即使你求我,我也绝不会放过你!”我不与他多费唇舌,手一扬,草叶劈头盖脸的飞射出去。脚下也不停,一招“花间照影”踢向他面门。他左闪右避,长剑斜挡,弹开尽数彩草叶,脸上忽现惊异神色,手臂微微发抖,不住后退。那剑居然疏疏落落被我的草叶劈开了几处。
“不知道这正宗的灿若星河你是不是也会!”我既愤怒又掩饰不住的得意骄傲。原来,千片万片草叶翩翩射出,便像一道灿烂的星河,迷离而凄美。
我挥剑向前,身后突然一阵劲风。
虚画个剑花,剑刃互转向后,而后提息一跃。那金灿灿的飞钉应声而落。
“令弈隐,知趣的就乖乖离开,”我甚至都不回头,手一挥,一个镶有暗红色纹路的精致小瓷瓶飞出,“瑰虹冷露,不想死就不要多管闲事。”
令弈隐朗声一笑,邪魅又慵懒的声音,“薛姑娘真是与众不同,一会儿想折磨令某,要令某的命,一会儿又主动给出解药……”
“这解药是真,我没必要骗你。”我冷冷急道,打断他,可不想跟他闲扯,误了送贺惊桐见师父师母的时间。
“那好,我不打搅了。”令弈隐笑道,转身离开。
我听的真切,他是真的走了,而贺惊桐脸上阴气越发的严重。但他什么都没说,像令弈隐这种人,今天会进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命,贺惊桐给不了他任何好处他为何要留下?
贺惊桐不动声色,眼中的忧虑一闪而过,突然挥剑飞身而来。我蔑视一笑,轻而易举避过,逍遥剑与霜凝剑法穿插着弄的他狼狈不堪。也不急着要他性命,只是左一剑,右一剑,仿佛这样才能折磨他,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他的头发松散开,人突似受了惊,不敢相信他会败给我一般。突然剑势猛烈,毫无章法的向我袭来。我心中忽有些许畏惧,不再跟他纠缠。剑尖一颤,直奔他心窝。
“倏”的一声,似是草叶破空,从侧边射出,重重击在我的剑身。这一剑还没进入他桐胸膛,便应声而落。
我讶然,是谁暗中偷袭?贺惊桐诡异一笑,向我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