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姻缘死在十五岁》何甘蓝

45、师太王爷

　　什么鬼圆圆？这个时候想起圆圆？勿圆冷笑一声，闭上眼，感觉真气在指尖流动的速度。

　　曾记得，师父对她说过一句话，道：“你就是受不得别人说你不好，越说你不好你越要去做出不好的模样，真是……”师父没有说完，摇摇头，端着小茶壶离开了。

　　现下便是这般情况，他既然不记得她了，那他就非要让他想起来，且每每想到她的时候都会记起自己的蛊毒是如何解除的，看她勿圆到底是于他有恩还是仇。

　　数千个山里的日日夜夜，怎能就她一个人舔慰伤口呢？

　　蛊虫闻到了极具诱惑力的味道，挣扎着从瑜王的心口出扭动出来，饥渴地寻找那最甜美的味道。

　　瑜王发白的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且是肉眼可见的红润，像是喝醉酒的人，粉粉的，带着健康的肤色。

　　再看勿圆，蛊虫入体的一刹那像是寒冬过境，她浑身都瑟缩了一下，极冷。

　　勿心的这般小伎俩，若她克服不了真是枉为峨眉的掌门了！收回手，她坐回远处的榻上运行体内的真气。

　　木桶里的男人睡着了，蛊虫一除，他恐怕要睡上个三天三夜才能弥补回来了。

　　在瑜王昏睡的这两天，宫里的主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发两道旨意宣瑜王进宫。瑜王这般情况怎么能入宫？老王妃亲自向陛下解释，道瑜王身体有恙，入不了宫，还请陛下恕罪。

　　一贯信任瑜王的小皇帝像是被人吹了什么风似的，竟然道：“皇叔之前先斩后奏的事情朕便没有计较，只是这三番两次地不给朕脸面，朕如何立足？”

　　老王妃心口一闷，看着小皇帝这般神色真想把拐杖扔在他脸上去，想当年她孤儿寡母是如何在强敌环伺的宫闱中存活下来并登上帝位的？不是靠瑜王一力扶持吗？如今羽翼渐成，就要寒了功臣的心不可？

　　“朕也不为难皇叔，若他不能进宫，便写一封告假书吧。”

　　老王妃：“……”

　　老王妃郁郁回府，这回真是病倒了。

　　第三天，瑜王已经有苏醒的征兆，勿圆也渐渐安抚住了蛊虫。

　　傍晚，门房道有客来访，未说是谁，也未曾拦住此人。

　　“师妹，好久不见。”勿心，前任峨眉掌门的大弟子，勿圆的师姐，此时风尘仆仆地赶来“关心”刚刚种了蛊毒的师妹。

　　勿圆坐在花厅的椅子上，眯着眼看她，那模样就像是坐在峨眉山的掌门人宝座上一般，气势非凡。

　　“师姐这是想我了？”她轻笑着说道。

　　勿心背着剑跨进来，走进了才让人看清楚她脸上戴着一层黑色的薄纱，在傍晚的落日余晖下，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是啊，这些年我时常念着你，一刻也不曾放下。”勿心双眼闪着光芒，那是嗜血的光芒，也是将得以胜利的光芒。

　　除了勿圆这小妮子，重归峨眉，这是她这些年来始终不变的愿望。

　　蛊虫一动，养在她身边的母虫就有了反应，焦躁不安。她知道，这埋了多年的一步棋，终于是走到了它该走的位置上了。

　　“峨眉中人，灭情绝欲，今日我便是代师父来清洗师门的。”勿心得意一笑，等待多年的时刻到来，怎能让她不激动？

　　勿圆早已料到是她从中做了手脚。当日建安城风云混乱，师父又重病在床，程三劝她回峨眉，他则留在建安稳定大局。

　　待她一走，他便被小人害到重伤在床，勿心乘虚而入，连同多疑的先帝，为瑜王这般的“栋梁之才”送了一份儿锥心刺骨的礼物。

　　勿心恨勿圆却又伤不了她，先帝忌惮瑜王又要仰仗他扶持幼帝，两人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既然是一拍即合。

　　勿圆看着勿心那张得意的脸，想起程三与她所受之苦，便想用倚天剑一剑一剑地划破她的脸。

　　“我念着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喊你一声师姐，你还真感应了？师父临终之前怎么交代的，你忘了我可没忘。”勿圆轻蔑一笑，单手搭在椅子上，凤眼流转，“叛出师门，罪无可恕，不肖弟子，今生莫要再想踏入峨眉！”

　　勿圆的语气肖足了故去的师父，让勿心挺直的脊梁生出了几分寒意，无端地弯曲了一寸。

　　“师姐，你都忘了吗？”勿圆轻声问道，像是靠在她耳边说悄悄话，偏偏语气森冷，让人毛骨悚然。

　　“那又如何！”勿心伸手，抽出背上的剑，直至勿圆，“杀了你，我便可以重回师门，你阻拦得了我吗！”

　　“尽可一试。”勿圆拍掌，桌上的倚天剑震动三分，剑鞘离去，露出倚天剑雪白的剑身。

　　“好，今日我们师姐妹就在此决一高下！”勿心双眼一亮。勿圆身负蛊虫，那东西最能吞噬功力，她不信此等良机还不能杀了勿圆。

　　两人一交上手，勿圆便知道她这些年定是躲起来精进武艺了，以前不过百招她便要输，如今两人对战数百招，她却游刃有余，似乎还未展示出全部实力。

　　剑影交错，两人从屋内打到屋外，一直到王府的竹林深处。

　　勿心亢奋不已。对手的功力如何从招数上就可以窥见一二，两人交手至今，勿圆竟不能完全压制她，她这些年除了思男人还做了什么！

　　“有辱师门！”勿心大笑三声，“枉师父一番苦心，竟把峨眉交到你这般不学无术的人手上，可耻！”

　　说着，她顺风翻转两圈，举起剑朝勿圆的命门刺去。

　　勿圆并非不能战胜她，只是蛊虫在体内，她若调动全部真气一定会影响它，到时候内外交困，她应接不暇。

　　这边的动静如此之大，自然瞒不过府内众人，尤其是刚醒的瑜王。

　　“儿啊，你身子未好，就不要起身了，好好躺着吧。”老王妃坐在他床前苦口婆心的劝道。

　　“我刚刚睡着了听见她的声音了，是她来了吗？”瑜王急不可耐地起身，掀开被子要穿衣裳。

　　这便是想起来了？老王妃一脸愁苦。

　　“人在，跑不了，你就多休息一会儿吧。”

　　“外面是什么声音？”他问道。

　　“纵然天塌下来了也与你不相干，你就给我好好待着。”老王妃起身，一脸肃然。两妖女交手，死了哪一个她的都不在乎，可瑜王却千万不能搅和进去。

　　“定是她师姐来找她麻烦了。”瑜王皱眉，穿好衣裳，扯着嗓子朝外吼道，“楚田，将我的剑拿来！”

　　“是。”

　　老王妃起身，挡在瑜王的身前，郑重其事地道：“从前你便犯了糊涂，此番我决不允许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你要是想出去，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瑜王看着母亲的脸色，知道她估计是气到了极点。

　　“母妃，我已经对不住她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了。”瑜王目光坚毅，难得有了执拗之色。

　　“你这是为何啊！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非要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江湖女子，你这是要让列祖列宗都来骂我没将你教好啊！”老王妃悲恸。

　　“母妃，对不住。”

　　话音刚落，老王妃便直直地倒了下去。瑜王接住，将她放到了床上，安置好了，这才提着剑往竹林去了。

　　“楚田，照顾好我母亲。”

　　“是。”楚田惊讶地看着他提剑离开，这还是他第一次从这位菩萨似的人儿身上看到杀气这种东西。

　　两师姐妹已经纠缠一个多时辰了，胜负不明。

　　“师妹，你情人来了。”房顶上对战，勿心突然笑着大喊了一声。

　　勿圆分神看去，一不留心被勿心刺中了胳膊。

　　“贱人！”勿圆怒瞪眼。

　　勿心哈哈大笑，挥舞的剑风也更加凌厉了几分。

　　勿圆余光中瞥到他的身影，气急败坏地大喊：“你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你在这儿，我怎么敢不来。”他握着剑，欲从背后刺杀勿心。

　　勿心一个闪身，撤出一段距离。

　　“勿圆，你就这点儿志气？”勿心鄙夷地笑了起来，“峨眉的女子，何时靠过男人，你可真是头一遭啊！”

　　勿圆不理她，转头对瑜王道：“你身子未愈，不要搅和进来。今日是我们师姐妹之间的事情，与旁人无关。”

　　“你是打定注意要中她的激将法不成？”程三严肃地看着她。

　　七八年未见了，再“见面”竟然又是吵架。勿圆一瞬间闭眼，又睁开，道：“收拾她我还用不着旁人帮忙，你旁边瞧着，别侮了我的名声。”

　　程三：“……”她功夫比她师姐好，他一直都知道。

　　他退后，守在一旁。

　　勿心嘴角上挑：“师妹，你可真是听师姐的话啊。”

　　勿圆瞥了一眼胳膊上的血迹，缓缓抬头看向勿心，眼中不含一丝温度的道：“师姐，今日你就认命吧。”

　　说完，她提起倚天剑往上一扔，运行内功，寒冰一般地冷气在掌心聚集。

　　本来想放她一马的，奈何程三在此时闯了进来，罢了，今日就解了这二十几年的疙瘩吧。

　　勿心知道她的掌法非同凡响，但却从未领教过，此时见她一脸寒气，心里又好奇又忐忑。

　　既然她要用掌法，勿心自然也得配合。幸而她闭关多年一直研习武艺，于掌法上也多有进益，未必打不过勿圆。

　　勿圆的脚下，树叶开始打转，远处地风似乎也绕道而行了。

　　程三方醒，自然不知她的功力如何，此时一见，大吃一惊。

　　“师姐，来吧。”她运掌到出掌，倚天剑都未从天上掉下来，足见速度。

　　江湖传言，勿圆师太惯爱拍人，一掌下去，奈何桥都过了一半儿了。

　　勿心还是高估了自己，她根本接不住勿圆这一掌。

　　须臾，口喷鲜血，内力便被摧毁了一半。

　　勿圆是天生的武学奇才，师父教她倚天剑，她却自学寒冰掌，剑法掌法齐头并进，只是她为人疏懒，能一招解决的，绝不费上第二招。今日和勿心缠斗这么久，委实违背了她的宗旨。

　　她提起右手，欲催勿心去见阎王。

　　却听勿心大吼：“你这一掌我受不起，你自己又何曾受得！”

　　催动真气，蛊虫已经在她体内叫嚣肆意了，她比程三的身体更适合蛊虫生存，同时被蛊虫吸取真气的速度也会更快。

　　“那又如何？”她轻狂一笑，竟是毫不犹豫地拍下了这一掌。

　　天地变色，脚底震动。

　　风不吹了，树叶也不动了，小溪流里的水也停住了。

　　“噗！”勿心受了这一掌，五脏俱废，身子像溪流里飘荡的残叶，顺着风撞到身后的树上，再跌下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程三松了一口气。

　　勿圆维持出掌的姿势没有动，她知道，勿心说的没错，两人不过是前后脚过奈何桥罢了。

　　“阿圆！”

　　真气全失，她像枯草一样跌落在地，浑身的光彩都敛了下去。

　　程三扔了剑狂奔过去，一把将她抱起：“阿圆，你怎么了？”

　　五脏绞痛，她连抬手再摸一摸他的脸都做不到了。

　　“程三哥……”

　　“在。”他探着她的脉搏回应她，忽然，他的脸色沉入了绝望的深渊。

　　“你为何要这样做……”他醒了，一切都记起来了，她为何还要选一条必死之路？

　　“我恨透了她。”她嚣张又狂妄的说道，语气还是那般轻浮。

　　瑜王闭眼，泪水从脸颊滑落。

　　“反正蛊虫在我体内也会让我渐渐忘记你，不如死了干净。”她笑得十分猖狂，像是故意怼他，“我不像你，我要自己选一条路，就算死我要乐意。”

　　“你这是在怪我。”他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渐渐变得冰冷。

　　当然怪你。怪你将我缠绕进一个“爱情”的魔圈，却又一声不响地撂下我一人在原地。

　　“不恨你，皆是命。”她挑动眉毛，那般飞扬动人，生生地压制住了身上的死气。

　　“留下来，我用余生偿还你，做牛做马，做峨眉山上的一个守山人，都行。”他流着泪抱着她，哀求她活下去。

　　她笑了起来，如春花灿烂，眼眸明亮，似乎在幻想捉弄他的场景，那一定很有趣，她可能会号召整个峨眉的人去围观。

　　好有意思。

　　“还是不了，师父会怪我的。”她垂下手，身子渐渐没了力气。

　　“别走……”他恐慌地晃动她的身躯，力度有几分失去了控制，“阿圆，再信我一次，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负你！”

　　信你信你，下辈子再信你。她笑着闭上眼，临终前全是得意骄傲。

　　爱上那样的人，她不悔，此生历不过情劫，也无碍。谁说一定要挣个结果，拼个输赢？

　　她畅快地活了一辈子，还能得一人为她守候哭灵，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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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呐，这就是第二段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