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阴阳判官》水水东

167、167 人在唐朝（70）

　　天神一般的身姿就地盘坐，黄金甲熠熠生辉，银戟在电雨中举起，一抹银光如巨伞灾银戟尖尖闪出，遮住头顶的天空。
　　剩余慌乱逃窜的鬼兵闻言纷纷聚集到普六茹世隆身边，不一会儿，数千青郁恶鬼的阴阳肉身就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阵，任凭天雷狂劈，如虔诚的宗教教徒次第盘坐，低声唱呐。
　　“弟兄们，杀！”
　　普六茹世隆蓦地右手握拳上击，随着他的怒吼声，数千结阵的鬼群跟着整齐握拳怒击苍穹，“轰隆”一声，银戟尖上绽出的巨伞银光居然暴起一道道蓝电，与漫天落下的天雷对轰。
　　“杀！”
　　“杀！”
　　……
　　一次次集体挥拳，一道道蓝电冲天而起，电光错杂，蓝赤交击，仿佛天与地的争战，逆与顺的冲撞。
　　鬼群“集念”召唤出的巨伞越结越大，越积越厚。
　　“波”，上天仿佛被激怒了，一道巨型紫电如一柄惊天巨斧怒劈，“赤喇”一声，将普六茹世隆结起的银光巨伞对中斩裂，银光霎时暗淡无华。
　　普六茹和他的鬼兵兀自死死支撑，但在威力巨大的天雷前，“巨伞”的遮挡再也不起作用，天剑一般的雷电穿透它们头顶的银光，轻易地将一个个青郁的阴阳之躯就地夺走，轰为黑灰，化为乌有。
　　“集念”召唤出的巨伞越来越小，薄如蝉翼，千疮百孔，已经完全不能遮挡密集的天雷。
　　鬼群的不屈唱呐和最后抵抗看似悲壮，但更像是垂死的挣扎，暴风中的败叶，在天威暴虐中显得分外无助，分外凄厉。
　　唐军将士何曾见过如此场面？人人惊得口瞪目呆，战战兢兢。为了避免被天雷误击，尉迟敬德和秦琼等将领命令士卒们不断后退，一直后退了五百米左右才重新稳定阵列。
　　密密集集的雷电天威持续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终于逐渐散去。
　　史书记载，那天晚上，邙山上空“雷鸣如昼，有电如蛇，彻夜不息”。
　　终于安静了，残火照耀中，刚才不可算计的青郁恶鬼大军已经全部灰飞烟灭，只剩下普六茹世隆和他坐骑还屹立不倒。
　　他手上的银戟断为了两截，银光消失，神骏无比的坐骑已经变成条缕分明的骨架骷髅马。
　　普六茹世隆全身上下被雷电轰击得千疮百孔，白骨和烂肉粘连，斑驳糜烂，藕断丝连，触目惊心；身上的黄金甲已经残破不堪，两只鬼眸兀自闪着幽蓝的光，仿佛一只劫后余生的恐怖怪物。
　　放眼看去，普六茹世隆四周的山坡山谷山脚上，到处都是散乱的白骨遗骸。
　　唐军跟随着袁天罡的脚步步步进逼，如墙推进，三面合围。
　　离普六茹世隆还有百米，袁天罡停了下来。
　　“袁道长，你赢了！”普六茹世隆冷冷道，脸孔三分之一是白森森的骨条，烂肉斜挂。
　　袁天罡稽首道：“方外之人，不问输赢，足下如能放下执念，重生当不难。”
　　普六茹世隆笑了，笑得又轻又蔑：“重生？袁道长觉得本尊逆天转命，追求的是重生吗？本尊天生贵胄，不堕地狱，不恋来生，就算化作飞灰永灭于世，也不会受什么阴司审判侮辱。”
　　袁天罡叹道：“足下太执着于怨念，以至于闯下弥天大祸，才会招致天谴，自取灭亡，足下法力高强，如论单打独斗，贫道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其实足下输给的是天，不是贫道。”
　　普六茹世隆嘿嘿笑道：“袁道长过谦了，本尊有自知之明，道长法术奇技虽不及本尊，但坚信天道恒微，不堕不乱，本尊却以为世道即天道，世乱即道杂，本尊胸襟和眼界不及道长万一，输了活该。”
　　我撇撇嘴道：“这叫眼界决定高度，现在，你服了吧？”
　　普六茹世隆叹道：“小五将军此话一针见血，不错，本尊眼界太浅，没想到袁道长布此围龙阵的目的其实不是想困死我们，而是以我们的戾气诱发天谴，袁道长神算，确非本尊所能及。”
　　那边尉迟敬德吐了一口口水，“呸了”一声喝道：“哪那么多废话？说到底就是你太狂妄自大了呗！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上天也收不了你，我看你现在还是束手就擒的好，否则，哼哼！老子要你死无全尸！”
　　普六茹世隆嘿嘿怪笑：“本尊本就是阴阳之身，阳间不留，阴间不收，将军想要本尊全尸，恐怕也不能如愿吧？”
　　话毕，手中两截银戟忽地插入胸腔，“波”的一声，仿佛烟花自爆，普六茹世隆的残躯顿时化为一团飞灰，随风而散。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到底是遁隐了还是彻底灭掉了。
　　“师父，他，死了吗？”我有点不敢相信地问身前的袁天罡。
　　袁天罡转身面对众人，点点头道：“不错，已经死了，天雷已经将他的阴阳之躯毁得七七八八，即使他想苟延残喘也不可能了，他自己自行了断更好，否则，天谴还会继续，受苦更甚。”
　　我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咋舌了咋舌，乖乖！看来在天威面前，一切的牛鬼蛇神，都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眼前这个邪恶到天神般不可战胜的敌人终于减除掉了，唐军无不高呼胜利，击掌相贺。
　　我心里彻底松了一口气，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自从普六茹世隆这个异端半路杀出来后，我一直担心唐朝的历史会不会因此而改变，现在这个结局，我的心结终于可以解开了。

　　打扫战场的善后手尾工作我基本就不参与了，心身疲累，实在是没有动力了，全权交给王小石和黄黑虎指挥协助。和唐军主力撤回洛阳城后，天已经露出熹微的晨光，我连进宫见李世民的欲望都没有了，回到千牛卫宿地，直接倒头就睡，一连睡了一天两夜。
　　梦中，我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玉州，正和苏振辉在热闹的江边夜市大快朵颐：
　　红彤彤的麻辣小龙虾，红烧牛肉串串，金黄的烤鱼，爆猪肚，酸辣田螺，清凉爽口的冰镇啤酒一杯接着一杯，尹倩倩坐在一旁朝我们俩媚笑……
　　妈的，就让我一直醉吧，什么鬼兵骷髅马围龙阵天谴，全都滚一边去，老子再也不想管什么唐朝的破烂事了，只要有美女陪着乐一乐……
　　但很快，我的美梦就被一阵“啪阵啪”重得像砖拍鼓捶的拍门声震醒了，惊得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
　　“小五将军，快起来，有情况！”是王小石的焦急声音。
　　普六茹世隆的鬼兵不是都已经灰飞烟灭了吗？还能有什么情况？
　　小龙虾和冰镇啤酒全部烟消云散了！我睡眼惺忪睁开眼，随手抓起枕边的横刀连鞘带刀朝那门口那扇隋唐雕花古木门狠狠砸去，喉咙全力开腔：“你鬼吼什么？还能有什么情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啪”，横刀连着鱼皮刀鞘将雕花木门贯穿了半尺，巍巍颤动。
　　门外安静了，王小石那小子显然是被我的暴脾气吓得躲到一边去了。
　　我倒头又睡。但不一会儿，王小石的敲门声又施施然地响了起来：“小五将军，真有情况，你仔细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他说话的嗓门降低了很多，但还是压不住语调里的焦急和惊恐。
　　我晃晃昏然的头脑，不得不侧耳细听，一阵阵隐约的凄厉号哭声穿廊越门而进，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声音虽然不大，但连绵起伏，像松涛，像海浪，时高时低，哀嚎不去。
　　这声源的距离，不像是在洛阳城内，更像是在城外。
　　“是谁在装神弄鬼？”我忍不住大声问王小石。
　　“不知道，看不到人，洛阳城外到处都是雾气！”
　　王小石的回答终于让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托地从床上跳起，三下两下将衣服套好，拔下佩刀，一把推开木门。
　　凄厉的声浪更加明显了，几乎可以确定，就来自洛阳城外。
　　“带我去看看！”我大声对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的王小石吼道。
　　“是！”王小石不敢稍有怠慢，带着我就往宿卫营地外面跑去。街道上灯火通明，附近已经到处都站满了被神秘凄厉的声浪搅扰得睡不着觉的百姓，包括不少从宿卫营跑出来的千牛卫和兵士，人人神色惊恐地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看见我出来了，他们纷纷转头看我：
　　“小五将军，外面是什么声音？”
　　“小五将军，是不是又闹鬼了？”
　　……
　　我顾不上解释，也解释不了，推开人群，直接跟着王小石往最近的城墙跑去。
　　城头上也站满了人，守城的官兵和百姓杂处，大家都好奇地看着远处。我扒开人群朝城墙垛口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离洛阳城外七八百米的外围，全部阴雾弥漫，像重重的浓密妖雾包围裹挟着整个洛阳城，在淡白的月光中，阴雾中隐约有无数的影子涌动，那一阵阵凄厉哀怨的鬼哭声正是从重重雾气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