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服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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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名义上是让王李氏和颜安回家团聚过个好年，其实按她们出发的日子到王家那个埔子应是赶不上过年的，当年颜宁她们从镇上来金陵走了足三个月，从初秋走到了入冬，秋天朗阔，阴雨天很少，可一旦碰上阴雨天，道路泥泞，便无法继续赶路，只能待土路干的差不多了才能走，这还是走的官道。冬季好走一些，道路冻的干硬，不用担心陷了轮子，一路上地处偏南，也无须担心大雪封路，想来一个多月便能到了。
这个年林家过的很是低落，颜宁整日不离松涛院，只林太太独自一人咬着牙撑着整个林府，操办着各色年礼——只金陵本地要送年礼的便有林家宗族亲戚、林老爷官场上的同僚们、上司们、林老爷的同窗们、师门、朋友们、林家的门客们、林家少爷们的师傅、同窗们……凡是有交情的，不论远近亲疏，皆须备下一份礼。而年礼可不能全按往年的份例，林太太既要猜测对方送的是什么，又要根据对方地位情况的变化增减礼物，同时还要注意尊卑，家里是否有红白添丁等事，等等等等，繁琐至极。还有进了腊月以后府里的各色祭祀、礼仪、下人们的奖赏、田庄上的出息奖赏等各种杂事、同时她还要看着四个孩子。索性大哥儿和二哥儿今年已经七岁了，进了腊月不再进学，也能帮着他母亲看着两个小些的弟弟，在加上哥儿们的奶娘也都是太太信得过的妇人，倒也不必很担心。
这些都是林太太每年做惯了的，虽说少了林老爷的指点和帮助，但也不是不能独立完成，最令她牵肠挂肚的，还是林老爷的病情。
饶是颜宁想尽了办法，该到的时间也还是要到了。
颜宁总觉得，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便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爱的人死去而无能为力，甚至还要亲自备下丧葬用品，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刚过小年儿，林老爷便开始出现肝性脑病的症状——神志不清，他已经瘦成了皮包骨，身上没一点肉，只剩下了一层皮松松的挂在骨头上、垂落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呻、吟，辗转不安，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那个清癯俊秀的中年官员模样了，他完全无法进食，呕吐不止，仅三天便陷入了深昏迷，颜宁为此无能为力，她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古代弄出营养液和点滴出来。
林家的新年便在一片素缟中度过，林太太已经哭干了眼泪，她身上套着胡乱拼凑的粗麻布，苍白的脸上只剩下一片灰暗的死寂，若不是为了林府，为了林老爷的血脉，怕是她立时便会随着林老爷去了。
暑月夏至前，送王李氏回乡的仆人才回到林府，也给颜宁带来了个大消息。
颜宁也为林老爷服了斩衰之礼，林太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妇，本就身体不是很好，今年更是觉得不好，不能用冰，便移到了后花园莲池中的清凉阁里，邀颜宁同住。
这清凉阁是早年林老爷专门为林老太太夏季避暑建造的，老人老了，用不了冰，夏季酷暑难挨，林老爷孝顺，到了金陵以后便特特在莲池里建一凉阁，阁内共分五间，依阁而建一座水车，水车舀了水送到房顶，水帘漫顶而下，遮挡了些夏日暴烈的阳光，虹霓五彩缤纷，穿行在清凉阁的长廊间，行走在水帘里，侍女们鲜艳的衣服若隐若现，别是一番神仙景致。
颜宁便在这清凉阁里和林太太一起召见了送王李氏归乡的仆妇。
这婆子是林家家生的奴婢，今年大概四十多岁，因服着主人的丧，穿着粗麻衣，系着麻布腰带，头上只一支木头簪子，看着很干净。
“回太太，姑娘的话，”她道，“我和我家当家的正月二十五和商队分开，商队的李大当家特意安排了一个车夫给我们，二十六送夫人回到了王家村，一进了村子便被王家的人看到了，夫人便下了车与旧时认识的人叙旧，一路走到王家的老房子。然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妇人，方知八年前王夫人的丈夫便去了。”
颜宁吃了一惊，问道：“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那婆子有些欲言又止，林太太道：“无妨，都是自家人，尽可说得。”
那婆子便道，“这话本不好说给姑娘听，但既是姑娘的父亲，想是无妨。这王老爷和同村的一个妇人有些不清不楚的，被那妇人的丈夫抓住了，当场便砍死了。”
颜宁吓了一跳，后又反应过来，在古代，法律是允许通奸妇人的丈夫杀妻杀奸夫的，当然，反过来却是不允许妻子伤害通奸的丈夫的，哪怕是平时妻子胆敢动手打丈夫，也会被官府判刑，前朝曾有一位尚书的妻子因为抓伤了丈夫的脸，被皇帝砍了脑袋。
“阿弥托佛，”林太太也吓了一跳，忙念了几声佛。
“那我祖母和兄弟呢？”颜宁问。
“王老太太年纪大了，听到了信之后就不好了，加上家里没人照顾，听说也没挺过一个月，”那婆子回道，“王家大哥儿当年已经十一岁了，便领着弟弟过，到底年岁小，养不好孩子，那小哥儿也去了。”
颜宁说不好心里是什么感受，却也并不感觉奇怪。
小四本是和她同胞而生，待遇却是天差地别，也并没有什么心有灵犀，当年，她只能喝米汤，小四却能拿着白面的饼吃，顿顿都能吃饱，让小时候的她很是记恨，这么多年未见，要说有感情绝对是假的，她只能怜悯的轻叹一声，却没有一点伤心的感觉。
那王家老大她更是了解，最是自私的一个人，如何能照顾好小四。他长在王家，从小便接受王老太太那种女卑男尊的思想，在加上是长子，弟弟尽皆死了，妹妹都被卖了给他换粮食吃，便成了个小霸王一般的人物，后来王李氏生了小四，王老太太对小四也和对他一样的好，他便嫉恨不已，连带着都恨上了王老太太，每次看小四的眼神都凶狠的可怕，整个一条白眼儿狼。
“那王家的房子和地均被王家大哥儿卖了，人也不知道哪去了。为了安顿好王夫人和安姑娘，我和我家那口子便只能留下来。”那婆子继续说道，“村子里那时没有卖地的，王夫人便买了隔壁村的田，佃了出去，又在镇上买了房子，算是安顿下来。只两个独身女人住如何使得，怕是我和我家当家的一走，便会有地痞流氓的黏上来。王夫人便托我们多留些时日，又向媒……”
她又欲言又止的看向颜宁。
这下连林太太也看向颜宁了。
“无妨。”颜宁淡然的说，“毕竟是我的母亲，我也很关心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林太太知她不是平常人，便示意那婆子继续讲，那婆子满脸的不赞同，却还是继续讲了起来，仿佛有些自暴自弃，她话语间越发的露骨了。
“王夫人托了媒婆去打听可有合适的人选，最好是小有身价的乡绅，又小小的报了自己大概的嫁妆，那媒婆自是答应，却不知如何被王家人知道了，王家的族老认为王夫人手里的钱财都应该是王家的，便让王夫人留下家产和安姐儿，自去改嫁，王夫人自是不愿，看在姑娘的份儿上，我和我家当家的便也帮衬着些。后来，王夫人到底是带着安姐儿改嫁了，不过却是嫁给了王家的人，据说是王老爷同辈的，刚死了妻子，家里有一个儿子和三个姐儿。”
“这般的巧？刚死了妻子的？”颜宁不禁一晒。
林太太便轻拍了她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服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