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渊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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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屋里用过了晚膳，刚回了厢房，夕烟正在火笼边上整理着颜宁的斗篷，便看到松涛院的冬儿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她招手换了她过来，小丫头忙跑过来，冻的红彤彤的小脸蛋上笑得格外灿烂，“夕烟姐姐，宁姑娘可在？老爷又叫她去呢。”
“在呢，”夕烟巧笑倩兮的道，点了点冬儿的鼻尖儿，“瞧你冻得，快来烤烤火。”她拿了些果子给小姑娘吃。
小丫头便笑嘻嘻的围在了火笼边，吃起了烤的香甜的板栗，夕烟走进了暖阁，道，“姑娘，老爷又唤了您去呢。”
颜宁正坐在桌前读着医书，闻言点点头，在夕烟的服侍下换了套外出的衣服，拢了斗篷，揣了个手炉，“你把我前儿个配的两种药带上。”
夕烟瞅了一眼摆满了瓶瓶罐罐的多宝阁，拿了一个沉香的巴掌大小的盒子下来，“姑娘，可是这个？”
颜宁点点头，“还有一个缠枝纹的瓶子。”
取了药，三人便低调的往松涛院去了。
松涛院是林府最大的院子，位于二门旁边，环境清幽，种了数棵大松树和成片的矮松，在这草木凋零的冬季，也是绿油油的，曲径通幽，罕有人声。
穿过了小径，冬儿便跑着上前去报门，夕烟忙上前给颜宁打了帘子，屋内温暖如春，盈满了浓重的艾草味，里间，林府的太太和老爷都在等着颜宁。
颜宁不急着行礼，她先细细的打量了下老爷的面色和神态，才不紧不慢的要行礼，刚蹲下身子，就被太太扶了起来。
“宁丫头，你快来看看老爷。”太太拉着她的手朝暖炕走去，清丽的娥眉间盈着淡淡的哀愁，“老爷他疼的不行，已经两日未曾合眼了。”
颜宁细细的把了他的脉，又看了舌象，也是心下一沉，“既已两日未睡，又为何不来找我？别是怕自己的命太长了？”
说罢，心里却又一晒，还能是为何，想必是刚打了妹妹太太抹不开面子，又信不过她吧。
太太的脸上也满是懊悔，她不顾丈夫的反对，找了三个有名的大夫来看，却都只会摇摇头，试着留下两个药方，说一句治不好便完了，其中还有一个大言不惭的说老爷活不过月余，气的被她打出去，若是颜宁真的能治，和丈夫的身体相比，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便都怨我吧，”她哀哀的泣道，“偏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只自己私下里日复一日的，让我如何去想，我若早知道老爷的身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又如何会去争这些东西，若是能换老爷一命，便是立时舀了我的命，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颜宁便不再言语，只瞟了一眼老爷，重新把起了脉。
“不要怨宁儿，”他虚弱的张开口，“敏儿，当初是我要瞒着你的，还是宁儿劝我，我方才决定要告诉你的，我只是怕你担心。”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又如何……”太太扶着帷幔的手颤抖起来，她别过头去，一时泣不成声。
老爷便默默的看向颜宁。
颜宁无奈道，“您快别哭了，太太，悲伤肺胜肝，老爷本就病位在肝，你若是再伤心惹得老爷也伤心起来，岂不是加重了病情。”她才默默的止了泪。
“老爷可用了膳食？”颜宁问。
“没有，”太太答道，“近日来他都吃不下什么东西，今天也只进了一碗碧梗米熬的粥而已。”
颜宁摇摇头，“饭还是要吃的，若是吃不下饭，怕是挺过这个年都不容易，”手下的脉瞬间急促了起来，她挑眉，收回了手。
又仔细的为林老爷查体一番后，颜宁道，“我还是之前的那句话，若是老爷能卧床静养，百日应是可以的，若是老爷依旧要坚持办公，那么或许下一刻就会倒在府衙里。”
说罢，她便离开去了外间，一是为了开药方熬药，也是为了留下空间让夫妻二人说说话。
这松涛院有个小厨房，里面早早的准备好了各种药材，颜宁曾有几世当过大夫，但对这个林老爷的这个病她现在也没什么法子。
林老爷待颜宁是真的好，颜宁刚来时林家没有孩子，七丫儿太小，林老太太看了颜宁便欢喜，留下了她在身边陪伴，林老爷日日前去请安，颜宁也懂得讨好，时日久了便对颜宁这个懂事的孩子产生了喜爱之情，他人到中年却膝下冷清，偏对林太太一往情深，不纳二色（这点没毛病，古代的典妻们算不上是人，就像现代的飞·机·杯、代孕一般，再醋的女人也不会在乎她们。），顿时一片慈爱之情全放到了颜宁的身上，读书写字，琴棋书画，没有不亲手教她的，便是日后有了自己的亲生子也没越过她去，颜宁毕竟不是普通的小孩子，林老爷见她聪慧的不似常人，颜宁也有意显摆，方知她有宿慧，不禁更为喜爱，不再拿她当个孩子看待，反倒是当了自己的幕僚一般。
但颜宁日日大了，她七岁那年，也就是三年前，老太太去了，颜宁没了倚仗，林家又要守孝，王李氏便没了用处，太太便主张着把她和她女儿们送回家去，王李氏过惯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如何舍得回去，偏她蠢，在仆妇的忽悠下一时间闯下大祸，颜宁披麻戴孝的在林老太太的堂前跪了三天，滴水未沾，直至最后昏了过去，换的林老爷的怜惜，此生头一次的驳了太太，方保住了王李氏的性命，让她在石榴院里继续住下去，只当是个透明人罢了，但颜宁也算是自此和太太结了仇。
从那往后，林老爷便不再光明正大的见她，只偶尔悄悄的唤她去见上一面，亲近亲近，出些主意罢了，颜宁不想做女红，无事之下，便哄着王李氏说为以后打算，研究起了医术，倒也略有所得。
林老爷患的是肝癌，她常与老爷见面，发现的时候还是早期，放在现代，早期的肝癌拍个片子确定病位，能手术便手术，不能手术便放化疗，并不是个什么危险的病，发现的早，完全有根治的可能，或者带瘤生存个十几年的也很常见，可偏偏她现在是在古代，中草药对于早期的癌症发展并没有什么用处，她也不可能贸贸然的给看起来完全健康的林老爷做什么开胸手术之类的大手术，便是开了胸她不知道病位也只能抓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病情迅速的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现在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开些汤药让这个父亲一样的人走的不那么受罪罢了。
她熬好了药再进去时，夫妻二人正靠在一起切切私语，太太虽然止住了泪，一双美目却肿成了核桃大，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
她见颜宁进去，忙下了炕，接过了颜宁手里的托盘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盈盈下拜。
颜宁忙躲了过去。
“宁姐儿，我只想问你一句，真的是没有法子了吗？”她抓着颜宁的袖子问。
看到颜宁肯定的点点头，她一时间有些恍惚，又仿佛有些哀莫大于心死，竟没有哭，怔愣楞的看着颜宁。
“宁姐儿，”太太缓过神来，看着颜宁被王李氏打的肿胀的脸，冷静的道，“我也不强求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愿意给你磕头赔罪，只盼着你能让他最后能好好的走了，不要遭太多罪就行了，能多一天便多一天吧，多一天，都是你对林家的大恩大德。”
颜宁一时间有些刮目相看，林太太其实一直都是个冷静自持，懂礼明事的和善人儿，但三年前林老爷因着颜宁留下王李氏的行为惹恼了她，加上人到中年，一时间很有些左性，只以为林老爷看上了颜宁，想等她大了留下来做小，如何解释也不听，很有些无理取闹，现下里恢复了理智，便又显得温婉可人起来。
“您又如何有错呢，”颜宁回握了她的手，“本就是我母亲犯的错，我也不是有意顶撞您，但子不言母过，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罢了，我不给您磕头赔罪便罢了，哪里需要您给我赔礼，可别折杀了我。老爷待我比我的亲爹更好，这整整七年下来，我是真的把他当父亲看待的，定是会尽最大的力来为老爷伺疾的。”
两人就此为了一个共同的男人的生命化干戈为玉帛，只颜宁心里叹了一声，没想到太太这样简单便扭了回来，这打，她算是白挨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渊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