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世劫》小草19960211

70、第四十四章

　　湖畔
　　水中月影圆了又缺，缺了又圆，这段时间以来的每个日日夜夜，火莲几乎都不敢想象自己是如何度过的。算算日程，方旭也该到了。不知为何，想到就要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火莲的心里莫名有些惶恐，在害怕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担心自己的表现不能令爹满意，还是怕见到自己最害怕的结果，爹到底怎么样了，驼叔呢？
　　今夜，火莲一直抱头仰躺在湖边的石头上，他不想回去，因为从小到大只有这片湖水能给他最无私的包容和安慰，从前是仇与痛，现在是他那不可告人的病。“嘶……”火莲忽然觉得右臂一阵麻木的刺痛，起身揉了揉肩肘，接着还是那一连贯的动作，一跃入湖。
　　无间总坛
　　方旭披星戴月的一路马不停蹄从京城赶来，来到总坛时已是深夜。猝不及防的扣门声，惊得火莲手上的针一哆嗦，“呃嘶……”“火莲。”“别进来，我现在衣冠不整，等会儿啊。”匆忙将手上的银针拔出，又将针袋慌忙塞进被子底下。“来了，大哥。”“火莲，你头发怎么湿了，大晚上的你去哪了？”“没……没什么？”“一收到你的信我就立刻赶来了，你信里说有重要的事要和我商量，所以这么晚了我还……”“没事，你来得正是时候。”火莲与方旭进行了彻夜长谈，直至黎明方休，“咳咳咳……”“火莲，火莲你的手，好像在抖。”“有吗？”“你怎么了？”出于关切方旭伸手拉住了火莲，“嘶……”火莲触电般的把手缩了回去。“我说了我没事，你别大惊小怪的，准是昨晚太凉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此时我们还得和辽人好好干一场。”“放心吧，少不了我。”
　　虽然表面上信心十足，火莲却对方旭放不下心来，他是爹唯一的儿子，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否则又怎么对得起爹。怀着忐忑的心情叩响了边廷的门……
　　边廷：“少主。”“方旭来了。”“哦。”“赶了一夜的路先让他好好休息，我来是希望你帮他。”“他是宗主的独子，不用你说我也会竭尽所能。”火莲微微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方旭他从小生活在官宦世家，他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场，更没有……没真正杀过人，我希望你能让他懂得什么是战场，这一点你比我熟。”边廷目光深邃的看着火莲恳切的点了点头，火莲得到了答复带着一抹邪魅的笑转身离去。边廷心里似乎有些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楚，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他才更像展颢。
　　辽境醉乡酒馆
　　四色烟花分别往四个方向绽放，点亮了如墨的夜空中，瞬间又消逝在无边的黑暗中。死间犹如深藏在幽冥地府中的鬼差，昼伏夜出游离在黑暗之中。无月之夜，最适合杀人，浓厚的黑夜会把什么都覆盖住，连刀剑的光影都寻不着，不留一丝痕迹。血光四溅，同样如幽灵般的身影，敌我不分，黑暗中不知谁砍下了谁的脑袋。天总是会亮的，一夜过后，有些人永远沉睡，有些地方恍然死寂。
　　子时
　　耶律峰和火莲同时收到自辽境传来的消息。正当此时火莲也得知了耶律峰即将返辽的消息。“他这个时候回去，难道是察觉了什么？爹，爹，他一定是冲着爹去的，只要顺藤摸瓜就能找到爹了。”火莲加快调动了总坛的人手，除了少量留守的弟兄，加上林墨的冥风部临时调来的人手刚好守住进出关口。
　　茶道
　　已然打通的茶道已在前一天布置好了相应的人手，只等着耶律峰出关。耶律峰：“哟，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里已然易主。”一早守在关口的几个旧部一拥而上，“哼，想走，门都没有。”“那要看你们拦不拦得住我了。”耶律峰手下一行人也不是好惹的，放在当年也都是副将级别的人，今日沙场再见，分外眼红。火莲带着方旭等人随后赶到，“哦，都来了，有意思，多年不见，今天真是热闹啊。”说话间，辽人已在空地上排好了阵型，无间道的人自然也不甘示弱，“这么多年了，我倒是很想念我的老朋友了，再见吧！”“都别追了。”虽然阻止了个别小将，但仍然没能阻止他们冲破关卡，没有冲出重围的残兵败将也在瞬间自尽。
　　方旭：“等等。”火莲：“不用看了，没有活口，他们齿间□□，被俘只有死路一条。”“太残忍了。”边廷：“少主为何不让我等追去？二十年了，他的阵法改变，我们也不是无动于衷。”“追去又能如何，耶律峰的武功你们又不是不清楚，留着他，我需要他帮我找个人。”“什么人？”“不要多问，记住，你们的职责是守住茶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妄动。”言罢，便带着方旭等一干人越过茶道向辽进发。宗主失踪这等大事若他断然是不能透露的，虽然心有不悦，但战场上最忌人心不和，更何况展家军向来令出如山，这个时候公然反驳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辽境
　　跨越宋辽边境需要经过一段多山的地带，这里既是最容易遇袭的地方，又是必经的途径。越过了最凶险的山口，火莲便和方旭兵分两路，火莲带着其中一队人马沿耶律峰的方向追去，方旭带领剩下的人马按原计划先行赶往会和。
　　火莲一路紧追着耶律峰却忽然消失在一片乱石岗中，荒原连接着苍茫的天地，灰蒙蒙的一片似乎沉入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灰色地带，乱石嶙峋的山路阻挠了他门前进的脚步。“少主，前面尽是陡峭的怪石，想要跨过去怕是难上加难。”火莲转念一想，不可能，才一会儿功夫，他们就算对这里再熟悉也不能这么快就翻过去啊。除非，他们根本就没有翻越这里而是就地躲藏了起来，或许爹就被他们藏在了这里。“大家注意，他们很有可能就藏在乱石岗之中，仔细附近找一找有没有什么可供藏身的地方。”顺着乱石岗攀爬，不知是谁脚下一滑掉到两块巨石之间的一线天，“少主，这里好像有路。”火莲随即挑了几个瘦小的随从一起跟了下去，其余的弟兄沿着山岗往上走。
　　没想到一线天的尽头竟通往一侧的山麓，这个地方不愧是安营扎寨的好地方，背靠山岗，又是如此隐蔽。山麓下的一头有一个类似巨石覆盖的凹处，虽不能形成山洞却也可以遮风挡雨。“哈哈哈哈……知道你会找来，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像当初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快下手一样。”“那只能怪展颢自己太大意了，这地方看来不错，今天我就成全你们在这里团聚吧！”“我爹真的在这儿？”“受死吧！”耶律峰出手之迅速和他的力度绝不是火莲所能及的，近身交手间招招狠厉不留余地，好在火莲身边带来的都是展颢离开时留下的暗卫，只是火莲心系山中人，“别管我，先救我爹。”收到指令的暗卫自然奋不顾身，只留下火莲和少许弟兄与耶律峰等人周旋，十招过后火莲渐渐体力不胜，几次三番想从身后掏出三节枪却缕缕被压制回去，始终被耶律峰压着打，耶律峰以其武力的优势飞身踩过火莲身上，足下之力压得火莲喘不过气，右后脚跟深深陷入地面。就在此时火莲忽寻得可乘之机，就在他使力之时一个后下腰从他身下划过，翻身掏出三节枪，耶律峰见势也掏出长刀。枪对到刀的优势正好弥补了火莲与耶律峰近身作战的劣势，枪杠的长度有利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加之三节枪可随机应变的长短，火莲时而划地横扫，乘其不备却又转身松开枪尾击之肋处，耶律峰倒是渐渐被打乱了节奏。火莲瞬时甩出枪锋缚住耶律峰持刀的手腕和刀柄，不料反被耶律峰反手一拽，狠狠地摔打在了地上。“走。”而后耶律峰率着他的弟兄绝尘而去。
　　“少主。”火莲扶着痛得发麻的右臂，“这么快就走了？爹。”火莲疯了一样地冲进去，“爹，爹，爹你在哪？”眼见一个微弓着身子的老人颓然倚靠在巨石间，看样子受了不少罪，“爹。”四目相对，眼神间尽是凄然之色，熟悉温和却不似那般凌厉不屈，“您，您不是……”火莲下意识伸手揭向耳边，“啊，驼叔！”火莲直愣了三秒，“驼叔，怎么是您？那，我……我爹呢？”驼子虚弱的干咳两声，只道是：“我也不知晓。我与宗主有约，以我之身诱敌上钩，于是我们数月前就已分开，现在没有人知道宗主究竟身在在何处？”“啊。”有那么一刻，火莲整个脑袋像被掏空了一般，数月来的坚守，一朝化为云烟，再见是否遥遥无期，他不敢想，也不能想，他怕这唯一支持他走下去的希冀化为泡影，他便也要同这一般支离破碎了。
　　恍若离魂的走出山间，“传令下去，即刻往会和地点进发，不得耽搁。”身先士卒的登上山峰，柔和的日光下，他的背影似有一层光晕，像极了当年的展颢，那么遥远，又那么引人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