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即输》执白不直白

1、1

　　1.
　　高大的寸头青年背着巨大的迷彩帆布背包在Y市某中档小区门口的快递自提柜前站着，似乎在等人。旁边来拿快递的住户往往免不了看一眼这个身板挺直气质特殊的英俊年轻人，他也不恼，还笑笑看向对方，反而把别人看得不好意思地避开眼去。
　　隔了会儿，青年的手机响了。他从裤兜拿出早已过时几年的按键彩屏手机，接通了电话：“喂，爹，我到了……诶，妈，您别担心，杜哥估计快下班了，我待会儿就能进屋……没有，我又不傻，哪能傻站着，这边有椅子呢，您别担心……”

　　12月的Y市刮着大风，很冷，这会儿将近五点，天色渐沉，气温也降了下来，往来的行人已经穿上了冬装，甚至有些怕冷的都戴上了围巾手套，缩成一团。

　　旁边的保安小哥盯那青年半天了，看他不像坏人，也就没管，这会儿听他跟电话那边的父母睁眼说瞎话，又想到自己过年那会儿值班没回成家，不由得有些感慨。看那青年穿得单薄在寒风里站着，就从保安室里出去喊他：“诶，那哥们儿，来屋里坐坐吧！外头怪冷的。”
　　青年抬腕看了眼手表，才四点半，心想杜别离应该还没下班，自己在外面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就谢过保安进了屋里。
　　保安室因为墙体薄，又当风，暖气并不暖，但比起外头吹着的刀子似的冷风让人好受多了。青年轻呼了口气，顺着保安指的地方把背包搁下了，搓了搓手。
　　保安小哥端了塑料凳过来，让他坐，然后问他：“哥们儿，来这儿找人啊？”
　　青年点点头：“对，找亲戚呢。”
　　保安笑他：“你找人在快递柜子那儿傻等干嘛？不知道楼号打个电话问问不就行了。”
　　青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怕打扰他，听说他工作挺忙的……”

　　六点，杜别离忙完公司的事情，锁了办公室的门准备回家。他开车进了小区车库，上电梯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快递没拿，就又按了地面一层，去了小区门口的快递柜。
　　输完提货码，柜门弹开发出“咔哒”一声，接着他仿佛听到有人喊他。疑惑地四处张望却没看到熟脸，杜别离摇摇头，心说最近忙得都幻听了，接着拿了东西关上柜门准备离开。
　　“杜哥！”
　　这次声音更大了些。杜别离顺着方向看了眼，正好撞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高大青年在昏黄路灯的映照下，笑盈盈地看着他。
　　“抱歉，你是？”杜别离确认自己对这人没有任何印象。
　　青年似乎有些挫败，提着的背包的手握得紧了些，高大挺直的身躯也仿佛因为杜别离的这句话塌了下来：“我是顾均啊。”
　　杜别离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才找出一个同名的人的模样，两相对比，十分惊讶：“你是——黑娃？”怎么一点也不像了……
　　从对方嘴里听到这个久违的绰号，顾均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自他几年前参军时后知后觉地发现性向，并想起春梦对象是当初那个城里来的小哥哥时，对方与他的距离已经如此遥远，而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人，人家却连他的名字都记不起来。

　　2.
　　杜别离在Y市才待了六年，就已经跻身有车有房无贷款的中产阶级行列，实在很有些本事。所以尽管自几年前外公去世之后他就很少跟那边联系，但他作为足可当那些混日子的闲人榜样的“成功人士”，小镇八卦群众仍然主动口口相传他那些添油加醋过的事迹。而这些“事迹”，就这样传进了当初还在部队，想打听杜别离消息的顾均耳朵里。

　　顾均来之前思绪千回百转，又忐忑又期待：既担心杜别离看不上他，又期待杜别离对已“蜕变”的他另眼相待。可惜他部队待了许多年修炼出来的口舌之功，一遇到心心念念的人，通通被废，木讷得像个傻子。
　　要不是杜别离开了口问他来意，他甚至都紧张到不知该说什么。
　　“我想来Y市创业，但在这儿只认识你……”话才出口，他就懊恼地皱了眉头，心道自己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万一对方当他是来蹭吃蹭喝的怎么办？
　　杜别离随口应了一声，倒没有太在意对方的语气，毕竟说过类似话的人要不是来找他借钱要不就是来借关系，也不差顾均一个了；然而很难得的，对于可能出于同样目的的顾均，他并没有太厌恶。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视觉动物，顾均如今的长相合他意，就算是借钱借物，也比那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亲戚同学好太多。
　　按理说久别重逢的两人该好好分享一下分别期间两人的经历，然而从前杜别离跟顾均交情就不深——深的话也不至于记不住对方名字，他又是个在工作之外懒于多话的人，这种亲密朋友之间的分享就显得十分没有必要。
　　顾均从军数年，经历过许多，也是有眼力见的，就算在心里头演练了无数回如何与心上人沟通这些年的心路历程，此刻一见对方有不喜的苗头，当即老老实实地把那些话掖回了肚子里，换了另一个话题：“我今天才来Y市，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不知道杜哥有没有好的推荐？”他虽然很想直接开口找杜别离租一个房间，但看到杜别离仍带着与多年前如出一辙的生人勿近气场，只好临时改了说辞。
　　杜别离摇摇头，指着沙发旁的小桌，让他把行李搁那儿：“没关注过，或者我待会儿让秘书把公司员工租房的地方统计了给你，做个参考？”
　　顾均连忙道：“那不麻烦你了，我明天出去找个网吧查查就行了。”
　　杜别离闻言纳闷地看向对方，刚想说出自家wifi密码，让他不必多此一举，这才看见顾均手上握着的“老年机”。
　　对方的视线让顾均不大自在地缩手藏了藏：“前几天刚退伍，才回家几天就来了Y市，还没来得及换手机。”早知道先去买个新的，也不至于在这风光霁月的暗恋对象面前跌份。
　　只是他光顾着解释，反而暴露了自己来得如此匆忙急切。
　　不过杜别离根本没想过顾均的来意，因而错过了对方露出来的马脚。他看了眼时间，沉吟片刻道：“冰箱没什么菜，我叫个外卖吧。”
　　顾均本想开口说自己会做，可见杜别离拉开冰箱露出里头陈列得满满当当的各色饮品时，才明白对方所言非虚。
　　这下想通过做菜获得好感的计划也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