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当年箫鼓》王殊同

3、奥斯卡最佳悲剧奖

　　在电影里，如果有人说，干完这票就封刀，那么他肯定死翘翘。
　　如果有个人说，这是我的未婚妻，那么他肯定被挖墙脚。
　　如果有个人说，等我回来娶你，那么他就再也回不了。
　　如果有个人说，妈的个巴子，孩子肯定是我的。那么孩子肯定是隔壁老王的。
　　在我身边，昊子就像是电影里的男主角，我给他颁了一个奖，奥斯卡最佳悲剧男主角。
　　昊子是我高中同学，外号“嗝王”，随时能打嗝，下课时无聊就在走廊打嗝玩，看到有女生路过，别人吹口哨，他就打嗝。
　　有人上台讲话，别人鼓掌，他打嗝。
　　老师点名，别人答到，他打嗝，老师一个粉笔头扔过来，他还没来得及闭上嘴，用牙接住了粉笔头，就如武侠高手一般。

　　高三时，昊子喜欢前排的一个女生，女生是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叫唐小花。
　　昊子在唐小花面前从不打嗝，总找机会和她说话，还做了一个金属桃心，原料是一百六十八颗一元钱的硬币，外加502强力胶水。
　　昊子：“这个，送给你。”
　　唐小花：“谢谢你，这是...硬币做成的吗？”
　　昊子：“嗯。”
　　唐小花：“真好，168颗，一路发，谢谢你。可惜粘住了，要是能把硬币拆下来，能买好多本《读者》呢。”
　　从此昊子每天放学，都要等唐小花一起回家，给她买《读者》，一直送到她家楼下。

　　如此过了一个月，我都以为昊子快成功了。
　　我问：“亲嘴了吗？”
　　昊子：“滚蛋。”
　　我：“牵手了吗？”
　　昊子：“没有。”
　　我：“猪。不知道强行牵手啊，过马路，进小巷，逛超市，都可以强行牵手的。”
　　昊子：“再等等。”
　　两天后，昊子兴高采烈：“唐小花说，高三压力大，等高中毕业，如果我们还没找到对象，我们就在一起。”
　　我：“嗯。你看过电影吗？”
　　昊子：“什么电影？”
　　我：“悲剧电影，《等你等到下辈子》。”
　　昊子：“……”
　　一周后，铃响课散，昊子依然在教室门口等唐小花，却不见她踪影。
　　昊子问我：“王槊，你看见她了吗？”
　　我：“刚才和高大强一起，从后门走了啊。”
　　昊子急：“我怎么没看见，什么？高大强？他们一起的？”
　　我：“对啊。手牵手。”
　　昊子惊：“手牵手？！妈的个巴子，你别骗我。”
　　我：“骗你做甚，自己去看。”
　　昊子跑了出去，此后一周，昊子每天只和我说一句话：“昨天的作业给我抄。”
　　我：“受伤了？”
　　昊子沉默不语。
　　两周后，我和昊子走在巷子里，恰好遇见高大强落单。
　　我：“就他一个人，好机会。弄疼他？”
　　昊子：“老子早就想弄他。”
　　我：“有把握吗？”
　　昊子：“有一点儿...”
　　高大强身高185cm，人如其名，长得又高又大又强。
　　我：“什么叫有点儿把握？没志气。”
　　昊子：“对，妈的个批，石板上钉钉子，硬碰硬。”
　　我：“用衣服把他捂住，让他不知道找谁报仇。”
　　昊子：“然也，好计谋。”
　　我：“你是男主角，有主角光环，死不了，你打头阵，我殿后。”
　　昊子：“你是男配角，必须辅助我，一起上。”
　　我后退一步：“慢着。不对劲儿，你看，怎么这么多人。”
　　昊子也后退一步：“不妙，好像是他的几个铁哥们儿，妈的躲巷子里来抽烟来了。”
　　我：“君子报仇。”
　　昊子：“十年不晚。”
　　我：“三十六计。”
　　昊子：“走为上计。”

　　2007年，上大学，我和昊子一个学校。他已不再打嗝。
　　大一时，很多社团都在招新人，实则就是廉价劳动力。
　　我和昊子一商量，别人的社团我们肯定不加的，但是社团有益于广结人缘，可以接触大把大把的妹子，我们不如自己成立一个社团。
　　昊子说：“叫山口组如何？”
　　我：“滚蛋。说正经的，我们弄个话剧社吧，反正大家都不会，就当是玩儿。”
　　昊子：“这可以。多招女演员。”
　　我：“英雄所见略同。叫什么名字呢？”
　　昊子：“叫卡门话剧社如何？”
　　我：“这名字听起来像脑袋被门卡了一样。你的英文名叫什么？”
　　昊子：“高中英语老师送了我一个英文名，叫麦克。不如叫麦克疯话剧社吧。”
　　我：“没文化。叫麦克白话剧社吧。”
　　昊子：“我长的也不白。”
　　我：“有了，叫麦克黑话剧社。你来当社长。”
　　于是就有了麦克黑话剧社。我们在女生宿舍楼下去摆了个桌子招人，整整摆了一天，有五个人报名。
　　晚上我回到宿舍，只见几人围着寝室阿坤的电脑，原来是在看肥皂剧。
　　我凑过去瞟了一眼，说：“女主角还行。”
　　阿坤：“谁看女主角啊，不感兴趣。等等，对对对，就这个，快看。”
　　我定睛一看，不知所以：“这谁啊？不就一小丫鬟吗，群众演员，长得还凑活。”
　　阿坤：“这是我以前同学，现在在隔壁文学院。”
　　我：“这么溜。你帮我问问她，要不要来我们麦克黑话剧团。”
　　这个群众演员叫做魏冬莉，艺名叫做胃动力，喜欢演戏，她很爽快地加入了话剧团。原因是她觉得我们话剧社的名字不错。
　　魏冬莉对话剧非常了解，从莎士比亚到曹禺，从《哈姆雷特》到《雷雨》，都如数家珍，而且还不仅限于老剧本，到了后来，竟然自己写起了剧本。
　　昊子说：“魏冬莉，你来当社长好不好。”
　　魏冬莉：“不感兴趣。”
　　昊子很尴尬：“你...你那新剧本真心写的不错，叫婆子妈和她的两个儿媳妇儿，对吧？”
　　魏冬莉：“叫三个女人一台戏。”
　　昊子：“哦，对对，三个娘们儿一台戏。”
　　魏冬莉：“你知道过街的耗子是怎么死的吗？”
　　昊子：“怎么死的。”
　　魏冬莉：“被老娘捏死的。”
　　昊子：“老娘饶命，啊，别掐我，疼！”
　　这俩人常混在一起，久而久之，昊子就想追求魏冬莉了，常和魏冬莉一起去食堂吃饭。
　　魏冬莉当然也不傻，有一天她突然对昊子说∶：“等大学毕业，如果我们还单身，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昊子：“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大一结束好不好，我等你到大二结束。”
　　魏冬莉：“大三结束。”
　　昊子：“大二。”
　　魏冬莉：“好吧。成交。”

　　大二开学的时候，为了欢迎新生，我们在学校礼堂上演了一台话剧，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叫做《奥赛螺》，但大家一直认为，应该叫《水族馆的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
　　昊子饰演奥赛螺，威尼斯公国的一员大将。他和公国一位元老勃罗班虾的女儿螺蛳迪梦娜相爱，就是魏冬莉。
　　因为两人年纪相差太多，元老勃罗班虾不许，两人只好私下成婚。
　　奥赛螺手下有一个阴险的旗官伊阿蚌，就是我，我嫉妒奥赛螺，一心想除掉他，自己当老大。
　　我于是向元老告密，熟料却成了奥赛螺和螺蛳迪梦娜的动力。人就是这样，偏要反着来，我一告密，竟促成了这两只螺的婚事。
　　我又挑拨奥赛螺与螺蛳迪梦娜的感情，说另一名副将凯西蟹与螺蛳迪梦娜关系不同寻常，并伪造了定情信物。
　　虽然蟹和螺是不同生物，但奥赛螺信以为真，在愤怒中掐死了妻子螺蛳迪梦娜。当他最终得知真相后，拔剑自刎，倒在了螺蛳迪梦娜身边。
　　水族馆的故事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但谁料饰演凯西蟹的那个臭小子，捧了一捆花到台上，当着几百观众的面，半跪着将花送给了魏冬莉，魏冬莉竟然点点头收下了。
　　我看看昊子，叹了口气，这果然是比悲剧更悲剧的悲剧。
　　凯西蟹和螺蛳迪梦娜退出了话剧社，游向了大海，留下了奥赛螺独自伤悲。
　　不久话剧社也解散了，我叫上昊子和话剧社另外几个人，到学校外边的大排档，准备吃个散伙饭。
　　老板问需要点什么菜，我把菜单给了昊子，昊子把菜单推给我，说随便。我说咱也不用看菜单，老板，先来一盘油焖螺蛳，再来几只红烧蟹，其他的菜呢，哎呀我还没怎么饿，菜单上每样来一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