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尘》良儿瑟瑟

3、第三章

　　正厅里客人们大都落了座，宋子暄在靠着最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长公主还未入席，他环视了一周，目光落在了斜对面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是她，那个树上的女子！此时她换了身华服，头发梳的端端正正，她正低头跟一旁跪着的侍女说笑，直颤的头上的步摇来回摆动。
　　宋子暄盯着她，那女子仿佛感到对面的一束目光，猛地抬起头，那束目光正好迎了上来，她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见对面那人唇动了动，她当即愣了愣，又想到那口型仿佛是在说“笨”？
　　她瞪了宋子暄一眼，见他笑了笑，似是不在意的样子转过身和旁边的人去说话了。
　　这时大厅正前方帷幔后传来声音：“都云长公主驾到。”
　　一时两旁的人都站了起来向着正前方行礼，只见帷幔后出来的那人华丽锦服，衣摆由身后的两名侍女托着，发髻高耸，乌黑的发丝上插着精心雕刻的各种金饰。
　　公主到案前坐了下来，对着众人摆摆手示意坐下，道：“今日虽是我的生辰宴会，各位也不必拘礼，只当是趁着这个机会大家一起乐呵。”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唱其乐融融，然而人人都无聊的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歌舞升平不假，却是数见不鲜的东西，便是那山珍海味也让人只烦不奇了。
　　宋子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都云公主案前拱手道：“今日是皇长姐的生辰，臣弟有一礼物要献于皇长姐。”
　　说罢拍拍手，众人见一个身着异服的人走进了大厅，奇的是那人手里牵着只同样衣服的猴子，一人一猴直走至都云面前，那猴子竟跪下向都云行了个礼，站起来又拱手作揖，模样十分滑稽，一时间众人都忍俊不禁。
　　宋子暄道：“皇长姐，这是我专门命人从西域找来庆祝你生辰的。”
　　都云笑笑道：“你倒是有心，这小畜生倒真是可爱的很。”
　　只听得那人对着猴子发了句号令，那猴子爬到宋子暄的案前，拿起桌上的酒杯有模有样的走到都云案前，发出几声叫声，竟是来向都云敬酒。都云乐不可支，抚袖笑道：“这小东西比人还懂事，齐王，你这礼物甚合本宫心意啊。”
　　宋子暄笑道：“皇长姐喜欢就好。”
　　众人正对着那猴子啧啧称奇，又听得都云道：“只是府中这舞乐本宫觉得甚是俗气，听闻沈小姐的舞天下无双，不知今日本宫与在座各位是否有幸一睹？”
　　宋子暄刚饮进一口酒，只听得“沈小姐”几个字差点将酒尽数喷出，他看向坐席，正疑惑中，只见方才在园中的女子竟站了起来，宋子暄这下连酒杯也端不住了，他直直的盯着她行至正殿中间。
　　沈小姐行礼道：“能为长公主的宴会助兴自然是慕夏的福气，容慕夏去更衣。”说罢她微微转头看向宋子暄。
　　宋子暄此时还在惊讶之中未回过神来，看到她看向自己，那神情与其说是打趣不如说嘲笑更贴切，他猛地反应过来原来在园中时她是在试探自己，宋子暄无奈的摇摇头，这沈小姐，在这些夫人小姐中也算的上是头一号的不讲究。
　　过了不多时，十二个彪形大汉两两一组推着六面大鼓进了正厅，将大鼓分置两侧，随着乐声的响起，鼓声附和着乐声，竟别有一种风味，鼓声突然一阵激烈，只见两名大汉抬着一面大鼓进入正殿，其上一位身着长袖织锦缎袍，腰缠七色纱质长拂女子正不断的旋转，随着她的旋转长拂仿佛彩虹般笼罩着她，似云似雾，在坐宾客无不啧啧称奇。直至正殿中间，那两名大汉方才放下大鼓，鼓声也渐渐柔和了下来，那女子合着鼓声时而轻步曼舞像燕子伏巢，时而疾飞高翔像鹊鸟惊起。
　　宾客们看的正酣，却被一阵悠扬的琴声打断，众人皆侧了头去看，竟不知何时宋子暄坐在了琴师的位置上，凝气深思，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动着，琴声既委婉又刚毅，券券而来，又似高山流水，汩汩韵味。
　　此时打鼓大汉皆已退下，沈慕夏听见这琴声先是一愣，随即微微一笑，以右腿为轴，轻舒长拂，忽然自鼓上翩然飞起，用长拂打向旁边的一面大鼓，那鼓声如玉器敲击般格外清脆悦耳，继而转身将长拂另一端打向对面鼓面，琴声渐急，鼓声愈紧，她身姿舞动的也越来越快，纤手婉转流连，裙裾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缥缈。
　　等到曲停舞毕，大厅之中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都云公主也是意犹未尽：“《飞虹舞》果真名不虚传，真是叫本宫眼前一亮啊，”说罢转头道：“齐王，你说呢？”
　　宋子暄的眼睛始终未离开沈慕夏，笑着道：“沈小姐的舞既有女子的柔美，亦有男子的刚烈，实属难得，实属难得啊。只是本王百思不得其解，沈小姐以长纱击鼓为何声音如此清脆悦耳？”
　　沈慕夏行礼道：“臣女选用硬质玉石绑在长纱的末端，舞时利用手臂的力量用玉石去击鼓便可。”
　　在坐宾客听罢无不感慨一番，先说这彩色长拂，对臂力要求极高，轻了舞不起来，重了动作难看；再说这玉石生脆，敲击鼓面时力度十分难以掌握，若过于轻，鼓声不够清脆，力度若重则玉石易碎，这力度的把握短时间内是无法练成的，这沈家小姐不知练了多久才能成就这独门绝技。
　　宴会的气氛被舞蹈推向高潮，宋子暄正跟身边人说笑热闹，不经意撇了一眼沈慕夏的位置，那里竟是空着的，他搜寻了整个正厅也未发现她的身影，他一时心里有些着急，刚要去寻人，忽然一侍卫从殿外小跑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宋子暄一时之间面色凝重了些许，转而放下酒杯对旁边人笑道：“今日不知怎的，才饮了几杯便不胜酒力了，本王出去醒醒酒。”
　　长公主府是当今圣上亲自下令修建的，自然及尽奢华之能事，都云公主本是个喜好风雅新奇之物的人，便在花园中心扩出一湖名曰永嘉湖，水深而阔，其上可走小舟画舫，湖上有荷叶芦荡，湖边周植牡丹、柳树、海棠和梅花，府内的诸多建筑如沉香亭、落梅亭，花萼相辉楼，月满春风楼等，皆依湖而起，号称四时四景。
　　宋子暄一路径直朝湖边走着，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幕雨亭里隐约站着一个人，那人身形不高，腰部纤细，似是一身着劲装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