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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王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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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
本来还以为会睡不着,结果累到没工夫想别的事。
早上田氏敲着窗棂叫喜乐起床做饭,说春田喜欢吃她做的饭。
喜乐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套上衣服后,很快就接受了自己“老妈子”的这个设定。
没办法,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熊孩子也是孩子,更何况,还是一个长得挺讨喜的熊孩子。
喜乐打水简单洗漱后,走到厨房门口,冲站在檐下刷牙的陈春田问:“你想吃什么呀?”
陈春田吐掉嘴里的水:“你看着做呗!”
那样自然的语气,使喜乐产生一种他真是自己正在念初中的弟弟的错觉,她一直想有个兄弟或姐妹。
喜乐摇摇头走进厨房,扫视着厨房的食材,心里琢磨着做什么好,转眼看到灶膛里的火已经在燃烧,不由弯起嘴角笑笑。
昨天做饭时喜乐对田氏说自己不会生火,田氏虽然长吁短叹地抱怨了一通,但到底还是将烧火的任务揽了下来,甚至也没说什么“不会怎么不学”之类的话。
这让喜乐大大赞叹了一回,然后不禁小人地想这便宜婆婆其实只是不喜欢做饭,对吧?
喜乐烧水将馒头放到蒸笼里热着,与此同时拿出两根胡萝卜和一根大葱切丝备用。
等馒头热好,她将打好的蛋液倒入沸腾的水里,加糖煮了一锅蛋花汤。
盛出汤,将锅洗过后擦干倒油,给胡萝卜丝上撒好葱丝,倒入适量盐、醋,热油一泼,完事!
喜乐看着一案板的成品,心里松口气,还好婚宴是陈家自己承办的,有这些现成的食材可以让自己发挥,不然这饭不知道得做成什么样。
“嫂子!我来帮你端吧。”春月迈进厨房,笑意盎然。
“好,你端馒头和菜吧。”
喜乐转身将蛋汤放到托盘里,只听春月在身后说:“嫂子,本来饭是该我做的,但春田说他喜欢吃你做的饭。而且,我想着等我月底嫁了人,家里的事反正都要交给嫂子,所以现在就当提前熟悉了吧。”
喜乐端了托盘往外走:“傻姑娘,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装高尚说好话谁不会呀。
吃过早饭,大家就各做各事了。
陈春田去上学,陈老爹去找村里的木匠商量春月陪嫁衣柜的事,田氏娘仨去绣庄看嫁衣和喜被。
一时间,陈家大院只剩下喜乐一个人。
她先到后院喂好鸡羊,然后开始前后清扫。
收拾好院子,喜乐拎着水桶和扁担去对面打水。
托掉坑的福,王大叔再次点头让喜乐靠近他家的井了。
喜乐将家门虚掩,来到对面,敲门:“你好,我是对面陈家的……”
“是喜乐吧?门没关,狗也没在,快进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居然是个老太太的声音。
喜乐应声推门进去,只见一个瘦弱的白发老妪拄着拐杖站在院中央,看到喜乐,老人一笑:“你王叔去镇上了。”
老人面容白净,有着老年人少有的好肤色,只是很瘦,看着身体不太好。
“王婶,我来打水。”
“你叔怕你又像昨天那样不小心,已经打好水放在那儿了。你可以直接提走,也可以倒到你们家的桶里。”王婶笑眯眯地说。
喜乐见井边果然已有四桶水,心里一阵感激,想到昨天差点酿成的大祸,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啊,王婶,我没用过这个,不太熟。”
“没事,不会用没关系,以后都让你叔给你打好,你来提就行。”王婶说完坐到身后的椅子上,捶着腿,“人老啦,不中用得很,站一会儿就不行了。你也坐一会儿?”
喜乐想这老人对陈家的事应该很了解,有意向她打听,于是顺势在她身旁的小凳上坐下:“也好,反正我这会儿回去,家里也没人。”
“你娘也出去了?”
“嗯,去看春月的嫁衣。”
“好像月底的事儿?”
“听陈……春权说是月底。”喜乐不习惯说他的名字,王婶了然地笑笑:“春权这孩子实在。”
实在?喜乐想起那晚他将自己手腕绑起来时的表情,不由默默吐槽,花样那么多的男人怎么可能实在,脸上不好表现出,只将头微微低下去,现出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娘是个有福的,孩子们个个都听话懂事。春权有出息,在城里当管事,现下又成了家,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王婶看着喜乐轻声感叹。
喜乐想了想,陈家的境况当然不至于很糟,纵使不是大富大贵,也不至于食不果腹。而在原身的那份记忆里,挨饿是常有的事。
石舟沟是个土地贫瘠的穷山沟,每年的主要粮食是番薯和红薯,蔬菜就是白菜,至于米面只有在过年时能各吃一顿。
所以,那身出嫁穿的衣服,恐怕已是娘家能拼凑到的极限了。
“王婶,您知道春权他在镇上干什么吗?”喜乐拍拍脚上的黑布鞋,犹豫着问出口。
“你不知道?”王婶先是惊讶,后又似想到什么,哀叹一声,“孩子,夫妻间一开始都生疏,两个此前没见过的人,突然被凑到一块过日子,肯定需要时间来适应。只要你有心,愿意踏实和他过下去,总会好的。”
喜乐莫名被灌一口鸡汤,脑海都被问号刷满了。她好想说一句,老太太,我只是打听下消息,您怎么突然就讲人生道理了?
“嗯,我想多了解了解他。”喜乐最后还是口是心非地答道。
王老太太欣慰地笑笑,对自己的劝说成果很开心。
从王婶这儿听到的消息其实也不是很多,诚如喜乐所见,王婶身体不好,腿脚也不方便,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她的消息还是王叔说给她的。
喜乐想不出来有着那张冰冷严肃脸的老人要怎么讲这些别人家的事,难不成八卦的威力这么厉害?
陈家原是水庙村里的大户,到陈老爹这一代,长辈都早亡,家境就渐渐走起了下坡路。后来闹饥荒那会儿,陈老爹的两个兄弟就背着行囊外出了,一是为家里省粮食,二是出去也许活下来的几率更大,这样只剩排行老大的陈老爹带着小妹守在家里。
地里不出粮食,家里的余粮眼瞅着就要完,陈老爹一筹莫展,但他不能走,陈家的祖屋在这里,他怕自己一离开,山高路远,归期难定,日后兄弟们回家不能团聚。
也是天无绝人之路,那日牙行的人跑到村里来,想趁着灾节便宜入手些小丫头小子们回去教养,因着那米面的诱惑,倒实实在在地换回不少模样整齐的小丫头。
牙婆转到陈家的时候,陈老爹直接将人打了出去。陈小妹懂事,不想哥哥为口吃的犯难,便偷偷溜出去赶上那牙婆,说明情况,最后看着牙行的伙计悄悄将一小袋米一小袋面放进陈家院子,才痛痛快快和牙婆走了。
陈小妹生得好,手脚勤快,嘴又甜,苛刻的牙婆都肯待她好,后来被派给一大户人家里做丫鬟,哄得那家太太喜欢得不得了,许她一到十八就放出去成家。
随着陈小妹一日日长大,那府里的少爷、小厮们都眼巴巴的。但陈小妹主意大,决心不做妾也不嫁为奴的人,她不想自己孩子一出生就是奴才。
后来,府里太太帮忙,她果然遂了心愿,名正言顺嫁给隔壁村的一个铁匠,日子过得平淡幸福。春月的婚事还是陈小妹做的煤,亲家是同村里磨香油的,家底很殷实。
“陈老爹当初隔三差五去牙行闹,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回来,谁曾想后来靠着妹妹,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呢?”王婶讲到这里无限感慨,喜乐则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位陈家小姑姑很厉害的样子。
“所以说,孩子,前面的路是黑的,你不走怎么知道它会带你去哪儿呢?”王婶的鸡汤真是说来就来,喜乐干笑两声,自己表现得是有多丧啊,这老人逮着机会就要给喂一口汤。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王叔提着一串东西走进来,看见喜乐立刻说:“赶紧回去!春权回来了。”
喜乐“啊”地吃了一惊:“不……不是说,月底才回来吗?”
王叔轻飘飘瞥一眼喜乐,放下东西扶起王婶往屋里走:“回去自己问!”
王婶边走边笑呵呵地说:“快回去吧!”
喜乐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慢腾腾挪到井边,拎起水桶将水倒入自家桶里,捡起地上的扁担挑起水桶,一步一步往门口走。
什么嘛?还白纸黑字写着月底回来,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