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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认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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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运朝土地辽阔,是个不折不扣的农业国。
地大物博的大运朝,在周边国家眼里俨然一块可口的肥肉。多年来,大大小小的冲突几乎每天都在边境发生,仗打不打得起来另说,粮食的储备却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松懈的。
因此农民的社会等级虽然不高,但仍受所有人的尊重。当朝皇帝甚至命人在御花园开辟出几亩地,亲自下地种植各种农作物,以身作则,鼓励百姓不懈耕耘,充盈国库。
南方蝗灾发生伊始,百姓们不论男女老少皆由当地各级官员带头,全副武装下地捕蝗,如此一连十日,收效甚微,捕捉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它们增长的速度。
蝗群所到之处,一片荒凉。
百姓本就无以饱食,当下还要劳神费力去捕捉遮天蔽日的蝗虫,有些受不住的就逃往外地乞讨度日。
男孩讲到这里放下手里的馒头,低头嗫喏:“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骗你们的,实在是饿得没办法……”
喜乐手脚冰凉,她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陈春权不过多问了几句家里爹娘的情况,这孩子自己就结结巴巴说出他不是喜生的事实,她当时就扶额发飙:“那你怎么认出我的?”
男孩停顿片刻,轻声回道:“我们路上遇到过,他和一个戴着帷帽的男人在一起,他叫那男人鹤庆哥。他们讲过你,身材娇小,青丝如瀑,圆脸圆眼,还说我和你有几分相像呢!那会儿在门口不过是碰运气,若不是,我大可以说认错人了。”男孩再次笑起来。
喜乐懊悔自己蠢,陈春权安慰她这个年纪的男孩,只要个头差不多,看起来都一样,更何况当时他灰头土脸不好辨认。这样一说,她更觉尴尬,再怎么说居然认错亲弟弟,讲出来简直要被笑掉大牙。
本来喜乐打算给些吃食让男孩带走,她对这个口齿伶俐的孩子存有怀疑,既然不是弟弟,只是陌生的难民,那这孩子随机应变的能力就让她有些不安。
她怕这孩子是前来探路的“侦察员”。
陈春权不答应,非要拉着孩子问灾情的详细状况。她不好阻拦,便热些炒菜和馒头,烧碗鸡蛋汤让男孩边吃边说。
“早前听掌柜说过一些,不想竟有这么严重。”陈春权倒杯水放在喜乐跟前,一脸严肃。
民以食为天,百姓都靠庄稼过活的日子,出现这种灾祸,确实很可怜。
“你和喜生遇到后,他们有说要去哪儿吗?”喜乐捧起水杯问,她盯着男孩的脸,希望看出什么,但他神情平静,坦坦荡荡,无可挑剔。
“嗯……好像说要去都城,叫鹤庆的男人似乎要去参加考试。”
“喜生跑去干嘛?他又不考试。”喜乐疑惑,陈春权喝口水:“你别急,可能只是送行。”喜乐点点头,转眼又问:“你们在哪儿碰到的?他怎么会让一个孩子送行呢?”后半句话是对着陈春权说的。
陈春权接收到媳妇嫌弃的眼神,无奈耸耸肩:“先听听他们在哪儿碰到的。”
男孩喝完碗里的蛋汤,舔舔嘴角:“就是在路上,那地方我也不认识。”
喜乐的不安升级,她烦躁地起身收拾碗筷,男孩突地咧嘴一笑:“姐姐,你做饭真好吃。”笑容明朗,一派纯真。
喜乐无心应付,只勉强回以一笑。
男孩的笑脸她太熟悉了,以前在孤儿院,那些孩子为了能让自己被优秀的家庭领养,都会努力学习这样讨好大人的笑容。
乖巧,懂事,一看就是好孩子的笑容。
“天色不早了,你晚上住哪儿?”陈春权问男孩。
喜乐看眼陈春权,她有些惊讶,还以为他会留下这孩子过夜。
“城隍庙呀。”男孩自然应答。
“在镇子边缘,破是破了点,遮风避雨不成问题。”陈春权对喜乐解释。
喜乐端起托盘,嗯一声,走出几步又回头:“那我装些馒头,你带回去吃,镇上离村子还有些距离,趁天还没黑,赶紧出发吧,夜路不好走。还有,以后不要骗人了,碰到厉害的人你会吃亏的。”
她逼自己不去看男孩的眼睛,这个时候不能心软,他要不是逃难而来,什么都好说,但现在,她只能赶他走。她太清楚走投无路的人会做什么了。
陈家又不是富贵人家,没道理强撑着做慈善。
送走男孩,喜乐情绪低落,陈春权一声不吭跟在她身后往房间走。
“他是一个人吗?”进屋后,喜乐趴在炕上,闷闷地说。
“不是,据他所说,还有妹妹与娘亲在庙里。”陈春权很快接话。
“你倒是知道我说谁。”喜乐靠在枕头上,“可惜,我们帮不了他们。”
“你不必太自责,那小子是个机灵的,绝不会让自己受苦。”陈春权翻翻弟弟交上来的本子,一手点着桌面,“而且,他的话半真半假,你实在不用难过。”见喜乐张大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自己,他放下手里的本子,耐心解说:“关于灾情,他也许略有夸大,但与事实不会相差太远。路上与喜生的相遇,自然也是真的,不然他没法知道你的信息。至于假话,只是我的猜测,也不见得就是骗人的,可能他只是选择没告诉我们而已。”
“他没告诉的……是喜生他们的真正去向,对不对?”喜乐坐起来,“但是,不会有事的吧,喜生不是和鹤庆哥在一起嘛,对吧?”
“鹤庆哥?是那个教书先生?”陈春权敏锐地抓住重点,见喜乐脸色变阴,立刻换上笑脸,“身边有大人陪着,肯定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可是,喜生跑出来干什么呢?”虽然没见过面,但到底是这具身体的血亲,喜乐不由得担心。
“许是那位先生带他去都城见世面,男孩子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山里吧。”陈春权合上本子,听得院外传来人声,起身往外走,“好像是爹娘他们,晚饭就热中午的面疙瘩,可以吗?”
中午喜乐没把握好尺度,做了整整一锅饭,后来还剩下一盆。她觉着丢脸,挠挠眉毛:“你觉得能吃就行。”
“当然能吃,而且很好吃。”陈春权笑,“那你歇一会儿,我去热饭。”
“别以为我对你好声好气,我们就没事了。”喜乐看不惯他心情愉悦的样子,皱眉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