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妄》小饭爷

4、吴家村 三

　　鬼气森森的黑影翻涌着萦绕在蒋谦身周，术士拿着断剑愣在当场。
　　蒋谦没来得及细想，回手一剑抵住了术士的颈脖，刚想呵斥段嫣，却发现那女鬼在不远处颤颤巍巍的俯身跪了下去。

　　众人都停下手惊恐的望向蒋谦。
　　杀气骤停，浓墨一般的残影盘绕着缓缓消失在空气中。
　　蒋谦自己也吓了一跳，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许久才有人反应过来，简直怒发冲冠，“你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却是修鬼道之人！冠冕堂皇的说要替天行道，实际上是想收了这厉鬼吧！”
　　蒋谦自顾自迷茫了一阵，百思不得其解，干巴巴的笑了笑，“我若是有鬼修的本事，怎么会连他一个都打不过。”
　　“……”

　　这话简直不能更有道理了。

　　鬼道纵鬼，以元魂喂养压制那些恶鬼为己所用，没有强大的灵力是完全做不到的。
　　可是蒋谦…跟强大这个词有什么关系？

　　梦鳞打破尴尬的沉默，“我说真的，你们都让开吧，你看看你，剑都碎了，同道中人何必互相为难呢…”
　　一个术士怒道，“谁和你这妖精是同道中人！”
　　梦鳞见他那刚正不阿的样子，一股无名之火烧上心头，古怪的笑了，“就你是人，就你是正道，可惜没长一副人的心肝，还不如一个妖精！”说着他指向段嫣，“这个姑娘——她有什么错！要被你们那个肥油糊出来的主子糟蹋？！她死了怨气不散难以投胎，扰的整个村子民不聊生，因为什么？因为那坨肥油不但没有遭报应，还好吃好喝的活的潇洒！你们！为了钱财昧着良心去保护那个罪魁祸首，敢问你们修的什么狗屁道，专门教你们做看家狗的？！”
　　梦鳞的瞳孔因为黑暗而扩的极大，泛着幽幽绿光，他提起嘴角，露出一颗尖利的獠牙，“这事老子管定了，要打我今天奉陪到底，不打就给我让开！”

　　蒋谦暗暗咂舌，头一次觉得梦鳞这小鬼挺有气势的。

　　“诸位…”
　　众人齐刷刷回过头，只见陆杨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倚在门口战战兢兢。
　　“在下也曾听说过段姑娘的事…在下愚见，吴村长所做之事罪大恶极，祸福无门，唯人自召，有什么报应都是他应得的。”陆杨成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段嫣，怜香惜玉之心顿散，连忙别开头。“我知道你们是忠义之士，不过是受人所托，可天道承负，为的是济世利人…我们应该顺应天道，忠大义而非小义，请各位行个方便，助段小姐了了心愿早日投胎，他们绝不会伤及无辜。”

　　几个术士看了看蒋谦，看了看梦鳞，又看了看凶戾的段嫣。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再为了那个老胖子玩命就不值得了，此番正好能借着陆杨成的话就坡下驴。

　　几人象征性的思考了片刻，互换了个眼神，一抱拳，不发一言的退开了。
　　梦鳞冲陆杨成挑挑眉，“可以啊，小哥。”
　　陆杨成看着他绿油油的猫眼，一翻白眼，又要晕过去了。
　　梦鳞啧了一声，跟着蒋谦向宅子里走去。

　　失去了最后的阻碍，段嫣怪叫着寻着那憎恨无比的气息瞬间消失在黑夜中。

　　她只想让吴金坤不得好死。
　　三年了，她被困在冰冷的井底，孤苦无依，每日回味着承受过的一切，每日眼前都是那张可恨的嘴脸，恨意一点点将她蚕食，一日比一日更盛。

　　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尤嫌不足。

　　待蒋谦二人溜溜达达的找到吴金坤时，他已经疯了大半，正跪在卧房中央不停的磕头，身下一滩水渍，隐隐能闻到阵阵腥臊。
　　段嫣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身侧的黑气探向他□□，狠狠一扯。

　　围观的二人嘶了一声，下意识的想捂裆，直觉得蛋疼。

　　哀嚎声被扼在喉咙里，吴金坤因为疼痛而不断抽搐蹬腿，翻起白眼。
　　段嫣放开了他，任他惨叫着在地上直蹬腿，瞪着一双血目，湿漉漉的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将那血淋淋的东西抵到吴金坤嘴边，凄厉叫道，“吃下去！”

　　吴金坤痴痴一哂，眼神逐渐涣散开来。

　　梦鳞瞄了一眼蒋谦，见他无意阻止，心中恶趣味顿起，蹲在吴金坤面前提起他的后衣襟，一双眸子闪着蛊惑人心的妖异灵光，“让你吃就吃，听话。”

　　吴金坤眼睛一直，呆愣愣的望着他，整张脸因为颤抖而痉挛，一抽一抽的，毫无意识的将那玩意塞进嘴里，一边吞一边笑。
　　梦鳞咧着嘴连忙跳到一边，大呼恶心。

　　冷眼看着吴金坤被折磨的死去活来，梦鳞拿胳膊肘戳戳蒋谦，“我还以为你这种滥好人会不忍心，满口大义的让段嫣宽恕他呢。”
　　蒋谦一直心事重重的低着头，闻言略一抬眸，“有罪就是该罚，这是他应得的，我没有立场要段嫣宽恕他，他也不配。”

　　在超度段嫣之前，蒋谦试图问她为什么要向自己下跪，却也没问出个名堂，倒是梦鳞抓着他一通乱闻，不停的念叨着鬼气怎么又重了。

　　原以为弄死村长会招来麻烦，却没想到村民们早已对他怨声载道，二人又帮忙送走了厉鬼，一个个千恩万谢。

　　蒋谦却对这帮人没什么好感，从头到尾没给个好脸色——一个个墙头草，当初若不是他们的落井下石，段嫣也不至于被逼到那种地步。

　　二人收拾好行李，拜别了老太太，在村民们的簇拥下准备离开。
　　梦鳞饱饱的吃了一顿鱼，揣着村民们给的干粮，美滋滋的冲蒋谦眨眨眼，“别老这么心事重重，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找。”
　　蒋谦一怔，在原地愣了半天，侧头望向正专心致志抠牙的毛头小子，一丝暖流沁入心田。

　　在他们将要启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叠声的“留步留步。”
　　陆杨成拎着个小包袱，扒开人群气喘吁吁的站在两人面前。
　　“蒋…蒋高人，带…带我一起云游吧！”
　　蒋谦抽了抽嘴角，心道，难道又因为我笑起来像你娘？！

　　梦鳞嗤笑，“嫌包袱不够多吗带着你？动不动就晕倒…不过，怎么这会儿不怕我了？”说完就冲他一龇牙。

　　陆杨成不出所料的吓的退了半步。

　　“我…我…我。”
　　“你你你。”
　　“我知道我天生胆子小，所以想云游四海锻炼自己，我已经修书告诉家人了，蒋高人您就带上我吧…”陆杨成哀怨的看向蒋谦，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除了练胆，我还有一颗自小而来的侠义之心！那日看见蒋高人行侠仗义心中顿生钦佩！当时就决定要跟随您惩奸除恶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蒋谦，“……”
　　梦鳞的眼睛越睁越大，简直对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感到由衷的钦佩。
　　蒋谦道，“我并非行侠仗义，只是在找人，恐怕…”
　　不等蒋谦说完，陆杨成连忙打断，“行侠仗义也好，找人也好，我都可以的，别的忙我帮不上，但我可以拎拎东西跑跑腿啊，只求您带上我去见见世面，我不想在这穷乡僻壤窝一辈子。”
　　梦鳞伸手就把包袱丢给陆杨成，“我答应了！”
　　蒋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