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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欲念苦悲 ...

  •   连秋千也玩倦了,子桑在秋千上晃荡了半日,数着了数,来这院里,怕是有半个多月了,也再没有见着空桐,更不用说公父了。
      不是说,天下父母皆爱子女么,为何公父却总也想不起我呢。

      元秀和通福都是没有爹娘的人,问他们,他们也只有摇头的份儿。
      子桑只好说,你们来坐秋千,我来推你们,我坐得有些腻了,还不如看着别人在天上飞来飞去。

      通福坐了上去,元秀照旧是死活不肯的。
      子桑只好推着通福一个人,在那儿摇来摇去。

      通福坐秋千的时候总是咯咯儿地笑个不停,如此外边的院门儿响起来时,子桑她们谁也没有听见。
      连元秀也时不时说,通福你飞得真高。

      然后子桑便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边上传了来。
      那人说话有些阴恻恻地。

      “嚯嚯,做主人的居然侍候起下奴来了。”
      尔后,又是加了句说
      “我便说了,女子果然都是下作的东西。”

      子桑怔怔地转首过来。
      就离他六七个小步的地方,站着一头饰青玉高冠,身着白色锦衣,衣上绣着红章儿的鹿首,面色白净,眼廓分明,眸色清朗。

      娘亲说过,你公父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你公父,是王之子,出身高雅,气度不凡,头冠青玉。

      可娘亲没说过,公父的面色儿这般冷肃,也没说过,公父的眼神像刀子似的。
      子桑没能扑上前去,只是开口要叫公父时,被荡回来的秋千儿撞了一下,一下子趔趄倒在了地上。

      通福也赶紧滚下来顾不得扶她,便一溜儿地跪在地上磕着头说,奴下知错了,奴下知错了。
      元秀这时候反倒不见了影。

      子桑自个人从地上站起来,嚅嚅儿地,挤出公父二字。
      公父旁边站着的是空桐,空桐今儿也是没有笑的,只是打那站着,静静看着她,然后说,还不走前来行礼。

      行李时,她一时紧张,竟像往时见了香客那般,双手欲要合什,却被空桐喝止,他说,这是你公父,不是菩萨,你拜什么佛。
      子桑于是垂手,福了福身子,捋着有些僵直的舌头,叫了声公父。

      公父却没应她。
      公父只说,你抬起头来我瞧瞧。

      子桑便赶紧抬头看,望着公父,原来天下一等一的美男子是这般的,好看是好看,却仍是教人不敢亲近。
      若是见着你想要亲近的人,便冲她笑笑,即是心里害怕得很,舌头腿脚都有些僵直,子桑仍是咧开嘴笑了笑。

      公父皱了皱眉头,侧过脸去和空桐说:“模样儿却是挺像,就这样了,回吧。”
      然后公父便把手执在了空桐抬起来的腕上,两人相携着往外走。

      公父:“还得给她找个近侍才像样子。”
      空桐:“已经在找了。”
      公父:“你这些天总也没来我房里。”
      空桐:“事儿多,今夜过去。”

      子桑走前了几步,害怕归害怕,还是冲着公父的背影问了出来,她说,公父,你什么时候去接我娘亲。
      这一问,公父和空桐都停了下来。

      不过谁也没有转过来。
      公父的声音淡淡儿的,话却又是说给空桐听的:“王都那边的的诏令估计还得半个月才下来罢。”
      空桐也回着:“是。”

      两人这般携着又是往前走。
      公父:“还是快些的好,省得你天天操心。”
      空桐:“都打理得差不多了。”

      他们跨出了院门,眼看门儿又要关上了,子桑跑前去,她说,公叔,要不你送我回山上罢。
      院门仍是照常便咣当关上了的。

      都怨圆和,鸡儿,鸭儿肉包子有什么好吃的,子桑此刻却越发地想回山上去了。
      以前在寺院里的时候,她便问主持,为何我和娘亲只能住在院子里头,别人家的夫人小姐却不必呢。

      主持说,这是你的佛缘。
      子桑那会儿不懂,她现在可是又要问主持了,为何我在山上也是在院里,下山了吃了鸡儿肉儿,开了荤,也仍是锁在院里头呢?
      在山上是佛缘,在山下呢?

      元秀这时候才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拍着胸脯喘着气,她说,管事的教了,让见到侯爷都要避开来的,这侯府里都是男人,她恐怖是唯一的女奴。
      通福这时才把裤子掀上来,给她们看,他说,他吓得从晃着的秋千上跌下来,把膝盖擦破了好大一块皮。

      子桑说,原来我公父这般吓人,我也吓得说不出话来。
      元秀和通福都叹息。
      他们想说些什么,却都又扯着对方,摇头,似都堵着嘴般。

      元秀烧了些水,找了个小罐子,里边装着黑糊糊的东西。
      元秀说,这是膏药,我们做奴下的,时常干活也容易伤着的,不伤着,有时候也容易挨主人家的打,饶是这种东西院里都会给你些。

      元秀说,哪里不舒服,难受就抹点,抹了就不那么痛。
      子桑指着自己的心窝窝说,我觉得这里酸酸的,难受,能抹点么?

      元秀愣了愣,她说,你那里也没看见伤着的,不得抹,可能是里边的难受,是吃东西又恶心了?
      子桑摇头,子桑说,想娘亲了,便觉得哪里都难受。

      元秀叹息,她说,其实我走的地儿多了,见了好些主子,其实大富大贵的人也是有大悲大喜的,真是贵人有贵人的坎,奴人有奴人的运。
      子桑问元秀,我是什么人?
      通福喜欢抢话,他说,你当然是贵人啦,我们才是奴人。

      元秀也这样说,她说,你是这院里的主子,便是贵人,她说,像我们这种注定了一辈子都是奴人的,便永远都是不能做院子里的主人的。
      子桑可不这样想,她说,可到时候,你们不侍侯我了时,便可以去别的地方,你们空闲时还可以出出街,还能与人玩,我都是不行的。

      子桑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哪里算什么贵人,竟是连奴人也不如的。
      元秀便只有叹气了,她说,或许等你长大些,嫁给人家做夫人了,便不一样了。

      子桑就问,做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元秀说,做了夫人,或许就不会被关在院子里了,你还得管家,管着府里的许多事物,哪里能天天呆在一间院里,你得府里上上下下的走动。

      子桑想着,她说,那我娘亲为何不在侯府里上上下下地走动,来管这府里的事呢。
      通福又是快嘴地答说,这府里的事都是空桐管着呢,元秀拍了下他脑袋,他便不敢说了。

      子桑见他们但凡说到府里的许多事,便住嘴,她只好又问那出嫁做夫人的事。
      子桑说,像我这样的小姐都是嫁给什么样的人呢。

      元秀说,那真不敢想,她说,你是侯爷家的女子,是王室中人,配的定然都是些高官权贵,有些也是会嫁给其它几个国的。
      总之元秀说,她也不知道什么人会配得上侯府家的女子。

      子桑问元秀,那你以后会嫁什么样的男子。
      元秀一时头便低了下来。

      通福说,元秀已经和人订了亲了。
      子桑大惊,她说你这么快就给男子看中了么,那男子可是给了你好吃的,拿着许多贵重物甚哄你了?

      子桑仍是记得先生说的,男子若是要娶谁家女子,便带了那好吃的,好看的,贵重的物甚去引那女子归家。
      元秀摇头,手指扣着下房里的床沿,她说,他什么也没给我,不过我便是喜欢他。

      子桑不懂,她说,怎就这般轻易地喜欢了呢。
      通福说,阿生哥哥力气大,每回秋时下田都在没人的地方背着元秀上山下坡,淌水过河。
      元秀又是拍着通福,头更低了,她说,定了亲,下下年的春便可成亲了,她说,那时她正好十五岁,阿生十七岁。

      南凉的男子女子,通常都是十五岁时嫁娶的。
      子桑掰了掰手指,她还得五个春秋才能与人成亲。

      入夜睡觉时,子桑也还好奇着阿生究竟如何,便让元秀想着要与他配在床上的。
      元秀说,他对我好,人又实在,能干,以后能养活我和孩子,我便铁了心愿意跟她的。

      元秀说,往时在别家院里做事时,是得空便可以出府去见见阿生的。
      阿生有力气,许多人家里都愿意请他,有时候让他去做护院,有时候也让做车夫的,她说阿生会骑马会赶车,会的可多了。

      这般说来,原阿生也是奴院里的人。
      子桑说,你们奴院似乎很大,我要是也生在奴院里就好了。就不必被佛祖看着,被这小院关着,能见着那般多的人,多好啊。

      元秀摇头,她说,其中的不好,你是不懂的。
      子桑便有些垂头丧气。

      来这里越是久,子桑便越是发现,元秀眼里的好她不懂,她眼里的好,元秀也是不懂的。
      只可惜,她不想要的命不能给元秀,元秀不想要的命不能给她。

      主持常常对香客说,正是此中际会,你才有所求,若无求了,那你便是了悟,或归了天,或归了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欲念苦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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