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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欲乐苦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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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日子也没有太多的不同,只是住的院子好些了。
要说有什么大的不一样,便是没有了圆和与娘亲的陪伴,可是多了元秀和通福。
开前几日元秀和通福都总是小心翼翼的,后边才渐渐照着子桑的意思熟络了起来,教着子桑玩些不一样的游戏。
到底多玩几会便会腻,子桑还是比较喜欢后院里的那个秋千。
秋千挂在一老树上头,两头绞着铁链,中间横着一条圆木,可以同时坐着两人。
开始时元秀和通福是如何都不敢坐上去的,子桑每日劝他俩一回,久了,通福才敢坐上去,他其实早就想坐了的,只是元秀仍是坚持说,贵贱有别,不能坏了规矩的。
来了这些天,子桑也就慢慢地吃了许多往时没有吃过的东西,开始时是觉得极好吃的,可是慢慢儿的就开始觉得肚里不舒服了。
这会她坐在秋千上,看着那灰灰的天摇来摇去,肚子里就一阵鼓捣。
如此她如前两日那般又是吐又是泻。
元秀说,你这是生病了,因着子桑告诉她,原本她从山上下来的,从未吃过那些肉,头次吃,元秀因是说,大概是水土不治。
起先挨了两日,元秀也让她每日多饭食,少吃些肉,可还不管用,元秀只好在人送饭食来时,让告诉下去,这里的小主儿生病了。
于是空桐便来了。
空桐来时,子桑正躺在床上,身子也没烧病,不过元秀不知怎办的好,仍是在她额上敷着方从热水里拧起来的布帕。
空桐进了屋,身后跟着那个长得像罗刹似的方脸男人,元秀说了,这长州谁都认识空桐的,自然知道长年跟在她身边儿的那个近侍叫盖娄。
空桐手在子桑额头探了会,再问元秀什么时候就开始这般了,元秀说,来府第二日便有些,只是不明显,这几日越发地吐了。
然后空桐便又走了。
不过到了后半晌的时候空桐又来,这次他身后跟的不止是盖娄,还有个背着灰白长胡子的老人,跟先生青阳倒有几分相似。
只是老人家的头发胡子没得那般白,身上也是穿着藏青的锦衫,比先生青阳干净许多,他福了福身子,走上前来时,身上一股子的草木泥土味。
老人家说,奴下罗仲,这便给小姐探探脉。
这名字倒有些熟,趁着他给自己探脉的时候,子桑想了想,然后她便想起来了,这罗仲大夫可不就是给伯良看好了腿的那个。
娘亲从白夫人的信里知了伯良腿好后,一个劲儿地激动,说神医,罗仲乃真神医。
如此把罗仲想起来后,子桑便想着要帮着娘亲谢谢神医,可空桐说了,不教她乱与人说话,她便闭着嘴,只耐心让罗仲给她看病。
娘亲说了,主持也是会治病的,不过不是像罗仲这样给了探脉看面,娘亲说,主持看的病都是长在身子里的,只闭着眼听听,便能听见人心里长的是什么病。
然后就教人喝喝荼,说说话,或者念上几日的的经,那人便好了。
罗仲看病不是这样的,罗仲不止在她手脉上握了半天,还拿手翻了翻她的眼皮儿,再叫她将舌头吐了出来,还在她肚子上按了按。
做完这些后,罗仲便捋着他的胡子静静声儿地会了会。
他与空桐说,这几日清淡些,仍是吃些素食,每日少肉,后续再慢慢儿加些罢。
他还说,会写个食方加些药料煲,与空桐说着说着,两人便出去了。
元秀说,听得罗仲在院外时说了,后日还会再来探的。
到了饭食,那食盒里多了份飘着药香的鸡汤,不过里边的没得鸡儿,听说在厨房时便被捞出来了的,再看摆出来的菜式,果然都是些清一色的素菜。
这便和在院里时更像了,原本还能拿着肉味安慰自己说,下山也没那般坏。
况且,她这般吃的话,元秀和通福也就吃不到肉了,她很是过意不去,不过那汤虽没有鸡儿,却是香得很,于是多喝了些,把桌上的素菜多留了些给元秀她们。
这般过了两日,果然便不那么容易吐,子桑照旧吆喝着元秀和通福一起玩秋千。
秋日深得很了,已然有了冬的意味,秋千儿在风中打来打去,眼前有些暗灰色的云儿天地,晃来晃去。
也就这般晃荡着时,眼帘里,那灰灰的云儿天地间,恍然入眼一抹鹅黄。
原本推着秋千和的元秀和通福束手站在旁边,垂手站立,秋千儿便慢慢儿稳了下来。
这还是子桑头次见着这般精致小巧的人儿,着锦罗衣裳,上边绣着浅淡色的花朵儿,一根浅色的腰带系着小小腰身上,约摸是初冬的缘故,肩上还披一件淡银灰镶着毛边的小斗篷。
白绒绒的毛边簇拥在颈边,更是将孩子娇小的脸蛋衬得玲珑俏丽,让人移不开眼。
小人儿身后是罗仲,抚着灰白间杂的须,宠溺地照看着小孩儿,大概是怕她跑起来时会摔倒罢。
小人儿开口叫了声子桑哥哥。
听得这声音,子桑才想起来,可不是白允沫了,只是换了身衣衫,竟变得这般不同。
子桑下得秋千刚立定站好,白允沫便不管不顾地往她怀里扑。
白允沫说,夫君,你真是教人家好想。
元秀和通福两相对望,再又齐齐将满是惊疑的眼神转向子桑。
子桑赶紧摇头,又急着与白允沫说清楚,她说,我非是你夫君也。
白允沫仍是揪着子桑的衣襟,眼睑飘泪,你这负心之人,允沫不过是与你相别几日,你却不认我这个娘子了。
白允沫的情份来得可真是快。
子桑再是摇头,她说我还记着你呢。
白允沫放了手,退开两步,垂首,从身儿里摸出一方帕子,拭着面上的泪,轻轻声儿说,我也想着你怎能忘记了人家的花容月貌。
如此,子桑便不敢随便应承白允沫的话了。
罗仲这才上前来,呵呵笑着,他说,允沫,你这在楼面上学的可真多,学得也像,你娘亲说你在路上拐了好些公子哥儿,我原先是不信的,这回才难得见识了你的手段。
罗仲说完又转首问子桑,还吐不吐了?
不吐。
还泻不泻了?
不泻。
罗仲又让子桑伸舌头看看,看完后便说,无碍了,我跟府上说声,慢慢儿地餐食上给你加些肉,药也再喝几天,若再有不舒服可要及时和府上说。
子桑便点头应了下来,罗仲说话时和先生也不一样,罗仲先生说话和和气气,有板有眼,不像先生说的那般能懂。
子桑一时不防,脸便被白允沫摸上了,她说,夫君变得好生憔悴,妾身恨不能代夫生病。
子桑这般便有些怕,退开两步,求助地望着罗仲。
罗仲也握过白允沫的手,她说,你这样会吓到小公子的。
罗仲又说,我也只是带你来瞧一会,该走了。
白允沫这番又要哭的,不过不是嚎啕大哭那种,而是嘤嘤泣泣。
她走两步,便拿帕子擦擦干净的眼睑,抽抽儿的,子桑竟看不出来她在擦什么。
白允沫抽着嗓子说,子桑哥哥,我今儿就要离府了,再见不知何日,你可千万不可忘记了我。
子桑说,你要去哪里?
白允沫说,我得回白壁城,我一娘想我了呢。
子桑说,你去吧,我不会忘记你的。
子桑这般便跟着白允沫到了前院里。
只见白允沫忽就不哭了,乖乖儿地往院里放着的木箱子里走,蹲下身子来时还不忘与子桑招手说来日再见。
罗仲轻轻地将那箱子盖好,又从前边,使着劲将箱子背了起来。
白允沫又是头顶着盖子,露出小半张脸来冲子桑笑,这般到了院门口时,那盖儿又安安稳稳地落了下去。
子桑被这情形惊得说不出话来,看向元秀,元秀也是直摇头,她说,从未见过这等事情。
不过元秀说,那位神医说的楼面儿,她倒是听得出来意思,大概就是青楼酒肆,里边都是女子,人们去那里寻欢作乐的。
子桑头次听说这种地方,她问楼面里的人,都是像白允沫这般吗?
元秀和通福都是很肯定地点着头。
如此,原来青楼里的人是这般的。
子桑想着,又是没来得及告诉白允沫,她并非哥哥,或而应当叫姐姐罢。
子桑又想着,虽白允沫说话儿有些怪模怪样的,可穿的那身真好看,若非娘亲总也要她穿男衫,空桐也让她穿男衫,她本该也是穿着这等的轻纱绸罗罢,在秋末初冬时,也披件小斗篷。
子桑黯然,不过要是娘亲能在的话,穿什么都是可以的。
天仍是灰灰的,元秀说,这是就已是立冬了。
不过长州的偏南以南,节气向来来得晚一些,还得过些天才是深寒,现还是秋气的模样。
子桑秋千也玩得有些乏,幸而这里也是有书室,书多得很,也有够多笔墨书简给她抄字,如此,聊以度日。
仍是困惑呀,怎的从山上到了山下,除了觉着更拘束了,便再没其它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