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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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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把任务落实到人,图纸发了下去,“有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随时来问我。”
院里都是实诚人,老二,志林两人分到了图纸,众人争相阅览,指指点点,“这是个什么东西?”
“蒸油的盘,木盘。”
“那是……”
“桶,木桶,与两口大铁锅,就用灶上的也讲究。”
“哦”,路荣堂点头,又反应过来,“安宁,安宁,你说蒸油?”
“油能干什么?”
点灯一般用油脂,黄豆油,菜籽油。
油可是个稀罕东西,乡镇上一般有价无市,能享受的都是县城州府里的贵人,可炒美食,又能点灯,墟市上可遇不可求,否则不至于每家每户天黑了都不点灯,蒙头就睡。
油一般人都用不起,路家村只安宁一家买那死贵东西,天黑就点上。
安宁屋里,她睡着了,老六给她吹灭,她梦中惊醒了,又给她点上,有时会折腾一夜,自从正月初二夜晚起,老六都习惯了。安宁做计划书油灯亮了一夜,老六心疼的要死,可谁让安宁是他二姐,是他家的顶梁柱,是他家的天呢。
大多数人一年攒点钱,存点灯油都是在上元节这天斗灯之用,点灯祈福,希望来年好运连连,五谷丰登。灯亮的越久越吉利,灯点的越多,越有面子。平日里省吃俭用,上元节晚上,自家门前有一盏灯可以亮一晚上。
“油当然不是伯爷想的那个油了,乙木树大家都见过吧,我们要乙木树树叶,可以连枝杆剃下来,连枝尺寸不能超过一尺,三尺的木桶就是装乙木树叶用。”
那怎么蒸油呢?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疑问,可木桶,木盘还没做出来,打纸刀还要路志林赶工,路元喜问了一句,“乙木树叶可以先打回来?”
“可以。”
安宁肯定以后,村里人都是勤快人,除了帮路志林,路元启打下手,与做家务的何氏,大家一股脑都去山上寻找乙木树叶。
乙木在路家林木之中分布不少,都是自然野生的,有的长大了砍了做家具,芳香防虫,其他时候都做柴火,大家还不喜。
此时安宁一句话,大家都听她的,正月农闲,折腾到上元节,对造纸大户的路家村,他们折腾的起。
安宁留下来监工,何氏,汪氏等人来凑热闹,问这问那,安宁颇为头疼,反而路元启一看就会,根本不用安宁指导,好在安宁说乙木树叶出多少是按数量分成的,村里的妇人才想起去帮忙。
什么时候,钱都是动力。
转眼三日过去,晒纸场里堆满了一木叶,妇人们在把枝干选出来。两口铁锅,木桶,陶罐,竹管已就位,第一批下锅蒸油的乙木树叶在老五家灶台上开始煮。
为了保密,路荣堂驱散了妇人孩子,留下路元喜他们几位堂兄弟,老头人老了,精明的很,他平时只是不愿意与晚辈们计较,路家的造纸坊如日暮黄昏,他转行种田,兼职造纸。可安宁丫头折腾出乙木树叶蒸油的法子,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但他预感到这是值钱的东西。
人老了,路荣堂目光落在指挥老五下叶子老六烧火安宁身上,“安宁呀,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然后语重心长对路元虎说,“虎儿,这事要是成了,是路家的命根子,你可不许再胡闹,要听你大哥,二哥,二姐的,有空多读书。”
见安宁看过来,“黄氏义学的名额,每村三个,高崖路家村的人拿了两个,剩下一个,我给你报上去了,上元节后入学,你先熟悉一下书本。”
他早买新书本,先藏着,现在才确定拿出来,让路元虎读书。
“啊!”路元虎是哀叹,他说奋起读书,只是说说而已,他不愿意去,不想去,“可不可以不去?”
安宁知道进私学不容易,有黄氏义学的名额,她第一次听说,“是右丞相家族的那个黄氏,有名额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阿宏,三庆他们不需要上学堂吗?”
高崖路家村的叔伯把进黄氏义学的名额,说拿去就拿去了。
路荣堂老脸一红。
他去叔伯家串门吹牛,喝了人家黄汤,嘴皮子一溜,名额就给出去了。
反正路家村的人,没一个愿意读书的,路元启就是典型,所谓的十五岁童生天才,去州府考院试,三年一次,读了十五年,考了五次,生生考穷了家里,每三年一次把村里的油水都刮净了。
路家村养不起三个学子。
可此时他这样想,好像是心虚,看见安宁那眼神,他还有点后悔。
安宁怨又怨不起来,“我家老五,老六不愿读书,阿宏和三庆都到进学堂的时候,您知道将来他们不愿意读书?”
“过去就算了,今年想办法把名额拿回来。”末了,安宁又添了一句,“我不会让高崖路家村里的叔伯说闲话。”
接着安宁话锋一转,“十四要去学堂了,三、百、千准备好了,没备下的话,让阿宏下乡的时候,在墟市上打听一下,给钱让人去州府,顺便代买回来,咋亏也不能亏了读书的孩子。”
路元虎看事已成定局微不满,“三,百,千,又是什么啊?”
路荣堂瞪眼,“不懂,就多读书。”
路元启在旁边解释道:“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没想到二妹也懂。”
既然路元虎要读书了,安宁眼里透着温柔,对路元虎道,
“名报上去了,就准备一下,去读书吧。”
“呆会儿我把奖励给你送过去。”
“什么奖励?”
“杀只鸡给你吃,做文昌鸡,待会儿给你送过去,你可要好好读书,莫负了……我那只鸡。”
路元虎有些懵,“当真?”
当日他被处罚了,气走了,过后娘亲扣扣搜搜从衣袖里给他藏点回来,塞牙缝都不够,把馋哭了。
路荣堂拉着他走人,免得他丢脸,“这是什么表情?”
“……我想吃鸡。”
路元虎被路荣堂拉走了,老五老六都盯着安宁小心问,“二姐,我们也要读书?”
“才一个名额,就算高崖路家村的名额拿回来,才三个名额,你们想,都未必有机会?”
此事从长计议,安宁先丢在一边,反正此时要读书的只有路元虎一个,不过路家后世里没有这位俊小爷爷的身影,按上辈子的记忆,此时路家村里的人,好多都不存在了,路家的孩子也难养,连老六名下……
安宁看着老六就替两口子愁,按照命运的齿轮,姜氏早逝,几年后穷困潦倒的老六娶了矮小的张氏为妻,两人不算恩爱,长女,次女,老六名下五六个女儿都没保住,留下两个儿子,一个成家立业,一儿一女,全家成了佃户,另一个依靠兄长,一辈子老光棍,只差没落到要饭的地步。
安宁驱散脑海中路家村年年挂白番,荒旧破败,残垣断壁的影像,摇了摇头,揉了揉脑门,有她在,她不可能让这些可爱,有点小心思的前辈们沦落到那种地步。
一阵乙木油的香味飘散,安宁站起身,“出油了?”
“老六你干什么了?这么大味?”
“好大的味?油在哪?”老六用桶中间空心竹管里的水洗手,老五在烧火,也站起身来看。
路元喜两兄弟凑过来,路元启嗅了嗅,“老六你别洗手了,用陶罐接上,那是油。”
“这哪是油?”老六刚说完对上安宁那眼神,“是油啊。”
“不是油。”安宁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老六垂下头,一副乖巧的模样。
可安宁不喜欢他这乖巧的模样,路家的男人都软骨头,否则三十几口人,也轮不到安宁来指手画脚。
她给老六一个鼓励的眼神,“心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看人眼色,对自己自信一点。”
老六展笑颜,又听安宁道:“虽然不是油,可也算是油了,提纯之后,就是蒸出来的乙木油了。”
老六接话,“还是二姐最聪明。”
被堂兄弟盯着,安宁有点不自在,“蒸油时闻到太大的油味,就是走油了,要随时检查一下管道,是否漏油,陶罐不能满,满了就用备下的陶罐换上,下锅里不能缺水烧锅,上锅里凉水烫手,一定要换冷水进去,舀热水出来,要循序渐进,锅里水位要满,冷水量足才能起到冷却的作用。”
至于提纯,不用说,大家默认这项技术掌握在安宁手里,安宁也不是不愿意分享,这提纯简单,但为了路家与人平等结盟,这秘密现在还不能暴露。
在安宁第一次提纯之后,乙木油倒油灯里点上,满屋子的清香,昏黄的火焰上冒着浓浓的黑烟,可安宁形象在路家村人的心目中高山仰止,充满了神秘。
一次加工乙木树叶可以得油两斤到三斤,聪明人都明白,路家造纸坊被一百多里外紫竹溪造纸大户侵占市场,快破产了,乙木油出来,路家这三十几口人能守住这金娃娃吗?
危险,有人已经预料到,小姓知情人被三令五申封口,谁要是泄密就杖毙。可这不影响路家人挣钱的热情,乙木树满山遍野都有,路家人除了要读书的路元虎与蒸油老五老六,加上打纸坊的打纸活路与下乡售纸没有停下来,其他人无论男女老幼,天未亮就出门打乙木树叶,天黑尽了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