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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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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山路家村以造纸为业,村中有山水源形成溪流穿过村子,有晒纸场,造纸坊,中间建宗祠,公房,二十几间宅子错落有致散布其间,有菜地,池塘,村子周围有五尺多高的土墙围绕,留南面一道大门进出,村外一口镶青石的大水井,周围是长七八米,宽两三米,深两米的石灰池。
山脚下开垦了不少荒地,连绵远方,一眼望去全是杂草丛生,不见小麦,油菜踪影。
有一条通往赵家桥墟市马路,有六尺多宽,有的地方加固了石墩,平整结实,接县官道。
它有着辉煌的过去,在逐渐走向衰败。
几十年后村里只剩下残垣断壁与路庆云一家居住,也就是安宁公公一家四口,上辈子嫁进门的那个路家。
安宁在离路家村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放弃了马匹,下马步行,任由马儿往回走,都说识途老马,不怕它走丢。
与那个莫得表情的臭男人争斗之时,手臂上的伤口又崩裂了,安宁进山采了不少草药,是前世发善心接济了一位讹人的穷人,没想到穷人是大周朝最出名的神医叶枫,反而得了一道治外伤的神方。
有了它,安宁没有金手指,卖狗皮膏药都能过上好日子。
把药材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甚至故意多采了十几种草药混淆视听,安宁站在村口推门却怒了。
伸手抽了旁边的木棍敲响铜锣。
一阵“当当”的铜锣之声传遍整个村落。
村子里。
路荣堂宅子前面。
常氏在帮齐氏一家在溪水边上浆洗,齐氏正道:“老三是个有福的,入赘李氏,从糠箩跳到米箩里,享福了。”
常氏停下手边的活,应了一声“恩”,又继续干活。
齐氏下拉着嘴角,“你看他那身衣裳,赛过村里所有人,跟着二姑娘会有这好日子过?”
常氏停下手边活计,正要应声,村口传来急促的铜锣声,一边坐在竹椅上脸色灰败,病歪歪的齐氏站起身,“有人打上门了,抄家伙!走!”
常氏蓬头垢面跟在后面六神无主,空着手,一路疾行,往自家方向瞅,眼里焦虑。
老太婆齐氏一把捞了屋檐下木棍递给常氏,进屋从墙上取下一把大刀,对屋里睡懒觉的幺儿道:“虎哥儿,你去地窖里藏好,等娘来接你才出来。”
“除了娘,谁喊你,都不要应。”
*****
路元青家里。
刚进门不久的姜氏正在给自家男人缝补衣裳,听见村口传来的铜锣声,关上房门,躲在房间里,在门背后瑟瑟发抖,眼泪噗嗤噗嗤的掉。
老六今日正好在仓库整理黄纸,淋雨或者回潮的纸会被担其他乡下,便宜卖出去,剩下的要清点一下,看今年是否储料。
此时听见村口的铜锣声,拿了仓库门口挂的手刀就往村口冲,只听他对自家方向吼道:“铃儿,藏屋里一定不要出来,我要是死了,你以后遇上合适的就嫁了,别回路家村来了。”
玲儿是姜氏的名。
一阵铜锣响,村里人反应不一而足,安宁在村口听见老六那嗓子,气的手抖!
“当当”几声铜锣之后,她对冲得最快的老六,用手里的敲棒当头就一棒子磕他脑门上,“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该打!”
“二姐?”老六很吃惊,往村口一看,确定只有二姐一个人,没有贼寇,她一手抱着一丛草药,一手拿着敲锣棍。
他注意到安宁受伤了,询问之际,地里种地的路荣堂路元喜父子等,村里人大姓小姓,男女老幼都有,全都赶到了。
安宁把一行人召集到宗祠前面,她一个女人凭武力值享受村民的敬畏,还没资格踏进宗祠里面主事。
一群人见是安宁搞事,也见了安宁手臂上的伤,众人神情各异,都没先开口说话。
二姑娘是个女暴龙,还受了伤,没人想撞枪口上。
安宁做为主事第一次站在这里,先前二姑娘也站在这里过,还暴打过齐氏的心肝儿,她家娇里娇气偷鸡摸狗的惹祸精路元虎。
此时十四岁以上的男丁缺了路元虎,路元启、与大哥家长子阿宏三人,还来了路庆书,路吉祥等几个小毛头。
安宁一时没说话,底下何氏李氏小声议论,二房姜氏在家,听男人的话,躲屋里了。
“当!”安宁一敲铜锣,震得周围人捂耳朵,她道:“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些人不服我站在这里?”
村里人望过来。
“不服憋着!”安宁抬头挺胸,虽然捂的厚,别人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她嚣张道:“村里公房谁最多?”
“我。”
“村里公用的木砻,石碾、木杵,臼是谁的?”
“我。”
“村里谁最会造纸?”
“我。”
……
“村里谁武力值最高?”
“我。”
“村里谁最会挣钱?”
“我。”
“所以你们呢,不沾我好处,和我干一架,谁打服了我,我听谁的。”
“不然,不服憋着,听我的。”
安宁开始说的时候还有人窃窃私语,到了最后一群人鸦鹊无声。
“我知道你们有些不高兴,不甘心我站在这里,你们其中有些败类竟然想着依附别人,强人,过好日子,可你们想过后果吗?”
“你们往这儿迁,往那儿迁,迁过去就是外族或异姓,可能将来还会变成小分支,小姓?”
“小姓是什么?各位清楚吗?”
“小姓就是奴族,一辈子世世代代为奴,没主人允许,不准识字,不能自由嫁娶,种粮食主人的,做手工活计算主人的,看主人愿赏多少给你保住一家子的命,不被饿死,冻死,病死。
可能有人说富贵一家过的不错?路富贵一家是遇祖上仁慈,若撞上不良之辈,三姑娘、五姑娘、九姑娘、十姑娘,甚至路西桥的长女,次女等都会被换成银子。论嫁娶,对方是个糟老头子,只要大姓同意,你十二岁姑娘要嫁就必须嫁,对方是个丑八怪,大姓同意,小姓男儿要娶,就必须娶。”
老五站在其中涨红了脸颊,吴氏伸手握他手,他躲开了。
路富贵瞧着安宁,取下身上绑着的酒葫芦,使劲灌了口酒,旁边卢氏使劲缴着手绢,长媳妇咬着唇,对她头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
常氏木纳的望着安宁,双眼空洞无神。
路志林一手拿刀,一手紧握着拳头,往常氏看去,他瞧见常氏的模样,挤进她身边,把她拉到人群之外,一手搂着母亲,安静的听安宁讲话。
此时安宁问,“恨吗?”
“怨吗?”
“这就是小姓的悲哀。”
“这就是这该死的世道啊!”
“呵!”
“府城里有官兵巡逻,府城里有重兵把守,府城里有法制,都城里有法纪,不会动动就有人偷偷摸摸屠了你全村,灭了你全家。”
“州城比府城更安全,京都最好!”
“不过,在这之前,你首先要的就是出人头地,识字,有钱,甚至还要有权,办路引迁居城里,不要去做异姓,外姓,甚至是小姓。”
“而做为一位齐民,出人头地最好的选择就是读书,考科举。”
“如果你们之中出了一位举人老爷,当了官老爷,村子里所有人,包括我,对那位官老爷都觍着脸巴结讨好,村里所有好东西都会是他,会跪了一地的人给他见礼。”
“我也会跪。”
很多年后路元虎穿着七品县太爷的官府,手里把玩着马鞭,正等着某人下跪,那人走近伸手摸头,“都瘦了啊,是不是进京伙食不习惯?”
信了你的鬼了!
入夜齐氏把安宁的话转给罚抄二十遍家规另罚一鞭的路元虎之后,路元虎斗志昂扬,发誓要好好读书。
拿着书本打瞌睡,梦中高中回乡,看见他家二姐跪在他面前见礼的模样,手里小皮鞭抽啊抽!
嘿嘿!
此时安宁不知她一番话对众人有什么影响。对村里人读书之事,她没有详述,只几句话带过,把科举的种子悄悄埋下。
安宁话锋一转道:“路元启,路元虎,和阿宏,他们都去哪了?”
“你二哥与阿宏挑纸下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汪氏小声道,如蚊虫嗡嗡响,安宁站在前面,耳朵灵醒才听清了。
她是路元启的媳妇属二房,是安宁的二嫂,阿宏是大哥家长子。
只剩下关于路元虎这个刺儿头,没人出声为他解释,安宁又要询问,九岁阿庆跳出来道:“小叔躲在家里呢。”
“在家孵蛋。”三庆说完,哈哈笑。
这小子比较皮。
齐氏瞪了三庆这个亲孙子一眼,出声道:“姜氏一样躲在家里。”
姜氏是安宁六弟媳妇,做主事不能偏心,否则不能服众。
安宁瞧着她,直逼的齐氏这位伯娘低头,她冷笑出声,“姜氏是个女子,她体弱多病,你是知道的,就是你……”
“今日这种事,伯娘身子骨不好,也可以在家养着,不用出来拼命。”齐氏脸色和缓,又听安宁继续道:“若小十四承认自己是个娘们,我这个做二姐的做主,给他找个好人家,嫁出去。”
人群中有人笑出声。
齐氏气的嘴都歪了。
安宁只当没看见,有的口子不能开,“以后村中遇上今日这种事,女子带十四岁以下的孩子躲起来,不要掺合,你们是路家村的火种,除了山匪入村,械斗争胜不伤老弱妇孺。十四岁以上的男丁除读书人限考取童生以上与残疾断腿之外,所有在村子里的人为了捍卫家园,拼命。”
“不论是遇山匪还是械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必要时要为路家村留下火种。”
“特列除外。”
“比如我,不算妇孺。”接下来进入正题,安宁把手里铜锣敲得“当当”响,“今日是谁守村口?人呢?”
“是不是觉得村口不用守,门都不用关,是不是觉得路家村里很安全?”
“有一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今日我与朱家村人结了大仇,朱家人死了两个,我手臂受伤也是朱家人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