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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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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说起村外另一个世界,讲了很多很多老六从来没听过的新鲜事物,老六好奇二姐怎么什么都知道,没开口问,二姐说,他就听着。
不知什么时候天亮了,老六在屋檐下站了一夜,安宁在屋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了。
一次两姐弟的谈话,成了秘密,之后谁也没提起。
此后老六的一生,都在为当一个好村正努力。
老六半夜出去,就没回来。姜氏摸到窗边就看见安宁窗外那道身影,她陪着他站了很久。
快天亮了,姜氏收拾一番,去厨房煮了碗酒酿鸡蛋,端过来,只是半道上气喘发作了,呼吸急促,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护着碗,只好靠着柱子,往老六这边看过来。
老六回神的时候,正好遇见姜氏看过来,她发作的那一阵又过了,俏脸通红,未施粉黛,娇俏妩媚,眼里盛着劫后余生的笑意。
夺目,恣意。
老六心跳加速,看着她迈不动步伐,可又想起二姐说女子貌美也是一种错,是一种属于弱者的错,是弱就是错。犹如一盆凉水泼来,浇了一个透心凉。
老六清醒了。
姜氏匀步走到老六面前,细声细语道:“给。”
“谢谢!”
“恩。”
老六:“……”
老六双手捧过碗,碗里米白的色的糯米酿与完整的荷包蛋,卖相不错,只是不知道与媳妇聊什么。他原以为一见钟情,命中注定,媳妇嫁过来了,才知道媳妇心里没有他,他只是比其他人更顺眼而已,凑合而已,她要的是她死了之后的一个名分。
两人要清清白白的。
老六不好意思的,拿勺子舀了一勺进嘴里,差点咸出眼泪来。
他大口吞下去,咧嘴微笑,“好吃,嘿。”
姜氏乖巧的站在一边,未满十六岁的女子,还是一位少女,一位安静可口的少女。
清晨的阳光照在少女的身上,她站在台阶上,眺望远方,眼里有一种生的渴望。
老六那时候不懂,这样靓丽的风景线,他看痴了。
姜氏转身,偏头看他,很为难道:“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是给二姐留的。”
是给二姐留的!
是给二姐留的!!
老六脑子里嗡的一声,端着碗往灶房里冲,“我要!”
在姜氏有点生气,有点懊恼之下,老六把锅里的酒酿鸡蛋吃光了。
接着还灌下去半瓢水。
老六洗了碗,刷了锅,关上灶房门“我要出门了,早饭你去五哥家吃,自家人,不用跟他们客气,我先走了。”说完还给灶房落了锁。
姜氏不解,偏着头看他。
跟着安宁去五哥家蹭饭,她把老六锁门的事一说,安宁眼睛滴溜溜转,大概猜到什么,笑而不语。
“我不是觉得老六不好。”姜氏别扭道,二姐不会以为她告状吧。
安宁牵着她的手,拍拍她手背,“我知道了。”
两人去老五家蹭饭,刚进门吴氏把饭菜都摆好了,“老六说了你们要过来。”
“恩。”
安宁也不会跟吴氏客气,问起老五,吴氏才道:“阿生,昨晚熬了一夜,刚刚吃过歇下了。”
“不要如此拼命,好身体是挣钱的本钱,下次我说道说道他。”
吴氏抱着一岁的阿芸腼腆的笑。
从始至终姜氏照顾着老五的大女儿阿青,一言不发。
吴氏也习惯这位乖乖的弟媳妇。
几人吃过饭。
安宁要巡视一遍村子才放心,这里就像是她得领地,也是她的家,姜氏与吴氏要去晒纸场选乙木树叶的枝干,安宁呆会儿要过去,就由着她去了。
看天色估计是辰时左右,昨晚要没睡好,可心里挂着事,醒的早。
二哥家的阿香带着阿好,小吉祥赶着公家米四五只羊路过,阿香拉住妹妹站在青石板路的一边,扯了扯衣角才和安宁打招呼,“二姑早。”
安宁为了干活利索,穿了小袖对襟长裙,面前露出一串虎牙做的项链,带着笠帽,用布帘遮面,与阿香相遇,也招呼道:“阿香早啊!”
“那我们呢?”吉祥手里还拿着一根小鞭子,站出来问,满眼亮晶晶的看着安宁,安宁笑,弯腰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额头,“小机灵鬼。”
“阿好早,吉祥早啊!”
“呵呵~”
两个孩子都在笑。
安宁问了些他们放羊的事,叮嘱道:“要听娘的话,不要走远了,就在村子附近,知不知道?”
“恩。”阿香煞有其事的保证道,“我会照顾好妹妹。”
末了又添了一句,“三庆就在附近赶鹅。”
“我们人多。”
安宁同她们一起,替她们赶着羊出村子,到了村口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安宁皱了皱眉头。
张相之看着安宁赶着羊与三个小姑娘一起出来,他只是多眷恋的多看了一眼,被抓住现形。
他想问,你今天还出村子吗?
他想说,朱家村的人而已,他可以出面。
他想知道,他昨天一直追逐着安宁的身影,一直就差一点点,最后隔着平湖遥遥望见,她坐在对面的牛车上,牛车奔跑在青石板道上。隔那么远,她看见他了吗?认出他了吗?
有千言万语想聊,话到嘴边,依然是面无表情,高冷的一匹。
安宁望进那双眼睛,感受到那种丰富多彩的情感,可当事人给她一种面无表情,冷漠至极的意味。
是一个矛盾体。
如果没有与周家湾,大马村、赵家湾等村子达成结盟协议,也许向这个男人请求,他也会拼命护住路家村的。
安宁只是想想,她不会白占人感情上的便宜,她的爱情,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眼里容不下沙子,心窄,装不了第二个人。
不知三姑娘是怎么处理的,不是说他过两天不会来了吗?
安宁看见村口栅栏上几束的梅花,正要开口叫他以后不要来了,也不要送梅花。
他们真的没可能的。
你换个对象,折腾别人吧。
安宁才“哎”一声,对面高大的男人转身叮叮咚咚跑远来了,像个与人置气的孩子。
安宁追出去,男人骑上了马,跑了。
轮到守村口的三姑娘背着环生站在村外石灰池边上,手里拿着一根三尺多长的乙木树棍子,好像是赶鸡出来吃虫,啄野草。
她看见安宁,不自在道:“就像阿花身上总有几只跳蚤捉不着,你当没看见不是?”
阿花是三姑娘家又胖又懒的胖橘。
拿口口声声造谣你是我媳妇的一个大男人与阿花身上捉不完的跳蚤比,安宁真是被三姑娘气死了。
“守村口的,看着点阿香他们。”
安宁连一句三姑娘都不叫了,还叫三姐?她丢下这句话,踹了旁边栅栏一脚,栅栏上插缝里的梅花簌簌往下掉,往村里去。
不过事有点背,喝凉水都塞牙缝。
安宁把羊交给阿香她们,进村就听见何氏的声音,“今日一早,喜哥和老六出门,不知道下河路家村会是个什么意思?”
何氏声音里,也听出她愁啊!
安宁从公房后面走出,种着崧和萝卜,韭菜,莴苣菜地中间晒纸场上,年氏背着安宁方向对何氏支招道:“女子再能干,不如嫁的好,村口那位大家都瞧见了吧,挑不出差来,又是吃公家饭的,要是安宁嫁过去,还不是一句话,人家就罩着路家村?”
原本聊天打屁,凑人头的晒纸场只剩下年氏一个人的声音,何氏看见安宁,瞪大了眼睛给年氏使眼色,年氏低头在剥一个臭柚,也叫文旦,是没嫁接过的柚子。没看见何氏那眼色。
亦氏坐汪氏旁边,两人在看鞋样子,侧头就看见安宁,伸手就掐了一把小年氏,小年氏顺着亦氏的目光,看见公房旁边臭柚树下的安宁,立刻笑道:“二姑娘来了。”
只是那微笑有些苦。
“二姑娘什么时候来了?”
“刚到”,年氏听见这话险些气得背过气去,她瞪了一眼周围歇脚的人,不能愉快的玩耍了,“对不起!二姑娘。”
“我瞎说的。”年氏道歉。
“没有,我觉得你说的没错。”安宁挑了挑眉,打量着晒纸场上,原来乙木树叶剃回来的,她们已经选完了。旁边有枝干,汪氏,福多都在帮齐氏在整理好晾干了当柴火。
安宁眼神在福多身上扫了一圈,落在年氏身上,“玉芝,你说的真的很好,福多也到嫁人的年龄了吧,十二岁不小了,宁家村村正年少有为……”玉芝是年氏的名。
这是要把福多许给宁家村刚上任的村正?不说宁家村村正一家刚发生血案,现在的村正好吃懒做,好斗又好赌,二十几了没一个有姑娘家的愿意嫁姑娘给他。
她家福多才十二岁啊!
年氏吓得一哆嗦,跪在地上,眼里闪烁着恨意,不敢言语,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差点瘫倒在地。
小年氏在旁边跪下,扶住年氏打断安宁的话道:“二姑奶奶,使不得,此事使不得啊!小姑子年龄还小,不合适。”
传出福多与宁家村正的事也不利,就怕对方以他们是小姓欺上门来,路家连自己都顾不上,能护着他们吗?
更何况宁家村才出血案,
小年氏低头不起。
福多不知道火怎么烧到自己身上了,见娘和嫂嫂都跪在地上,她放下手边的柴火也跪了下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听得懂,悬泪欲泣道:“二姑奶奶慈悲,福多还小,福多还想留在父母身边多伺候两年,请二姑奶奶成全。”
说着福多要磕头,安宁把人扶了起来,“今日不怨你。”
“今日给你们一个教训而已,以后……”再犯不言而喻。
换作以往年氏他们不一定会跪,见安宁只会叫一声二姑娘,不当是长辈,只是近几日路富贵关起来门都训斥道:“主家对你们好,也不要放肆,你们看看人家小姓是怎么做的?”
没注意过不知道,一比较他们真的是其他小姓幸运了好多。
年氏如此说,并没有歹心,她生的女儿多,一遇事下意识想的就是联姻,用姻亲巩固关系。
何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婆婆齐氏都闭嘴不言,她做为村正家里的,不知该不该劝。
她瞧向安宁,“她也是无心之失。”
“你有理,你来说,难道你也打算用联姻保住路家村?”
“或者你们大部分,都这么想?”
年氏赶紧道:“是我错了。”
小年氏也搭腔,“我也知道错了。”
安宁只把福多扶起来了,小年氏与年氏同族姑姪,一个出自三旺村,一个出自小马村,她孝敬公婆,待自家儿媳也好,但小年氏动不动就是金句,“我错了。”
安宁懒得扶她,至于年氏跪的该,她冷道:“玉芝,我用福多联姻,你不愿意,凭什么说让我联姻了?”
“你家女儿出色,嫁女儿联姻巩固财富,不要你跪着,让别人也与你一样跪着。”
“跪地上可能膝盖有点疼,可精神上跪着,就永远爬不起来。”安宁环视周围的人,“我从不主张用姻亲巩固关系,或者获利,也没要求过你们家某某女儿要嫁某人,请你们记住两点,
一,我嫁不嫁人?嫁谁?与你们,与路家村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不接受任何人指手画脚。而村外的某人请忽略他的存在,请记住他与我无关。
二,请各位记住,我希望路家的每一位记住,靠山山倒,靠水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