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路漫漫之少年梦》延安

21、李渡城二

　　李渡城内一片断壁残垣。
　　斜阳余晖，将屋宇城墙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显得阴气森森，似乎连夏天的暑气都没有来过这里。玄白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凑近阿绣，可怜兮兮地道：“阿绣姐，我冷。”阿绣感觉到玄白异乎寻常，摸摸他的头，只觉心一沉。
　　玄青见阿绣脸色有异，忙问：“怎么了？”
　　“青哥，小白他……”阿绣难掩愁容，低声道：“小白他……他发烧了。”
　　玄青凑近，伸手要摸小白的头。小白立时退到阿绣另一侧，戒慎地盯着玄青。玄青脸色一沉，讪讪地收手，看阿绣问道：“那怎么办？”
　　阿绣轻轻抚着小白的肩，道：“咱们还是找个地方先休息吧。”
　　金何在在一旁闻声，忙道：“我听说很多人中了尸毒都是先发烧的，这位小师父不会是……”
　　陈翰林瞪了他一眼，走到玄青跟前，道：“军爷，小师父年岁幼小，可能是过于劳累了，咱们今天就住在这儿，正好我们保镖的随身都带些草药，我挑些给您。”
　　玄青赶忙谢。
　　“你们看，那片房子好像不错。”赵三叔往前一指，众人顺着他手指瞧去，几间土房在一片废墟上显得格外扎眼。一行人走到近前，见几间房子虽有些微损坏，但尚可居住，无不欢喜。
　　镖局众人将最好的房间留给玄青、阿绣三人。阿绣也不客气，直接带着小白进了一间，将玄白放在床上，给他喂了些水，又用湿毛巾放在玄白的额头上。玄白面颊潮红，呼吸急促，手拉着阿绣，目光隐隐带有祈求哀怜的神气。阿绣心中一痛，强笑道：“小白，我说过再也不离开你，就一定说话算数。”玄白微微扯了下嘴角，昏昏沉沉睡去。
　　玄青走过来，轻声问道：“小白，怎么样了？”
　　阿绣边用一只手给玄白擦汗，边说道：“睡着了，不过还是烧得厉害。”
　　“我看玄白武功不低，按说……”玄青默然站了一会儿，满是疑惑，“怎么会无缘无故发起烧来？”
　　阿绣按住百宝囊，垂眸沉吟半晌，才道：“恐怕就是如那金何在所说的……”
　　“你说尸毒？”玄青大惊，“那小白他……”
　　少女柔美的脸上现出坚毅之色，道：“我会陪着小白，他无论怎样，我都会陪着。”
　　玄青只觉心肠一软，看向阿绣的目光越发柔和，“阿绣，那辛苦你啦。”
　　阿绣温柔地看着玄白，道：“当年，我把小白弄丢了，也使得你们兄弟俩这么多年连消息都没有。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再把他弄丢啦。”
　　玄青也想起了那一天，神色黯然下来。
　　“小师父怎么样了？”门被敲了几下，金何在的声音透门而入，“我这里也有几味能退烧的药。”
　　玄青看了一眼阿绣，见她只是专注地望着玄白，转身走到门口。
　　门开一瞬，金何在伸脖子向里瞄了一眼，见玄青如同山一般堵在门口，根本看不到里面，才提起药包递给玄青，笑道：“玄白师父如何？”
　　玄青接过药包，道：“睡了，等他醒了，我再煎药。”
　　“是真睡，还是昏睡？”金何在喃喃自语，见玄青脸色一变，忙闭上嘴，走了开去，可依然频频回顾，似有疑虑。
　　玄青转头看向屋内，见阿绣俯身低首看着玄白，满面温柔关切，心念一动：“当年，阿绣带着小白一起离开，可后来小白不见了，阿秀一直觉得是自己弄丢的小白，也不知他心内有多自责不安……”
　　“军爷，军爷。”门外郭林叫道：“这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玄青走出去，道：“怎么回事？”
　　“刚才总镖头让我们出去看看，就发现城外面的尸人越来越多，好像附近的尸人都像这里来了。”郭林脸色发白，声音都在发抖，“玄白师父怎么样了？”
　　“睡了。”玄青看了一眼郭林，见他一直望着房间，便说道：“我和你去看看。”说完，又向着房内阿绣交代了一句，“阿绣，我出去转转，一会就回来。”
　　阿绣声音从房内传出，道：“青哥，你多加小心。”
　　玄青笑了一下，随着郭林走了出去。城内一个人影也没有，只地上偶有几具尸体，全都被烧得不成人形。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玄青走到城门口，果然发现外面徘徊的尸人多了起来。不过那些尸人均在外面徘徊，并没有要进李渡城来。
　　郭林道：“这些尸人从咱们进李渡城就开始多了，只不过它们都不进城，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玄青想了想，道：“你们镖局长走江湖，不知道你们总镖头怎么说？”
　　郭林道：“总镖头说‘这些腐尸、尸人以前是见所未见，想问问七秀坊以及天策府可否知道些什么。’”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玄青想不出所以然，就要往回走。
　　郭林忙道：“军爷，要不咱们再去别处看看，也许有什么收获呢。”
　　玄青见郭林神色惊惶，似乎有事隐瞒，心下一惊，也不搭理郭林，忙往回赶，刚到住处，就发觉门口聚了几个人。其中镖局的镖师大头、二勇亮着兵刃，正要往里闯。阿绣当门而立，手持双剑，怒目而视。金何在站在中间，正扬声说话，“阿绣姑娘，不是我们忘恩负义，现在外面已经被尸人给围住了，要是里面再出现一个，大伙都得葬着这里。你还是让我们过去看看，要是小师父平安无事，也安了他们几个的心。”
　　“我说过，你们若是不放心，我们自可出去找地方住。你们这些人拿刀拿枪的，想干什么？！”阿绣柳眉竖起，“今天我在这里，你们就休想进去。”
　　金何在跺了跺脚，叹息道：“你看，我这是里外不是人，阿绣姑娘啊，你越是如此，大家越是不放心啊。”说着，缓缓踱开。
　　那大头、二勇立时就要扑上前。
　　玄青怒喝一声，冲了过去，挡在阿绣身前，瞪着那几人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金何在看看随后赶上来的郭林，满眼责备之意。郭林无奈地站在一边，垂头丧气。大头脾气耿直，说道：“军爷，不是我们不知感恩，实在是你们不知道这尸人的厉害。我们这次走镖出来二十多人，都是惯走江湖的老手，啥没碰到过啊。最初遇到腐尸，我们也没害怕，当场就把怪物打死啦。那时二鹏他哥还有几个镖师不小心沾了尸毒，也都没在意，谁料到就走了一段路，沾了尸毒的人就都发烧了，当时我们给他灌了药，也不管用，只一晚上就变成怪物，见人就咬呀。”
　　二勇虎目含泪，续道：“我哥对我最好了，小时候家里遭灾，我哥就把吃的先给我，他自己饿得啃树皮。可他变成了腐尸，就谁都不认识，见人就咬。要不是郭林他们，我就被我哥要死啦。那小和尚无缘无故发烧，肯定是沾了尸毒，他武功高，要是真成了尸人，咱们都打他不过，还不如趁着现在，把他……”
　　“谁也不许碰他！”阿秀闻言，又是难过，又是愤怒，道：“纵使他……他有个好歹，我也不许你们碰！”
　　玄青心下恻然，面上却凛然道：“我这兄弟若有异变，我定当护主你们，但是此时你们若是要妄动，我可绝不答应。”
　　“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郭翰林携着郭小小从外面走进来，见人聚在一起，忙问了一声。大头、二勇、郭林三人见大镖头回来，心虚地低头过去。
　　金何在见状，笑得如同弥勒佛，道：“大镖头，这是干什么去啦。”
　　“金爷，”郭小小瞪了一眼三个镖头，对金何在说道：“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全仰赖人家，若真是得罪得狠了，人家一走了之，我们夫妻及镖局子的人也能脱身，就是不知道金爷您是否能安然无恙呢？”
　　金何在脸色一变，知道这郭小小看穿了自己的把戏，忙笑着说不敢不敢，灰溜溜离开。
　　郭小小不屑的啐了一口，才向玄青拱手道：“军爷，阿绣姑娘，我这几个兄弟刚才得罪了，你们放心，我们福威镖局没有那忘恩负义的人。”说完，又瞪了那郭林一眼。
　　郭林垂头丧气，不敢言语。大头和二勇心中不忿，却又在郭小小的目光下，不敢吱声。陈翰林对着玄青道：“我们这也是因为路上被那腐尸害得惨了，这才多有得罪，不过我回去定会好好教训他们，以后绝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玄青向陈翰林、郭小小拱了拱手，也不说话，拉着阿绣进了屋。关上门前，他看到陈翰林含笑的连以及郭小小怒点着郭林的额头。玄青关上门，搬了条案放在门旁，自己则在门前坐定。
　　阿绣到床边，见玄白依然昏睡，便将他额头上的布巾拿下来，放在凉水中沾湿，又放了回去，口中喃喃念叨：“小白呀，你一定没事的，快些醒来吧。”
　　玄青将黑铁枪放在膝头，静静瞧着，只觉得就这样守着他们，护着他们，保着他们平安，心中便是全所未有的满足。
　　夜渐渐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