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倾城》辛浅兮

47、花未开，泪已落

　　虽然这两天闹得比较乱，但是红绸红灯依然还是挂起来了，莫念尘站在院子里，看着满眼的红，她却感受不到一点喜庆。红光照亮了院子，她抬眼看向被乌云遮盖的半月，屋檐上的动静，即便细微，她还是察觉到了。
　　“你不该此时来这里！”莫念尘看向前方柱子挡住的阴影。一个身影渐渐靠近，随着红光，渐渐明朗。
　　也许，这是莫念尘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画面，男子清亮却哀伤的眼睛，带着温暖的悲伤，微笑的朝她伸出手：“梨花开了，我带你去看！”
　　莫念尘微笑的伸出手：“好！”曾经相似的场景，只不过，那时的她，却没有伸出手。
　　她安静的坐在他怀中，马蹄声由快到缓，离开城门后，便没那么紧了，一步一步的走着，直到来到一片林子，小路不好走，他们便下马步行。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眼前由黑而渐渐明亮了一点，在月光的照耀下，白色的花骨朵，仿佛披上了一层淡蓝色的纱！
　　看着眼前的一大片梨花林，莫念尘有些愣神，转而神色复杂的看向了旁边目视前方的龙澈！
　　“过几天就要全开了！”看向她，淡然的一笑，伸出手，牵着她往前走，往里走几步，是一座小木屋，周围由篱笆围了一个小院子。
　　她由他牵着，进到院子里，石子铺成的一条小路，旁边有两人坐的大理石的桌凳，对面是木桩钉起来的秋千。
　　爬上楼梯，打开门，简单的摆设，中间是小厅，两侧是隔开的两间卧室！她打开左侧的房门，梨花木床，床前的花瓶中是一株未开的梨花枝。
　　龙澈：“可还喜欢？”
　　莫念尘：“喜欢！”
　　他们并排坐在楼梯口，看着天空的星星和前方的梨花林。
　　龙澈起身从屋里拿出披风给她披上，林间的春夜还是有些清冷的。
　　细细的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梨花香，温柔而舒适，竟让她有些乏意，可能是许久没那么放松了，不知不觉，莫念尘有了困意。
　　龙澈看着她微微偏过的脑袋，手微微一扶，将她轻揽过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均匀轻柔的呼吸声，让他心里一暖。
　　莫念尘醒的时候，天刚刚泛白，她走出房门，便看见，桌子上已经放了两盘小菜！
　　龙澈：“醒了？！刚好吃饭！”屋后是厨房，昨晚莫念尘倒是没看见后面的门。
　　见他将两碗清粥放下，莫念尘有些惊讶的笑了一声道：“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你还会炒菜熬粥！”
　　龙澈：“许久未做了，尝尝？”
　　莫念尘：“好！”很清淡，带了点淡淡的香，有点苦涩的香，是梨花！他在粥里，放了梨花朵！
　　吃完饭，龙澈带她来到梨花密集的地方，虽然还未完全开，但是已经有几朵开了。
　　莫念尘：“这梨花林，你……”
　　龙澈：“你离开的那年种的，刚开始连种了三天两夜，后来，每个月会来种几株，如今，不算死的，有上百株了吧！”
　　莫念尘看向周围，轻叹道：“是啊！得有上百株了吧！”
　　龙澈：“等全开了，我再带你来看！”
　　莫念尘心里一咯噔，但还是微笑道：“等到全部开了，一定很美！”双目而对，释然微笑。
　　在林中逛了半个时辰，天也开始明朗，莫念尘有些累，龙澈便背她往回走。
　　鼻尖的淡香，竟让莫念尘有了一丝依恋和不舍！
　　背上的她，均匀的鼻息落在他的脖颈间，带着细微的痒意，却让他感觉很安心，舒适！
　　莫念尘埋在他脖颈间，压着声音低喃：“如果，当初，我没有进宫，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遇见，也不会在这里！”
　　龙澈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黯淡了：“如果可以，你应该找到了幸福，安稳愉快的生活着。”
　　莫念尘：“你也应该娶妻了吧，还有已经会走路的孩子，环膝左右！”
　　龙澈微微苦笑，没有再说话！莫念尘也渐渐没了意识。
　　如果，她当初没有进宫，那么，他们应该都是幸福的吧！至少，他应该是个逍遥自由的王爷吧！
　　莫念尘醒的时候，是在一棵梨花树下，头枕在龙澈的左腿上。
　　龙澈：“醒了？”
　　莫念尘坐起，半转身，龙澈半支着腿，微笑的看着她。
　　莫念尘：“我睡了多久？”
　　龙澈：“不久，一炷香的时间而已！”
　　莫念尘看向天空，刺眼的光，下意识的遮挡道：“太阳出来了！”停顿了一下道：“回去吧！”
　　龙澈沉默了一会，直到莫念尘看向他，他微笑道：“好！”眼中的光芒，早已黯淡。
　　直到到了宫门入口，马才停下，莫念尘看着眼前不到半百步的宫门道：“回去吧！”
　　龙澈下马，朝她微笑着伸出手。莫念尘看着眼前伸出的手，她突然释然的笑了，将手伸出，他拦腰将她抱下。
　　她看向他紧握着她的手，看着他抽出，然后她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走了不过二十来步，便在宫道上看见了对面的人。
　　莫念尘看着眼前的人越走越近，直到相隔一步。
　　龙玄“回来了！？”语气虽然平淡，但明显已经压制住了，还是感受到了一丝怒意。
　　莫念尘轻哼：“嗯！”便准备离开。刚走一步，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他隐忍的怒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莫念尘有些吃痛的微微皱眉。
　　龙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或者……孤，直接去找他！”
　　莫念尘的额间开始渗出细汗：“与他无关！”
　　龙玄一把拉过她，莫念尘踉跄了一下，龙玄紧紧盯着她，眼中的怒火，示意着他此刻压制的怒气。
　　莫念尘不想与他周旋，只想离开，便下意识的挣扎，想挣开他的禁锢。
　　见莫念尘并不想与自己解释，还想挣脱，龙玄的怒意上了一层，将她拉到他身前，双手紧紧抓住她的双肩，让她对视自己。
　　龙玄在她耳边低吼：“为什么是他，不是我？”
　　莫念尘已经感觉浑身要散架了，眼睛也开始模糊，耳朵也出现了耳鸣，直到眼前的眩晕和喉咙中的腥味让她彻底没了意识……
　　屋里屋外跪了一大片，小可跪在床前，气都不敢出！
　　小可在院中急的团团转，便看见，王上袖上全是血，抱着嘴边全是血，身上也沾到血的姑姑急冲冲的往屋里走，大吼着叫太医。
　　把月清阁的下人们吓得全都跪在了原地，头都不敢抬。直到太医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满头大汗双手颤抖着擦汗而走，他们才被遣退。
　　小可颤抖着给床上的姑姑擦着嘴角和脖子里的血，身后的龙玄一直盯着，害的小可的手一直都在抖。
　　感觉过了许久，背后的王上终于开口：“好好照顾她！”
　　小可赶紧跪下：“是！”直到听不到脚步声，才敢起身。
　　床上的人，脸色是越发的苍白了，衬的鲜红的血越发的红艳！
　　这一睡，莫念尘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虽然知道，龙玄不会对龙澈做什么，但还是担心，打听了一下。
　　那日之后，龙玄便以怕北辽报复为由，将龙澈软禁在了澈王府！
　　而她的册封典礼，也在她醒后的第三天举行。
　　她看着镜中，一袭红衣，金丝凤冠，被精心打扮的自己，莫念尘微微上扬嘴角，却是苦笑一般，这竟是她第一次穿嫁衣，却不是她所期许的。
　　“哇！姑姑真好看！”小可看着眼前，梳妆打扮后的莫念尘惊叹道：“姑姑平时不喜胭脂水粉，已经很好看了，如今，略施粉黛更是惊世之颜了！”
　　小可感叹着她的美，却也发现了她并无愉悦之心，美丽的容颜下是冷漠，无悲无喜。
　　小可知道她的心情，便也不再多话，静静的为她整理衣服，打理头发。还未盖上盖头，便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声！
　　莫念尘：“小可，去看看！”
　　小可：“是！”还未出门，便看见李雅馨冲了进来。
　　莫念尘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会来。
　　李雅馨一下子跪在了她的面前，倒是让莫念尘有些措手不及，赶紧伸手扶她起来，她却倔强的看着莫念尘道：“我求你，救救他！”
　　扶着她的双手一僵，莫念尘看着她，李雅馨目光含泪，带着倔强和哀求，声音颤抖：“他在南宫门，救他！”
　　莫念尘的脑中一片空白，耳朵里只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和回荡着李雅馨的那句：“救他！”她从未感觉自己的双脚如此的沉重，沉重到她每奔跑一步，就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南宫门内，龙玄冷漠的看着眼前混乱的状况。几十名精兵围着中间的龙澈，刀剑碰撞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道上。
　　这些精兵都是慕容炎一手训练出来的，龙澈与慕容炎交好，世人皆知，如今，让他们对付龙澈，双方都只是在周旋。
　　龙玄看着眼前的情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瞳孔变深，冷言道：“他若踏进来半步，死的不只是你们，你们的亲人，一并处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听见龙澈道：“今日，本王一定要进去，所以，你们也不必留情！”
　　众人心一横道：“澈王，得罪了！”
　　虽然那些侍卫不是龙澈的对手，但是龙玄显然不想放过他，一轮接一轮的轮番上人，他也无心伤人，纯属消耗体力，渐渐的便有些吃力。
　　见他已经支撑了半个时辰，龙玄见他还没有退的意思，便挥手示意，低沉道：“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不会再继续容忍了！”
　　莫念尘跑到这边的时候，便看见一群拿着弓箭的护卫，对准了人群中已经满身伤痕的人。
　　莫念尘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不！！！”
　　龙玄惊呼：“停下！”
　　莫念尘使出全身的力气，使出轻功，朝他而去，而龙澈也在那刻，微笑着朝她伸出双手，半空中将她揽入了怀中，柔声道：“不要看！”一只手抚上她的头发，双手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她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到了他胸腔里的闷哼一声和利刃划破血肉，刺入骨的声音。
　　脚刚落地，他便支撑不住，半跪了下去，手中的剑落了，他仍然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子，努力的稳住自己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莫念尘埋在他的怀中，鼻尖充斥着血腥味，浓重而鲜活。她不敢抬头，只是任由他紧紧抱着她。后背是他已经控制不住开始颤抖的手。
　　耳边是他渐渐沙哑的安慰和虚弱：“对不起！我终是……没能，带你离开！”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的要死。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我带你离开，澈！”
　　龙澈：“好可惜，没能见到你穿嫁衣的样子！”来的路上，她已将头顶的凤冠拿下，外衣脱在了路上。
　　龙澈微笑低喃道：“安……儿，安儿……灵儿！”声音渐渐微弱，直到她感觉到肩上一沉，后背一下子轻了，没了刚刚的温暖。
　　她伸出双手，接住他没了力气支撑的身体，滑过箭柄，他的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她看着他身后被弓箭刺满的后背，鲜红的血流入她的掌心，还残留着温度。
　　她的大脑一下子空白了，心一下子就空了，她的眼中，全是他的血，和她鲜艳如血的红衣，他乌黑的长发与她披散的黑发，纠缠在一起，又被吹散……
　　是泪！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