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胭红其一 ...
-
卯月新将那只三花猫带来的时候，命月杏睡得正香甜。
冲怀中的三花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卯月新轻手轻脚走到她床边，将猫咪柔软的肉垫印在命月杏的脸侧，指尖按着三花猫毛茸茸的脚背，小小的揉了那么一下。
“何、何物！”
命月杏猛的弹坐起来，没束紧的灿金长发洒了一身，她惊恐的瞪大葡萄般的双眼同猫咪对视半晌，又愣愣抬眼同卯月新对视半晌，这才将憋在胸前的那口浊气吐出来，“奴还道是谁，原来是新啊。”
卯月新平静无波的脸上稍稍现出了点笑意，一下为整个人都增添了不少颜色，他把三花猫塞到命月杏的怀中，道：“给你的。”
“给奴？”尚且混沌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太多信息，命月杏茫茫然抱住那离了卯月新立刻就开始龇牙咧嘴的三花猫，下意识揉搓许久，才突的惊醒过来，“不可不可，这華月楼可是禁止养活物的，若是被楼主发现，这猫会被打死的！”
“没事，它可灵活的很，天天都要从厨房偷吃的，杏要是养了它，也算是为厨房做出贡献了。”
少年认真的神情同怀中猫咪柔软的叫声将命月杏的为难化去不少，她搓了搓猫咪的脸，见它又开始冲自己发出“嘶嘶”的威胁声，便忍俊不禁的轻弹它的小脑袋：“汝身子小，脾气倒是颇大。如此，就唤汝唐辛子如何？”
“喵！”
三花猫终于挣开命月杏的怀抱，它跳到地上，先是将自己从头到脚的舔了一遍，又抬起头来来回回的扫视两人，待选出一个比较喜欢的二足兽后，便屈尊蹭了蹭卯月新的脚，又是“喵”的一声，仿佛在催促他赶紧把自己抱起来。
“看来还是新招小动物喜欢。”命月杏叹息道，“奴从小就不怎么得它们亲近，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仍是未曾改变。”
卯月新弯腰将这已从“这只猫”正式更名为“唐辛子”的三花猫抱起，任它在身上四下踩了一圈找到个舒适地方呼噜呼噜的打起盹来，这才低声道：“你散养着它就好，平时就放它出去，它通人性，知道这房间里有陌生人了就不会再往里蹿，也省得被看见了再挨一顿骂。”
“好。”命月杏又摸了摸唐辛子的头顶，看它怕痒似的不停抖动耳朵，便忍不住轻笑起来。
少女的眼睛红肿，一看便知睡前才哭过，卯月新不用猜测也知道肯定是她昨日功课没做好又被先生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他曾经有幸听过教文的那位先生责骂命月杏，那叫一个通篇不带脏字还骂的人生不如死，真真可谓是杀人不见血的文人。
但即使如此，命月杏仍是为着简简单单的一点小事露出了笑容。
他很喜欢命月杏的笑容，像是春日的微风冬天的暖阳，又像庙会里尝过一次的棉花糖，轻柔的抿上一口就会一直甜到心里去。
“杏——”卯月新的声音被中途掐断，他能安慰命月杏什么呢？少女在他面前被追债人强行带走的时候，哭喊着却还是被无情卖入吉原的时候，因不服管教而被一次又一次教育的时候，他不仅什么都做不到，甚至还要命月杏回过头来安慰他，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安慰命月杏？
少女一直都很坚强，坚强到他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暗自憧憬，而后想尽办法加快脚步追赶。
然而命月杏却好似读懂了他的心思一般，加深笑容探手去摸卯月新的头顶，水泡未消的手指触碰到东西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面容有一瞬扭曲，但很快她便收拾好表情，轻轻抚过卯月新乌黑的发丝：“虽然这么说不太恰当，但……奴由衷觉得，新能陪奴走到现在真是太好了。这么多困难这么多不甘，多亏了新，奴才能保持着自我坚持着活下来。新总是能带给奴勇气呢。”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不呀，新已经做了足够多、甚至说太多了。唐辛子也是新特意带给奴的不是吗？”
“……如果杏能因此开心起来的话。”
“说什么呢，”命月杏用力搓了一下卯月新的头，少年顶着鸟窝般乱糟糟的头发一脸懵懂的样子实在太过可爱，让她忍不住笑弯了眼，“有新在，奴每天可是都很开心的。”
卯月新眼底的阴霾被春风吹散，他抱紧唐辛子，在唐辛子不满的“喵喵”声中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门外小且密的脚步声打断。他同命月杏快速的对视一眼，闭上嘴，安静而又熟练地从窗户翻了出去——还不忘带上夹起尾巴想逃开的唐辛子。
命月杏整理好睡得有些散乱的衣襟，又捋起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确定仪容找不出差错后便端端正正的跪坐在矮桌前，计算着那脚步声走进来的时间，抬手慢悠悠地研起墨来。
待漆黑的墨水在砚台中晕染开来时，那脚步声的主人也刚刚好行至门前。
纸拉门被打开又合上的细微声响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都似惊雷一般炸响在命月杏耳边，她的心脏跳得飞快，却还要硬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毕竟若是稍微露出几丝怯意就又会被剥夺吃晚饭的权利，这种惩罚可比鞭打和关禁闭还要让她难受。
少女耀眼夺目的金发柔顺披散在身后，垂下的眼帘轻抿的唇线以及研墨时手腕的曲线无一不在完美诠释何为“楚楚可怜”。
看着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作品出落得越发标致，紫苑走到命月杏身旁，满意的赞赏道：“不错，汝迎来属于自己的花魁道中的日子，想必也不远了吧。”
“先生。”命月杏这才发现有人前来似的，轻轻放下墨锭，不慌不忙的抬头看向紫苑，举手投足间尽是柔美风情，“什么风将先生刮来了？”
“汝这孩子，没事妾身就不能来看汝了？”
过了最佳观赏时间的花魁就像是盛放后有了颓败之势的花，紫苑便是她们中的一员。只是她运气好，在失了风光后还能被華月楼以“乐理先生”的身份再次聘用。
而命月杏——花名“桃叶”，便是她的第一个作品，也是華月楼的噱头之一。
西方的神秘与东方的优雅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完全异国的外貌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间的反差，充满矛盾的存在，这就是華月楼已经放出风声去的未来花魁的卖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胭红其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