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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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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徐自参把徐小满制的香囊递给丫鬟,丫鬟转身交给小姐。
幂篱中探出一只纤纤素手,圆润齐整的指甲上涂着玫红色的凤仙花汁。
幂篱中人打开香囊,赏玩一番,满意道:“果真好香,沉香,结账。”
唤做沉香的丫鬟应了声是,转身问徐自参价钱。
徐自参沉吟片刻,徐小满抢先伸出一根手指,朗声道:“一只香囊一百两。”
徐自参瞪大眼睛,他们徐氏祖传香身丸也仅卖五十两一盒,一盒内有十颗。这丫头竟然狮子大开口,一百两只有一个香囊!
一个香囊里只有五颗蜜丸!
翻了四倍的价格!
谁知丫鬟眼也不眨,干脆利落拿出银票结账。
幂篱中的姑娘问:“此香唤何名?”
徐小满眉眼弯弯,“名苦寒。”
梅花香自苦寒来,这味香,是她前世费劲心思调制而成,期间足足花费了五年时间,才能呈现出如今的效果。
***
送走大客户,徐小满好整以暇看着徐自参,“这香除了我,谁都做不出来,我提的要求也不过分,你好好想想。”
之前主动权不在她身上,只能忍气吞声,现在已经有人证明了她的香的价值,主动权便到了她的身上。
她接着说:“知府夫人一定也一定更喜欢苦寒。”
徐自参已经动摇,他背着手来回踱步,过了会儿停下脚步说:“小满,你娘的过失我可以不追究,但是香料铺不分利。你一个姑娘家,拿这么多钱做什么?”
徐小满自然不肯,“你也看见了,苦寒的价钱比香身丸高了五倍,你不要,我便卖给别家。”
徐自参举起手掌就想扇,被李如月拦住。李如月细声细语地说:“老爷,大姑娘这是在跟你赌气呢!怕是还怨你早上那一鞭。”
她看向徐小满,面上挂着亲呢的笑容,“大姑娘,自家人还谈什么钱不钱的,平日里吃住用度,不都是老爷挣的!”
这是暗指她白眼狼?
徐小满冷笑一声,“不分利可以,那就彻查此次库房失窃之事,我要让那偷窃之人给我娘磕头认罪。”
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有了香粉采集系统,银钱对她来说根本不成问题,何须依靠徐家。更何况与徐家香料铺扯上关系的话,以后反而不利于她行事。
这一招声东击西,不怕徐自参不答应!
果然,徐自参一听此话,两眼放光,“这事本就该彻查,自然不会叫那偷窃之人逍遥法外。”
李如月慌乱之间一个失神,手下没有轻重,把徐自参的胳膊捏痛了,徐自参惨叫一声,“如月,你快放手!”
李如月连忙松开手,她笑得勉强,“妾只是为老爷的风姿所震,一时激动……”
徐自参老脸一红,两人旁若无人地眉来眼去。
徐小满觉得自己要瞎,她第一次当面见到徐自参这么轻浮为老不尊的样子。
既然今日已达到目的,徐小满便道:“我一日只制一只香囊,每日辰时遣青枝送来。”
徐自参不满,“为何一日只有一只香囊?”
徐小满似笑非笑地,“我每日还需去族学习书,另有母亲为我请的琴艺师傅,哪来许多精力制香。”
李如月笑道:“姑娘家哪需这般刻苦,识得几个大字便够用了。我瞧着,就是文成都费不得那么多功夫。”
徐文成是徐家庶子,亦是徐自参长子,乃李如月所出。
因徐自参这一房只这一个儿子,故平日里很是疼爱。
徐小满平日里便不喜这个庶兄,前世更是被他与季何婴联手陷害,此刻听闻李如月提起他,险些失了理智。
她捏紧拳头,压下心中怨恨,“他不愿刻苦用功,就不许我用功了?”
李如月一噎,立马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向徐自参。
徐自参虽然心中不悦,但总不好拦着女儿读书习字,纵使他要拦,王氏恐怕拼死也不会愿意的。他点头道:“小满说得有理,一只便一只吧。”
这事儿便这么定了。
徐小满踩着愉悦的步伐往回走,她要去捉内鬼了!
***
淅淅沥沥的春雨未曾停过,青枝打着天青色的油纸伞走在徐小满身侧,小心地为她遮雨。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满是崇敬,“小姐,您太厉害了!瞧李姨娘那脸色,真叫人爽快!”
徐小满脚下不停,嘴角噙着笑,“往后还有更爽快的时候。”
现在赶回去,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揪出内鬼。
库房内的香方丢失,大门上的锁却完好无损,这十有八九是王氏身边的贴身之人干的。
徐小满早就在脑子里溜过一圈,娘的陪嫁丫鬟有三个,小丫鬟石榴,大丫鬟青梅、莲雾,另有一个奶娘赵嬷嬷和两房粗使下人。
两房粗使下人和赵嬷嬷绝无可能,一是粗使下人接触不到库房钥匙,二是赵嬷嬷可以说是看着她娘亲长大的,两人之间与其说是奴仆,倒不如说更像母女。
而另外三个丫头是伺候娘的日常起居,平日里都贴身服侍,极有可能悄悄窃出库房钥匙,拿了香方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
如果不是徐自参突然要向知府大人献香,再碰巧遇上原先的赵师傅过世,这件事恐怕根本不会被发现。
待到被发现端倪时,早已无迹可寻了。
天色渐暗,回到徐府,屋檐下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随着晚风轻轻晃着。
徐自参已经提前派人回来传过话,晚上不回来用饭。因此前厅没有摆饭,一片清冷。
徐小满刚迈进大门,闻讯赶来的王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小满,你跑哪去了!身上带着伤不好好休息还出去,命还要不要!”说着,就流下两行泪。
徐小满真不知道原来自己亲娘是个这么爱哭的性子,她前世自八岁后便很少能够见到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都是幼时的模糊画面。
“我有数的,娘就放心吧!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王氏拿帕子抹去泪水,哽咽道:“你要听话,别让娘担心。你如今已有八岁,往后要学会照顾自己,凡事莫冲动,别惹你爹生气……”
这一番话听起来活像是临死前的叮嘱,徐小满心中一酸,前世娘连话都没来得及与她说,便被关进了佛堂,不知会有多伤心。
徐小满抓住王氏的手,往屋内走,“娘,爹已经答应我,不让您搬去佛堂,您就放心吧!我可离不开您的照顾呢!”
王氏惊喜道:“你爹真应允了?”
徐小满肯定地点头,脑袋上梳的两个小丸子一晃一晃的,可爱极了。
“爹还说了,要彻查此事,揪出盗窃香方的贼人,押去见官呢!”她一边动作夸张地大声说,一边扫视着母亲身后的两个大丫鬟,青梅面上笑盈盈的,看得出是真心为主子高兴。
至于莲雾,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徐小满个子小,一回头就看到了她略显紧张的神情。
“莲雾,你怎么了?”
莲雾一惊,忙抬起头,勉强笑道:“奴婢下午喝了凉水,肚子有点疼。”
王氏是个单纯的深闺妇人,平日里对身边丫鬟婆子极好,这会儿见莲雾不舒服,便关心道:“去医馆看看吧?”
莲雾连连摆手,“不必了,并不很疼,歇一晚便没事。”
“那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青梅就行了。”
莲雾咬咬唇,坚持道:“奴婢真的没事。”
王氏不再勉强,“你若有不适,只管自己去休息。”
徐小满不着痕迹地扫过莲雾,余光里瞥见她手中的帕子被拧成一团,心中不由冷笑。
“娘,你让徐管家把府里的下人都喊到前厅里。咱们今天挨个问过去。”徐小满拉着王氏走入屋内。
王氏不肯,虎着脸说:“你回屋歇着去,这些事轮不到你来操心!”
现在的徐府还远不及前世的兴盛,他们居住的院舍并不多宽敞,前厅的摆设与前世的相比,更是简陋,连个点缀的花瓶都没有。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徐小满眼珠一转,撒娇道:“娘,我还不是担心爹被蒙蔽,要是没抓到贼人,祖母迁怒于你可如何是好?”
王氏对这个宝贝女儿实在宠,耳根子又软,只好答应,喊来徐管家一顿吩咐,不一会儿就聚集了府里的仆役。
除开老夫人院里的,在府中的仆人全都来了。出去办事的,通知不到,自然不在列。
徐管家往跟前一站,解释道:“能来的,都来了。”
徐管家是徐府的家生子,自爷爷辈起便为徐家做事,如今他在管家这个位置上已待了三十年之久,因此在徐家很有地位,老夫人平日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他对王氏虽无怠慢,但也不大看得上。因此态度便不太敬重了。
徐小满隐约察觉到娘在府中下人心里没什么威严,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还好这只是一个普通商户人家,要是在侯府,还不得被连骨头吞。
背后的伤经过这么折腾,愈发痛了,徐小满咬紧牙关,忽略掉后背的疼痛,朗声道:
“今日为何将大家聚到这里,想必大家都清楚。”
“找大家来问一问,把那家贼揪出来!谁提供的线索有用,赏一百两!”
仆役们议论纷纷,一百两银子对他们来说是个大数目,他们要不吃不喝好几年才能攒到。
一个粗使大妈打头站出来了,她的嗓门洪亮,整个院子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俺上个月十八晚上出恭的时候瞅见一个人鬼鬼祟祟滴,就在西院那头的假山边,离库房进得很!”
徐小满问:“看见是谁了?”
婆子抬眼瞧了瞧上坐的夫人,梗着脖子道:“是夫人身边的莲雾!”
厅里顿时一片哗然,有脑子转得快的已经在怀疑王氏是监守自盗。
王氏很是震惊,扭头看向莲雾。莲雾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满脸愧疚。
王氏不敢置信,颤声问道:“真是你?”
莲雾红着眼,浑身都得像筛子,正待说话——
“你们在做什么?”
厅外传来徐自参的声音,他带着李姨娘和李小怜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