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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幕 ...

  •   麦田曾有一个神经症患者,她说她老是做同一个梦,基本上一周一两次都是那个陈旧的梦。梦里,她在回家,每次都要穿过一片竹林,然后是成片的剑兰叶子。走到剑兰那儿,她就会知道身后会有人影出现,跟踪她的人影。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梦境不断重复,那个人影自然也在重复,也就是说她应该知道并且熟悉那个人会什么时候出现,但她每一次依然害怕,恐惧。
      那种想要逃跑,腿却像棉花使不上力的逃跑。
      终于,她逃回了家,开门,看见旋转的楼梯,不是向上,而是往下,楼梯一圈一圈往下,到她走完,会看到自己躺在没有窗户的房屋中间,母亲将一朵紫罗兰丢在她身上。
      紫色的花一落到心脏的位置,她就从梦中惊醒,每每如此,每每如是,从来不变。
      那个患者讲述完自己的梦境后,麦田用红色的笔在案例上的某些字上划出了圈。比如剑兰,旋转的楼梯,紫罗兰,死亡,母亲……
      麦田对那个女人说,伤痕今天会有,明天会消。死亡,是死,却代表生,梦里面的人是你,你死去,你活来,是对过去的彻底告别,也是对过去的彻底埋葬。潜意识在保护你,它想让你埋葬过去而重新活在新生里面。你的母亲给予你压力,她是把你带出过去的关键人物,至于那朵紫罗兰,麦田说道这里,从花瓶里面抽出了一支向日葵,递给面前的女人后,说送给你,我觉得这种花适合现在的你。
      女人瞟见了白纸上红笔划出的紫罗兰,看见旁边小字划出的“violate”,□□。
      一瞬间,她的泪落下,麦田递了干净的纸巾过去,对她说把心底那朵紫罗兰拿开,种上向日葵。
      心理诊疗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也需要患者方的配合,第二次,那个女人却没有如约,麦田亲自拨了号码,那边早已经是一个空号。
      这个病人埋葬了心底不能说的秘密,麦田这个医生角色自然随之而亡。
      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有人出生,有人死去,新旧交替,生死更迭正常不过。只是没有经历生与死最关键的一刻,就不会明白活着和死亡的真正意义。从快速驾驶,到遭遇强光刺射慌神错打方向盘,康遥在下一分钟之后醒来。
      还好,额头破了点皮,毫发无伤的活着醒来。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夜,本该是黑色,却出现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水色,四周是白,头顶有一点光亮射来。
      汽车的鸣笛声刺破耳膜,一秒时长的意外瞬间快闪,康遥看到了黑暗。
      闭眼,再次睁开,再闭眼,鼻口还有空气,再一次睁开,除了汽车不正常的鸣笛声,还有火花塞吱吱的奇怪响动。头顶是夜色,脚下变形的草地,昏黄的路灯笼罩康遥所处环境:一辆车,冲破护栏,车头紧顶着一棵梧桐树;另外一辆车,车门变形,横在并不宽敞的道路上。
      她下车,站到那辆变形的车外,看见车内红色的数字正在显示:
      00:01
      她摸了摸火辣辣的额头,依稀想起前一分钟的事态。似乎,一辆车朝她对撞过来,她被强光刺了眼,手不听使唤的错打了方向盘,撞上了这辆车门变形的汽车,然后,自己冲出护栏……撞击的声音震耳欲聋,天昏地暗,在惊恐中抓死方向盘,不知道朝哪个方向,总之是死死把住!
      一分钟的惊恐过去,眼见,就是现在这个状态。
      车祸现场!
      康遥现在的家离和母亲同住的家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一个新城区,一个是旧城区,两者之间的这一条路虽然宽阔,但也是少有车往的一条临山折弯小路。
      康遥现在站在这条小路上,路灯的光如雾,自己的车前盖凸起,冒着烟。
      而这辆车,一个男人的头俯在方向盘上,血正从头发里往外渗,没多想,跑回车里就抓起电话打给了110,接着,摁起了郑浩锋的号码。
      “对不起,你拨得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电话那头只有僵硬的女人声音。康遥丧气,扔了电话,跑回那辆黑色的轿车边,朝那个昏迷的人喊:“喂,能不能听见我说话?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依然只是她的声音。
      还好她从车内找到一些医药纱布,在给轿车司机摁住伤口的时候,救护车疾驰出现,再后一分钟,警车也到了。于是,前一分钟车祸的恐惧被现在的紧张交替,她被送到了最近的市区医院,止血、处理伤口、CT、检查……一番折腾,康遥才被警察详细问起话。
      等到把事发经过讲完,处理黑色轿车司机的医生也过来对警察说:“没什么大的问题,就是头外伤和软组织损伤,已经醒了。”
      康遥看着其他的警察去了那个人的病房。
      登记完身份信息,康遥一个人坐在走廊上,手中握着电话,但不敢给妈妈打过去,只盯着电话发呆,直等到询问轿车司机的警察出了病房,她才慌忙站起,问了些大致状况。
      交警根据车祸现场痕迹判断和对轿车司机的酒精测试,说车祸要由那个司机负全责,因为他体内的酒精含量超标……听到这句话,康遥摸着胸口松懈下面部表情,松出了一口气,交警同志却说也不要以为就没你的事了,这两天要随时过来配合调查,说不定还有你什么事。
      还有你什么事?
      康遥在心里骂了两个字:乌鸦!
      想起乌鸦,康遥就想起了白天郑浩锋的玩笑,心想好的不灵坏的灵,乌鸦飞到自己身上了。她又拨打起郑浩锋的电话,可惜,还是处于无法联系的状态。
      只能骂骂咧咧,心情极度不爽的打车回了家。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4点,康遥刚把霉气洗净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走到客厅,郑浩锋身上的酒气扑过来,她皱眉,从厨房端出一杯水。
      郑浩锋似乎醉得厉害,一句话没说就瘫在了床上。
      康遥恨不得一杯水给他泼到头上!咬咬牙,还是行动退败于思想,给他脱下酒气十足的衣服裤子,又拿帕子一一擦了,才算完毕。事后,自己抱了枕头委屈十足的到另一间卧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越想越觉得郁闷,想郑浩锋又是个太极性格,去闹只能自己上火,干脆抓起电话。
      准备打给陈小蓝,却想起了麦田。
      “你总喜欢半夜骚扰别人。”麦田的声音很清晰,一点也没有睡觉不醒的慵懒。
      康遥闷声:“我今天出了车祸。”
      麦田:“车祸?怎么回事?在哪儿?身体上有没有什么事?”
      连续而来的问话让康遥喉咙越发得堵,缓慢道:“恩,没什么事,只是头破了点皮,责任在那个人,他酒精含量超标。”
      麦田:“哦,没事就好。不过,你心情不好。”
      康遥:“呵呵,有一点,可能是因为车祸,没想到婚礼第二天就遇车祸,运气还真好!”
      麦田:“一方面,它在提醒你以后要小心驾驶,不要乐得忘了其他;另一方面,这跟运气没有实质关系,驾驶是靠技术,不是运气。”
      康遥:“行了行了,求求你对着我感性一回!”
      麦田:“感性?容易出事。”
      康遥:“笑死我,你从早到晚都是一副僵尸脸!对了,结婚那天和你坐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不是林立扬?”
      手摸着烟,麦田点燃了才回答:“嗯,已经离开重庆了。”
      康遥:“哦!我在想,不记得发了请贴给他啊,奇怪,他怎么来了?我跟他不是很熟的。”
      麦田:“郑浩锋呢?说不定是郑浩锋下的请贴。”
      康遥一听到某人的名字,就扬长了腔调:“他?鬼知道是不是他!”
      麦田:“怎么了?你的语气暴露了对他百分之九十九的不满。”
      一语惊醒梦中人,康遥的确对某人不闻不问更喝酒的行为强烈不满:“我今天差点出事,郑浩锋竟然还在跟客户应酬!婚礼第二天跟客户应酬?哪有人婚礼第二天还在应酬工作的?电话不通,消息没有,幸好我没事,如果我出事,他简直……”
      麦田:“不度蜜月好像是你提起的吧。不是说累了假期,以后和你母亲一起去?”
      康遥:“好好好,这个就算了!但是他总该开机吧,总该给我说一声要晚回来,好喝酒吧?”
      麦田:“也许他也没有想到要应酬。”
      康遥:“你怎么替他说起好话了?麦田,你是站在我这边?”
      麦田:“一直都是。”
      又补充:“不过,正因为一直都是,所以才客观的劝导你,不要因为车祸影响自己的情绪,影响你和他的感情,你们刚刚举行了婚礼。还有,你凌晨四点二十五打电话过来,恐怕不是为了告知我你出了车祸,而是想倾泻你们家郑某人对你车祸不闻不问吧?康遥,我跟人交谈是按时间收费的,现在已经是二十六分钟,你确定要继续请按1,NO请按2。”
      康遥心在郑浩锋身上,没有听出电话里面的语气也暴露出对她百分之九十的不满。
      却还在说:“行了行了,我会把礼金如数退还,拿来做咨询费,满足,满意?”
      麦田:“呵呵,康小姐,你确定我会跟你谈一笔吃亏的生意?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有空来看我。至于你的生气,就当你们感情生活的情趣吧。”
      康遥:“连你也敷衍我!”
      麦田吐了烟气:“我要是敷衍你,就不会看见你号码还接你电话,因为你每次电话过来,不是宣泄就是爆发,没有一次是在正确的调节自己的情绪。康遥,别想这么多了,多想想郑浩锋的好处,你们会相处的很愉快。睡觉去吧,改天有空过来。顺便说一声,只要你愿意,我还是会听你诉说的。”
      “去死!”康遥狠狠摁了结束通话键。
      用力骂了两个字后,康遥的情绪似乎因得到宣泄而回到正常,加上车祸耗费了太多体力,她很快入了眠。
      电话那边的人还拿着电话,笑得微苦。

      第二天。
      郑浩锋清醒过来,看着康遥给他倒好温水,舀好稀饭,放在他面前。她的面容很平静,头高高昂起,额头上一小块白纱布似乎是摆设,不表现任何含义。
      郑浩锋放下水杯,问:“头怎么了?”
      康遥平静以及平常:“小车祸而已,没死人,就是汽车撞坏了,不过你放心,已经拿去修理了。”
      “车祸?”郑浩锋看着康遥。
      喝了蜂蜜水的康遥放下杯子,嘴角勾起:“车祸,只不过没打通你电话,所以处理完了。只不过要随时配合交警的调查,没什么大事。只不过额头上破了点小皮,而已。只不过你电话昨天晚上没电了,对了,要是下次客户找你,没电多不好啊,我今天去给你多买块电池,换着用就不怕没电了。”
      郑浩锋不说话,看着康遥先是手指着额头,放下,尔后端起稀饭。
      “昨天手机掉进洗手池,你不用买电池,重新帮我买一个就是了。”郑浩锋也开始端起碗,慢慢吃起来。
      康遥放下筷子,盯着他。
      郑浩锋:“客户太熟,喝酒的事情推不掉。他知道我结婚,说今天中午请我们吃顿饭。一会儿我去推了,陪你再去趟医院。”
      本来还想借题发挥,狠狠打击,但他这么说,康遥就没办法继续了,心想又是有力变作无力,每次就打太极,四象八卦幻变无形,把她给绕进去,简直不给出路!
      “不用了,昨天已经检查过了。”康遥拿起碗筷就走进厨房,动作和声音都不平和。
      这个时候,电话铃音响起。
      郑浩锋把手机给她递过来,康遥无视一个半头以上的某人,接起电话。原来是车祸的事,交警同志让她上午过去一趟,说是取证已经完毕。康遥挂了电话,闷声不响地绕过郑浩锋走进卧室,换了衣服,郑浩锋也走进来,拿起外套,康遥盯了一眼,说:“我出去,你自己去买手机!”
      郑浩锋:“电话内容我听到了,我陪你过去。”
      “不用!”康遥抓起皮包,推开阻挡在面前的郑浩锋。郑浩锋抓住她,说:“行了,别耍脾气。”
      “脾气?我耍什么脾气,我又没有电话不通又没有一个消息!明明知道人家一个人回家,就算应酬客户,总该说一声吧,一个消息都没有,如果你老婆昨天车祸死了,你恐怕最后一秒都见不到!”康遥使劲挣扎着,妄图甩掉郑浩锋的控制。
      郑浩锋酒醉尚未完全醒的头很不舒服,他尽力使自己平静:“好了,下次我会打电话。”
      康遥一听,不饶:“下次?还有下次?你知道不知道我差点就被撞死?知道不知道我一个人在那儿,连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万一是我撞死了人怎么办?万一我重伤爬不出来怎么办?我才嫁给你第二天,你就这么对我,以后呢,那以后呢?”
      “我说了,下次会给你电话,没有以后。”郑浩锋松开康遥,披上外套。
      康遥不想每次都打太极:“行了行了,你每次都是行了,你就不能哄哄我,安慰安慰我?郑浩锋,你到底爱不爱我?”
      “够了。”背对康遥的郑浩锋低沉了声音。
      康遥:“够了?每次我一跟你争吵,你不是说其他就是够了够了,郑浩锋,你到底为什么,连哄哄我都这么困难?”
      “我说够了!”
      闷狠一句之后,郑浩锋“咚”得一拳打在衣柜上,再缓慢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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