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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追踪4 ...


  •   “鬼变脸,妖换面……遭了!中霖,白公子,快走!”仰殊月用力一把扶起慌了神花中霖,二人跌跌撞撞,火急火燎地往山下一路狂奔。白公子身手矫捷地跟着仰殊月,雪白的身影在树木中飞快穿梭,时不时还回过头查看一眼身后是否有异样。

      万幸,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山下停着的马车旁。花中霖这回终于扶着树干,将胃里的东西狠狠地吐了个干净。

      吐过之后的花中霖,面色如土地瘫坐在地上,双目空洞,却依旧充斥着惊恐。

      仰殊月轻轻蹲到他身旁,低声道,“中霖,我送你回去吧。”

      花中霖无动于衷,连眼睛也没眨一下。仰殊月叹了口气,扶着花中霖上了马车。

      城门早已关闭,仰殊月驾着马车找了城外一家小客栈草草地过了一夜,第二天城门一开,便将人送回了花府。

      花府中没有能主事的主子,花大人上朝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花府里顿时一团乱,自家少爷回来了却整个人变得呆呆傻傻,一句话也不愿意讲。

      仰殊月只好跟着管家照顾他,时近黄昏了才等来花中霖的父亲回来。

      “中霖,中霖怎么了?”花夋山焦急地站在儿子床前。

      大夫道,“没受什么伤,是惊吓过度了。得在家里头好好调养一阵精神,千万不要再让他受什么刺激,否则,难保真的变疯变傻。”

      花父连连称是,等送走了大夫他才神色不善地来找仰殊月。尽管话说得客气,但其中的怒意与逐客令却太过明了。

      “仰小公子,犬子无知不成器,是我们叨扰在先,花某还未跟你说声抱歉。可中霖现在已经惊吓过度,不能下榻,我花夋山在这里算是求你,别再牵连我儿了!”

      仰殊月垂下头,几缕发丝遮住了他的神色,白公子在一旁只能望见他冲着花父抱了抱拳,便躬身告辞,“阿月明白了。中霖的事是我不对。我很抱歉……花大人,告辞。”

      朝气蓬勃的少年离开时的背影仿佛一颗灿烂的明珠骤然间失去了光彩。白公子安静地跟在仰殊月脚边,与他一起一步步踏出花府。

      街上的叫卖声慢慢小了起来,少年与他的猫穿梭在夕阳黄昏里,融入人海。

      敕京城里繁华的街道多,偏僻脏乱的小巷子也不少。有些没有人走的矮墙小径直接被当成了垃圾堆,小差役每每收拾起来都怨声载道。

      “咱敕京城里官这么多,还有没有人管管这些垃圾了!这夏天终于是过去了,要不然还不知道得臭多久呢!”

      “可不是么!唉,等会,你瞧瞧,那……那是什么东西?”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垃圾堆里头多的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呀就别瞎好奇了,咱们还是快点收工……啊!死猫!”

      前边窄巷子里传来了惊叫声。

      “我天!谁这么残忍!肚子都剖开了!晦气!晦气死了!快铲走,快!”

      本没当回事的仰殊月骤然间脚步一顿,随后便快步走向了那巷子里。

      “二位官大哥!等等!”仰殊月冲到二人身边,定睛望了望那二人口中所说的被刨开肚子的死猫,果不其然,正是那晚花府里与仰公子一同被放在角落里招鬼的猫。

      那两只死猫的死相极其残忍难看,肚子如同兰娘的尸身一样,好似被人直接用手撕开,露出内脏。可兰娘肚子里有未成形的胎,而这两只猫肚子里却没有。

      两个差役见少年站在前面不动,不耐烦地催促道,“别看了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让这东西脏了眼睛,还是回去带个压秽的玉避一避吧!”

      仰殊月抿了抿唇,默默看着二人一脸嫌弃地将猫尸体铲进垃圾车里推走。白公子看着他一动不动,以为他也被吓着了,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街对面有个小女孩坐在地上哭泣,似乎是摔了一跤,摔疼了。她的小猫跑到女孩身边,安慰地围着她不停地转,在她身上蹭了又蹭,女孩抱起猫咪,才破涕为笑。

      白公子将那一幕看在眼里,虽然心中有些不耻,但犹豫片刻,还是照模照样地学着蹭在仰殊月的脚边,又贴着他的脚跟开始转起圈来。他本来就不是猫,不过借用了身子罢了,以前叱咤风云惯了,现在却反倒要他屈尊降贵地来哄别人开心,还真是一点儿也不熟练。

      仰殊月被蹭得拉回了神,他弯下腰抱起“反常”的白公子,顺着他的毛,轻声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蹭人了?”

      白公子立刻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一世为妖的英明神武在那一刻全毁了。真是要栽在这小子手里了。

      “白公子,”仰殊月托着它的前肢举到自己面前,一人一猫面对面,眼对眼,“我们得去挖花家的坟才行!那些死去的女子,兴许入土后也不得安宁!咱们一起去,有你在我安心,可好?”

      白公子尾巴微微摇了摇,他早该知道仰殊月心中是不存气馁二字的。

      仰殊月看着手中的猫儿一双绿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长长的尾巴直直地垂着,一副不想跟你讲话的样子。这就是愿意跟着去了。仰殊月心中掷地有声地笃定道。

      整整两天不见踪影,仰殊月想象着自己爷爷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不敢早早回家。等到了平时老爷子休息的时辰,他才带着白公子蹑手蹑脚地摸回了仰宅。

      “公子,您回来啦。”阿全再度热情地对着仰殊月打招呼道。

      仰殊月又被虚惊出一身汗,“嘘!小点声,不要吵醒了爷爷!”

      “您说老太爷啊?他正在您屋里等着呢。”阿全道。

      仰殊月仰天长叹,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仰柏净独自一人坐在灯下,屋门大开,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本封面沾着油渍的小本子。老远,老花眼就瞥见院中廊下慢慢吞吞晃来一个月色人影。

      “你再走慢点,我这口老气就要咽下去了!也罢也罢,早点下去跟祖宗交代,告诉他们,这个烂摊子我这把老骨头可照看不来!”仰柏净怒气冲冲,连鼻孔也不自觉地撑圆。

      仰殊月忏悔着走到老爷子面前,低声下气道,“爷爷,我错了……我不该夜不归宿的……啊等一下!我绝对没有在外面偷偷跟女孩子一起玩!爷爷明鉴啊!”

      仰柏净冷哼一声,“整天抱着这只猫,我看你也腾不出手去招惹别家姑娘。……阿月,这猫该不会是女子变得吧?”

      白公子从仰殊月怀里跳下去,竖着尾巴晃荡着走到自己的软垫上,准备开始看戏。

      仰殊月倏地抬头辩解,“爷爷!你说什么呢!白公子是我的好朋友!是我的福星!”

      “阿月,爷爷不是偏偏要管着你,只是你要当好一个灵师,路还要多走许多,爷爷放心不下你啊……”老人叹了口气,又道,“爷爷问你,《芙蓉异京经》你看得如何了?”

      “……看了一点了。”

      “一点是多少?”

      “我看了看……爷爷您的字……还是挺不错的!您要是早生一千年,还能有王羲之什么事呀……啊爷爷别打我!”

      仰柏净听这小兔崽子说话,当下就要举起手中的书砸过去,“好啊!这么几天了你倒是一个字没看进去!行!我老了,也没几天了,总之你翅膀也硬了,不听爷爷话了!我明天就上棺材铺里给自己挑块好木头去!”

      “爷爷你不要这么说嘛!”仰殊月最怕老人这样讲话,连忙趴到老爷子大腿上撒娇,“我明天就开始看!一个字也不落下!”

      老爷子心中一动,果然一哭二闹三上吊,孙子就吃这一套。他整了整脸上的哀痛,声音微颤,“孙子大了……我也是不中用了,老了……”他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出门外,背上披着银色月辉,那给人的背影真是要多落寞有多落寞。

      白公子打了个哈欠,这爷孙俩终于是清静了。

      仰殊月苦恼地坐在凳子上,不情愿地翻开那本破破烂烂的芙蓉经,一目十行起来。

      据说这《芙蓉异京经》里边记载的都是些几代先人降妖除魔的丰功伟绩,但仰殊月对此一点也不好奇。因为若是真有什么精彩的事迹,必定都会被载入正史供后人传看。至于爷爷自己写的,还能有什么依据不成?况且老爷子自从自己老爹死后就开始变了个人似的,整天神神叨叨,行事怪异。众人皆说这是受了刺激,精神都错乱了。

      “白公子你是不知道啊,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娘就死了,爷爷自打那时候起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以前不是你看到的现在这样的!我记得,他以前话说得极少,还整天把自己关在奉灵室里钻研秘法。唉……现在怕是连浮水芝草该怎么用都记不清了吧。你说说就这写出来的,叫我怎么看嘛……”

      仰殊月撑着下巴皱着眉,翻看起了芙蓉经。白公子在软垫上调整好一个舒适的卧姿,自己埋头睡了。灯下少年在一室静谧之中平心静气,安静阅读起来。

      “都城外向南五十里,荒村偏僻,鬼魅游荡之流言谣传甚久。一晚屠夫路过,借宿于此,怨魂聚集,群起而围之……”

      “……原来那说书的果真是按照芙蓉经来讲的。”仰殊月一边翻看一边诽腹着。这开篇第一个故事所讲的,就是那日茶楼里台上说书先生的口中所云。当时仰殊月没听完便气鼓鼓地走人了。现在自己漫不经心地看到后面才算看完整了。

      这是个十分俗套的画本剧情。那猎手被吸了阳气,眼看就要嗝屁了,仰荟卫在荒村布下阵法,召来了那群怨魂,逼着他们将所吸的阳气通通吐了出来,这才让猎手捡回一条命。至于那荒村与怨魂们后来是个什么结果,便没有再提。

      仰殊月打了个哈欠,继续往后翻。

      “北海断崖,荆棘开花,色丑貌陋,臭气横生。蛇虫避之,鼠蚁退之,天地嘲之。北海汹涌,渔人多毙命于此。断崖香火从此不减。恶花贪食香火百年,终有一日修炼成精。自恨相貌,四处寻美……挑美人魂,食而掩臭,择美人面,剜而自用……”

      昏昏欲睡的仰殊月看到这里倒是打了个激灵。这坏心肠的丑花妖到处戕害红颜,吃人的魂魄还要用人家的脸……自己长得其貌不扬,看见好看的姑娘还要嫉妒人家容颜,杀而据为己有……

      仰殊月不知不觉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屏气凝神,往后看去。

      “美人无辜,入土不安。亡魂被食,尸身被损,美面被剜,留黑色臭水。恶花贪婪,嗜颜成性,时常附体朵粉花蜜来寻更美之人。奈何灵师几代苦苦追捕皆未得果。然夺面恶花已有百年未曾现世,各路史书皆道其作恶多端,已自食恶果。”

      仰殊月顿住,这夺面恶花原来同上个猎手的故事一样,都没有结果吗……而且现在花府的异样,似乎与书上所说的恶花有着莫名的相关呢。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爷爷写得不能当真!《芙蓉经》无凭无据,仰家几代留下来的史料他从小到大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找出过有关这花妖的只字片语。事关人命,自己岂能凭空揣测。

      夜色越发深重,早秋的晚风吹来,几分微凉。仰殊月低头见白公子已经睡熟了,便起身轻手轻脚地掩上门窗,脱下外衣,也上榻休息了。

      等到第二日,外头日上三竿,仰殊月觉得自己脸上毛茸茸的,又似乎有些轻微的刺痛,他迷迷糊糊地醒来,一眼就望见白公子威武地坐在自己胸口,一只爪子踩在自己脸上。

      “喵——。”还知道醒过来?不用上学堂了?

      仰殊月惊坐起,遭了!要迟到!

      他火速洗漱穿衣,把老爷子一句“臭小子吃完早饭再走”丢在脑后,一只手抄起白公子便往定世学府冲去。

      学府之中早就书声朗朗,仰殊月偷偷摸摸爬到自己位置上才松了口气。

      早读,先生还没到,幸好幸好。

      穿越学子们的读书声,对面的王峥君早已向仰殊月这边投来了血海深仇一般的目光。

      白公子尾巴不自觉地竖起来摆动。有人要找你算账了。

      连着几日艳阳高照,今天终于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照着学府的惯例,这日上午本该让大家出去踢蹴鞠放放风,可天公不作美,温先生便抱来了一捆崭新的字帖与《道德经》,对着众人道,“既然外边下雨,咱们便在屋里读读书练练字,这也是一种修身养性。”

      底下一片唉声叹气。

      温先生接着道,“诸子百家各有千秋,大家平日里读惯了《论语》、唐诗,也应多接触其余著作。读得多见得多,眼界与思想才能有所提升。《道德经》大家也应当念熟。”

      学生们从先生手里接过了新书,但各个神色恹恹,无精打采。

      “好了,开始吧。”温先生道。

      “唉……”底下再度发出一声叹息,王峥君举手道,“温先生,让我们出去踢蹴鞠吧,外边下小雨,无妨的。”

      而仰殊月已经坐在位置上挺直了腰背,端起新书,朗声念道,“道可道,非常道……”

      温先生向仰殊月投去嘉奖的目光,对王峥君道,“峥君,读书练字同外出玩耍一样,心态摆正了,万事皆为有益身心的良方。”

      王峥君低了低头,声音讷讷,“知道了,先生。”

      仰殊月在温先生转身后便用书本挡住前面,回头冲着王峥君挑衅一笑。王峥君与仰殊月之间隔着两排座位,可这也丝毫不能阻挡二人“眉目传情”。

      白公子突然跳上桌,差点打翻砚台,溅出了几滴墨汁,染黑了它几根雪白的毛。

      仰殊月赶忙伸手帮它去擦污渍,白公子不买账似的后退一步,凝着一双绿眸,面目严肃,喉咙呜噜一声。

      好好读书,好好写字,不要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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