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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旧梦 ...


  •   容知升的马车在仰宅前停下,车夫道,“容大人,到了。”车里却半天都没动静。车夫正奇怪,想要上前一瞧时,容知升才缓缓掀起车帘,哆嗦着腿下来。

      他仰头望了望眼前的百年府邸,苍老厚实的大门上,不知何时已经被挂到正门上的“人间仙神”四字在日光下闪耀夺目。他咽了口唾沫,握紧了衣袖里藏着的东西,迟迟不肯上前。

      犹犹豫豫半晌,他才如同下定了决心似的,敲响了门。

      仰殊月与淳预刚起身不多久,二人同在院里吃着小点。静默不语间全是下了床笫后的羞涩与心跳。今日是个好天,暖融融的阳光洒满了院子。大概是淳预就在身边的缘故,三月里裹挟着几缕凉意的风铺在身上都是暖融融的。

      “公子,容大人求见。”阿全从院外走来,对仰殊月道。

      仰殊月从暧昧里回过神来,奇怪地问,“容公子?”

      “是啊,”阿全道,“就是那位刚平定了冬灾的容大人。”

      仰殊月立刻蹙起眉来,“容知升?他来作什么?”简直煞风景。

      仰殊月正欲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阿全身后就突然闯出来一高瘦却有些病弱的身影,“仰公子,小人前来赔罪!小人前来赔罪!”

      容知升“扑通”一声直接扑倒在仰殊月面前,就这么突然间涕泪横流、嚎啕大哭起来,仰殊月与淳预对望一眼,二人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莫名其妙”四个字。

      “你对我赔什么罪?你又没害我。”仰殊月一动不动地坐着,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好似在深深忏悔的人。

      容知升咬了咬牙,哭道,“小人自知犯下弥天大罪,不可弥补,但逝者已矣,兄长走后,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还望仰大人日后在敕京城里能多留小人几分颜面,小人......哎哟!”

      容知升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着前行,眼看他就要趴上仰殊月的衣角,淳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长袖一挥,直接将人掀了出去。

      容知升一脸惊疑地望着仰殊月身边坐着的那如同一尊玉雕般的男子,心悬得更高。

      仰殊月摆摆手,对阿全道,“送客。”

      容知升哭道,“仰公子!您就宽恕我吧!”他抱拳挥袖磕头,一个微不可见的小东西便从他的袍子里悄悄溜了出来。他心中松了口气,这才安心地被“请”出去。

      容知升离开时,正门口恰好遇上正飞着从空中跃进来的展见墨。连着见了这么些怪力乱神之人,容知升这回险些昏过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得罪都是些什么人。

      “这厮怎么来了?”鹰王平日妖异里带着阴柔的脸难得沉下来,面上的表情颇有几分刺骨的阴森。

      阿全在仰殊月身边这么久,多多少少察觉到了自家少爷的这几位朋友都不一般。只不过从前他们还会遮掩着低调行事,毫不外露,如今竟然干脆毫不掩饰,大胆行径,把他自己也弄得一阵恐慌与无语。

      唉,这回不敢跟老爷打小报告了,毕竟这几位一看就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他只能点点头,乖巧得像只病猫,“现下被公子赶出来了。”

      展见墨的手心里燃烧起一团黑色的火焰,笑得让人发慌,“居然就这么让他走了?”

      阿全哆嗦道,“展公子,这里大门口,人多眼杂......”要动手能不能挑个没人的地方啊。

      一旁的容知升头一歪,真昏了过去。

      “展...展公子,他是刚立功的朝廷命官,不可......”阿全怕展见墨来真的,欲前不前地支支吾吾道。

      展见墨收了手,哼了一声,“将他扔出去,不用管。”

      院里被不速之客打扰的二人重新回到了浓情蜜意,展见墨前脚刚踏进远门,就忍不住调侃起来,“哟,二位终于舍得起来了?虽然这天依旧冷着,但也不能太过贪恋被窝,否则啊容易生病。”

      院子里重回安逸,天气晴朗,嫩芽生长,碧绿的草丛里,一条黑黢黢的虫自由自在地缓慢爬行。

      容知升在闹市里无人问津的一隅躺了一宿,才拖着行尸走肉的身子,蹒跚着绵软的步子来到燕聘面前。

      “做好了?”光线昏暗的奢华大堂里,燕聘头也不回地问道。

      容知升赶忙点点头,“就......就放在他的院子里,落在草丛间,不容易被发现,若发现了估计到时也晚了。”

      燕聘听着,站在堂中岿然不动,也不置一词。

      容知升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国师大人,您看,这回小的事儿也办完了,就......就先行告退了。以后若是还有别的事儿,您尽管吩咐,小的一定随叫随到。”

      容知升一边打量着燕聘的背影,一边说道。生怕他再像上回那样突然间将自己提起来。

      半晌,都未见燕聘说话,容知升告了退,猫着腰,一步一步往屋外头挪,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心中吊着的一口气松下大半,本以为能逃过一劫,但未等他回过神来,只觉脖间闪过一阵冰寒,来不及感到疼痛,瘦削的颈脖像植物腐烂掉的茎须,轻轻一触,头颅便如同一颗落地的果子,掉下来一直滚到墙角边。

      容知升最后的视线里,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正从国师的皮囊里撕裂而出。

      从人皮里挣脱出来的惩骨,像是刚脱壳的蝉,舒爽地松了口气,他将人皮丢到一旁,身心及其畅快地拍了拍手,走到容知升滚落的头颅旁,蹲下,托腮打量。

      “该怎么处理你呢?”惩骨慢悠悠地哼声道。

      多日后的晨间,起早的菜商推着小推车来到城角下,便从未打扫干净的烂菜叶堆里嗅到了一阵夹杂着腐败味的血腥。

      皇宫的大朝会上,国师痛心疾首地将容大人横尸街头的消息奏报少帝,看着燕大人如此悲伤的神情,众人皆纷纷同他一样哀悼叹息起来,国家又少了一位栋梁之才。

      “容卿失踪多少,如今死得蹊跷,此事便......便交给京兆府去......”少帝坐在御座之上,依旧弱不禁风地道。

      王峥君道,“可是陛下,京兆府如今挤压了许多陈年旧案还未来得及审查,宋大人一走,衙里更是手忙脚乱。依臣看,不如将宋大人召回,若是秋毫神断出手,必定立马能够查出容大人到底是被何人所杀。”说着,他刻意瞧了眼站在前方的燕聘。

      没等皇帝回话,已经有人笑道,“世子殿下,宋珍是主动请辞,如今他已经是平民百姓一个,您左一句宋大人右一句宋大人,如此舍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大晋朝若是没了他就不行了。区区一个杀人案,既然京兆府缺人,那就再填上一个。大晋泱泱国土,处处人才济济,国师大人,您说呢?”

      燕聘颔首笑了笑,转头看着少帝,“陛下您看?”

      少帝扯了扯嘴角,“那此事就交由国师大人处理吧。”

      角落里原本还在昏昏欲睡的仰殊月自听到容知升死了开始,脑袋骤然一疼,后勉强打起了精神,无暇理会朝堂上的风起云涌,百无聊赖地等着下了朝,一心一意地只想赖在淳预的怀里。

      他揉了揉眉心,嘴唇有些发白。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是魂不守舍的,还浑身上下莫名的难受。

      等远处那道明黄色的身影离去,臣子们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仰殊月才在昏沉中迈开步子。

      “仰公子。”身后,燕聘叫住了他。

      仰殊月回过头,拘于礼,他抬起有些沉重的双臂,作揖,燕聘留住他,却不说话,只笑着,笑得神鬼莫测。

      仰殊月没有余力,也不愿久留,他吃力地开口说话,道,“若是没有它事,在下便先告辞了。”

      “仰大人,您的面色看上去不太好啊,可是生病了?”燕聘问道。

      仰殊月道了句“不曾”,便加快了脚步想要离开。心底里升腾起一丝隐隐的不安。

      “阿月,你怎么了?”

      仰殊月的脚步骤然一顿。那是......淳预的声音!他回过头,淳预果真就站在自己身旁,他正皱着眉,看着自己。

      仰殊月调转脚步,张开双臂想要揽住那个身影,可脑后那一道女声,顿时让他冰冻住了脚步。

      “阿月,你瞧你,每次都跑得这样着急,满头大汗的,来,娘给你擦擦。”

      身后,罗夜瑶迈着轻盈的步子向他走来。

      怎么会,母亲怎么可能在这里......

      燕聘满意地望着眼前这一幕,挥了挥手,对前来的兵卫道,“仰公子魔怔了,你们快扶他上自己的马车,让他回去好好休息。这几日的朝会也不必来了。”

      仰殊月浑身一哆嗦,再定睛瞧去,自己周身哪里还有淳预与母亲的身影,那分明就是两个面目黑黢的守卫,那两人已经架着自己的手臂,往宫门口带。

      仰殊月呆呆的,任人摆布着被推上马车,甚至不曾察觉袖口里的灵珠因为两个兵卫的接近而变得滚烫赤红。

      马车颠簸了一路,按惯例在仰宅门前停下。阿全按着以往的时辰守在门口,等着仰殊月下来,可马车里不闻一丝一毫的动静。

      “公子?”阿全凑近,问道。

      “公子您要下来了吗?”

      马车里依旧毫无动静。阿全心下奇怪,“我扶您下来吧。”他撩开车帘,仰殊月已经仰面倒在坐榻上,七窍流血,闭目无声。

      “公子!!!”阿全失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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