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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追踪2 ...


  •   仰殊月靠在一颗老树旁,悠哉悠哉地抚摸着猫毛,对掌柜的道,“既然有生意要谈,咱们何不换个好说话的地方?”

      掌柜连连道,“小公子说得是,鄙人姓莫,一届粗人罢了,地方还是由几位决定吧。”

      仰殊月冲着花中霖眨了眨眼,花中霖道,“莫掌柜,城中的梨雨楼便是个好去处,掌柜可赏脸?”

      梨雨楼是个临湖而建的五重酒楼,湖边栽种数棵梨树,春季的梨花雨下可堪称一绝。这种地方档次自然不会低,掌柜哪有不从的理。

      “昭君,一起嘛,人多热闹。”仰殊月噙着笑意望着王峥君道。

      王峥君轻哼一声,撇过头,不说不去也不说去。

      白公子将自己的脑袋在仰殊月衣袖上蹭了蹭,仰殊月望着它道,“你的牙齿坏了,怕是没这个口福咯。”

      “喵。”有酒便好。

      一行人到了梨雨楼,小二认得花中霖是官家的儿子,立刻笑脸相迎,将众人带到了三楼的雅间里。

      仰殊月大刺刺地坐下,花中霖将菜单推到掌柜面前,掌柜客气且有些拘谨,又将菜单推给仰殊月,仰殊月可不会瞎客气,他将白公子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连着菜单也摊在它面前。

      白公子抬头跟着一起考究起菜单,不一会儿,它伸出雪白的爪子在一种名为“梨花酿”的酒上指了指。仰殊月揉揉它的脑袋,“酒自然是少不了的。”

      “嗯……招牌的梨花酿来两坛,要度数高的那种,红烧肘子多放葱花,昭君好不容易跟着咱们出趟塞,得给他来个大荤。中霖,海汇可要来一盘?”

      花中霖喝一口茶,点点头,“阿月你做决定便好。小二,我的木牌。”他从怀中掏出一小方木雕本,递给小二。

      掌柜的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本该我做东的。”

      花中霖道,“无妨。”小二便乐呵呵的接下了,道,“公子,您这木雕本刷完这一页就满十页了,可以叫姑娘来弹小曲,可要我去叫?”

      白公子伸懒腰打哈欠,“喵……”不要了吧,吵。

      仰殊月低头轻轻拉一拉白公子耳朵,“嗯?你想听?”

      花中霖便对小二道,“那么就麻烦楼里的姑娘了。”

      白公子望了眼仰殊月:“……”是你自己想听吧。

      片刻后,酒与菜便都上全了,小二将花中霖的木雕递了回来,第十页的木板画果真已经被楼里的巧匠刷上了精美的色彩。

      许是梨雨楼的掌舵者本就是个风雅之人,才会想出这样新奇的结账法子。帝都里有钱财的官或主,一次性付了十顿饭的钱,换了一本精致的木雕,使用一次刷一次。木雕出自有名的木匠大家,即便是一本小小木雕原也应该花一笔银子才买得到,这更是吸引了不少人来附庸风雅。

      “来来来,莫掌柜,我帮您把酒满上。”仰殊月拎着白瓷酒壶凑到莫掌柜身边,莫掌柜一再推辞,“别别别,仰公子,我一会儿还得赶着驴车回去呢,要是上头了怎办呀。”

      “嗨,这有什么,一会儿让店里的伙计叫个车夫,您可别平白辜负了美酒佳肴和仙曲。满上满上。”仰殊月一边劝酒一边将桌上的酒杯倒满,执起来端到莫掌柜面前。

      莫掌柜无法推辞只得一饮而尽,“好酒!”

      花中霖道,“梨花酿乃帝都名酒,光是香醇这一点就无他可比,莫掌柜,阿月,峥君,我敬你们一杯。”

      众人将一顿酒喝得畅快有味,仰殊月与王峥君竟也第一次破天荒一般的和睦相处,席间佳肴诱人,美人们在纱帘后拨动琴弦,琴音一室。几巡酒下来,终于成功地把莫掌柜灌倒了。

      仰殊月撑着桌子,红着脸,还保持清醒,对面的王峥君已经开始摇头晃脑,“我跟你们说,我王家,天子的远亲,朝廷的臣民,不日……嗝,就能被封爵啦!哈哈哈,仰殊月我……我告诉你,你以后不能捉弄我了!嗝……”

      花中霖饮下一杯茶,口涩着醒酒。仰殊月眯着眼睛左右望了望,办起正事。

      “莫掌柜,有一件事儿,我打听打听……那个,你之前说你们那儿在大半年前去世的女子,是怎么回事儿呀?”

      莫掌柜已经满脸通红,半趴在酒桌上,脑袋思考能力下降,话也好套许多。

      他同王峥君一样,打着酒嗝道,“这本是丑事,我也不愿意与外人说道,不过今日你我既然成了朋友,你们要是不嫌晦气,那我就当做饭桌谈资与诸位讲。”

      “那女子名叫兰娘,什么来路我也不清楚,当初看她清清白白孤身一人来找活计,我内人看她可怜,就收留了她,起初倒也风平浪静,我也觉得她就是一个来都城讨生活的苦命人,谁不知,我说她苦命,她真正苦命的日子却才刚刚开始呢……嗝。”

      “我们夫妻俩刚察觉苗头不对劲儿的时候,是有邻里告诉我们,说瞧见她三番几次的,半夜三更跑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可你们说说看,一个女人家入了夜偷偷摸摸跑出去,能干的还有几件事啊……总归还不都是见不得人的那种呗。”

      仰殊月晃晃脑袋,问,“那她到底干什么去了?”

      “私会男人呗!”掌柜面带鄙夷道,“事情闹大也是因为她过了几个月怀了孽种,结果怎么着,她相好的男人不肯娶她!啧,你说孩子都有了,连一顶轿子抬进门都不肯,我猜肯定是那男人家里的夫人管得严,不然…嘿。我家的婆娘也是这个样子,女人么……”

      仰殊月又问,“那你可知道那男子是谁吗?”

      掌柜道,“这就不得而知了,人家从头到尾面都没有露过。”

      “后来那女子又是怎么死的?”花中霖问。

      “唉,说起来也可悲。肚子都几个月大了,等不到结果,那日街上有迎亲队伍路过,被她看见了,估计就受了刺激想不开了,披着自己给自己缝的红嫁衣,夜半子时,从都城外的小山包上跳下来,死了,七窍流血,一尸两命……!”

      掌柜一边说,还一边抚了抚自己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我们是她的雇主,没人给她收尸便只得我们来做,你说说,这叫什么晦气的事儿啊。”

      仰殊月思忖片刻,问,“那……她尸首埋在何处?”

      掌柜啜完了壶里最后一口酒,道,“城外乱葬岗最西边。那个……花公子,咱们的那七八十盒胭脂……??”

      花中霖道,“掌柜放心,八十盒花蜜,我月底来取,如何?”

      掌柜脑子被美酒冲得一片混沌,却也乐得连连道好。

      散席时,店里伙计叫了车夫帮莫掌柜驾着小驴车晃晃悠悠地回去了。而一同前来的王峥君已经趴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

      “只能再麻烦楼里多雇一辆马车送峥君回去了。”花中霖道。

      仰殊月托腮,“等等!”他对着纱帘后的姑娘们道,“姐姐,抹嘴唇的红胭脂可否借来一用?”

      “阿月……?”花中霖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望着他。

      于是王峥君便面色红润一身酒气且面带唇印地被送回了家。

      花中霖扶额,过几日上学堂,二人相见必定又是学府一场浩劫。

      “那阿月,咱们还要去查探那兰娘的尸首吗?”花中霖问。

      “那是自然,”仰殊月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找着白公子,最后竟然在桌子底下抱出了他那醉醺醺的大白猫,“好啊,原来偷偷在桌子底下喝酒!”

      白公子耷拉着脑袋,安静地蜷卧在他怀里,同刚刚被送走的王峥君一样,醉了,睡着了。

      “那我们明日动身吧?事情拖得越久越是无迹可寻。”花中霖道。

      仰殊月点头,二人约定过后便各自回家去。

      回到仰宅已经傍晚时分,橙黄的夕阳斜洒下来,把人丁稀少的仰家衬得更加寂静无声。

      仰殊月小心翼翼地进门,舒了口气,幸好幸好,爷爷没有在大门口等着他回来算账。

      “呀,公子,你回来啦。”突然间身后传来家丁的声音,仰殊月被吓得一惊,连忙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小声。他低头望了眼怀里的白公子,它没被吵醒。

      “阿全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呀!被爷爷听见了我就死定了!”仰殊月压低声音责怪道。

      阿全立刻低头不说话了,奈何这时候,老头的声音已经从背后传来,“阿月!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仰殊月心中长叹一声,默默转过身去。

      仰柏净望着眼前自己一身酒气的孙子和他怀里一身酒气的白猫,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就是不肯听爷爷的话!酒色不可沾染、不可沾染!爷爷苦口婆心这么多回,你这小兔崽子怎么就不领情呢!你是不知道你爹当年怎么死的!女人堆里,酒气冲天,到临了了还在问别人讨酒喝!你是不是想扑他的后尘啊!”

      仰殊月自知理亏,他也不愿意被爷爷知道自己私自接了花府的怪事,只得低着头,满面悔容,眼里似乎快要滴出泪来。

      “唉……”老爷子叹了口气,“还不快去洗澡!一身酒肉臭。”

      仰殊月便抱着他的猫,一溜烟跑回了自己房间。

      下人们已经为他烧好了洗澡水,浴房里雾气缭绕。仰殊月在屏风后脱净了身上的衣物,钻进热水里泡着,醉意立刻烟消云散。

      他将半张脸都浸泡在浴桶中,没有听见“支吖”一声,外边的门被轻轻推开。

      白公子眼眸朦胧,辨别不清方向,便被浴房里热腾腾的雾气缭绕弄得晕头转向。

      他还有没酒醒。想不到,在妖中也大名鼎鼎的帝都梨花酿,后劲如此之大。他现在是一届凡胎肉身,而且还是个畜生,实在是禁不住这样的劲道。

      迷迷糊糊间,他站起来想要外出走走,吹吹风醒醒酒。却不知什么时候绕进了这里。

      他迈着猫步,无声地走到屋子里面,抬起头,仰殊月已经憋完了一口气,正从水里冒出脑袋,双臂搭在浴桶上,喘着气。

      白公子似乎还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酒后行为,他腿一蹬,便跳到了浴桶的边缘上,竖起尾巴一摇一摆,鬼使神差地认真打量着浴桶之中的人。

      这个少年在大半个月前,自说自话地把他强行抱了回来,知道他非凡人,却一直好吃好喝悉心照料。到哪儿都带着他,时时刻刻都把自己抱在怀里。

      “不要去招惹人类,不要暴露自己的妖身,更不能接触灵师。”这是自他生下来就每天都能从尊长口中听到的教诲。可惜,以上三条禁忌他却是全占了。

      浴桶中的少年抹去脸上的水珠,睁开一双清澈的眼睛,一眼就瞧见了自己。

      “白公子?你怎么进来啦,酒醒了吗?原来你是爱喝酒的,居然还喝醉了,不省人事地趴在桌子底下可叫我好找。”少年笑着对他说道。

      白公子抬起爪子,想要也抹一抹溅在自己身上的水珠,然而浴桶的边缘太窄,他只抬起一个爪子,下一秒便就全身失去重心,“扑通”一身掉进了浴桶里。

      一只盛满水的浴桶对一只不会水的猫来说,算是深海了。白公子心里憋屈,若换了以前,他随便施个灵力自己就能出来了。

      他还在水里扑腾,一个臂弯已经将他从底下抄了起来,哭笑不得地望着他,“你难道是想跟我一起洗吗?”

      此刻,白公子自己的酒意被水一泡,也全醒了。他原本蓬松顺滑的漂亮白毛,浸湿了水,一缕一缕竖在那里,活生生一个可笑的落汤猫的样子。

      仰殊月望着平时威风凛凛的白公子一下子成了这幅模样,终于忍俊不禁。

      “喵!”不许笑了!

      白公子盛怒之余,抱着他的人已经带着他站了起来。仰殊月将他放在一旁干燥的布巾上,先随意地给他裹住,再自己转身擦干净身子,披上衣裳。

      白公子从背后默默打量着少年的身量。仰殊月十分精瘦,细胳膊细腿,想起刚才饭桌上一桌子佳肴他还挑三拣四的样子,想必这就是挑食了才这样不长肉。不过他的皮肤倒是皙白,尤其是那光洁的背部,还沾着水渍,白亮瞩目。这样的肤色也是极配他那些月牙色的衣袍的。只是少年终究还是少年的样子,白公子想自己若是人形,仰殊月这个子必定只能到自己的胸口。

      仰殊月穿好衣服,便转过身仔仔细细地将白公子身上的水渍擦干,口中对他道,“白公子,你什么时候才能养好伤呢,我还真想看看你人形时候的样子。我猜你是妖也必定是最厉害的那种,对吧?”

      “喵。”那是自然。

      “明日去乱葬岗,若是见了尸变或者女鬼,你怕不怕?”

      “喵。”怎么会怕。

      “是吧?你也会有些怕吧。那地方阴森森的,我小时候偷偷去过,以为能在那儿碰上食人魂魄练修为长灵力的妖,结果呆了一夜也无收获。现在想想自己那时候真是笨,就算真的碰上了也只会把自己搭进去,我太弱了。爷爷说得对,灵师的道行上我还嫩得狠呢。上回在花府,要不是你咬我一口,我指不定就被那妖物吸走生魂了。”

      白公子望着仰殊月一脸“我真没用”的样子,心中微微一触,不过仰小公子实在不是会伤感的人,立马他又嘻嘻哈哈道,“不过呢,我既然没事那就是福大命大!何况身边还有你呢,要不是捡到了你,再那样下去我自己也要以为这世上的妖真的已经灭绝了。”

      仰殊月伸出手掌,接着道,“来来来,咱们击掌为盟,明天定要揪出那老妖怪!”

      白公子冷眼望着他,仰殊月的手掌始终坚持不懈地竖在他面前,少年脸上的斗志昂扬半刻也不减,无奈,白公子只得伸出爪子,在仰殊月的掌心轻轻一碰。

      “……喵。”我只是不想打击你才勉强跟你击个掌。……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抱我,还这么紧。

      仰殊月将大白猫紧紧抱在怀里,脸还在猫咪身上蹭了又蹭,“白公子,你真是我的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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