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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一魄2 ...


  •   屋里围着的丫鬟仆人退了出去,门外突然有人惊叫道,“来者何人!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仰殊月与淳预闻声出去,只见仇郃手里提了团黑漆漆的东西大步流星地走来,仰青木与展见墨紧随其后。

      仇郃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抛,仰殊月这才看清这个球状物分明是个团成团的狐狸。狐狸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监视着,瑟瑟发抖地现人形。四周围观的家奴立刻被吓得逃散开来,远远地躲到一边观望。

      “饶命,饶命……”狐狸蜷在地上求饶。

      “吐出来。”仇郃道。

      狐狸心不甘情不愿地张嘴吐出一口气,一缕白烟从他口中飘了出来。淳预衣袖一挥便锁住了它,将它凝结成一小团,递给了仰殊月,道,“万幸,这一魄还没受损。”

      仰殊月小心翼翼地接过,便赶忙跑进屋子里,将这一魄给夏念陶送回去。

      等了一会儿,人果真就醒了。

      夏母风喜极而泣,“陶陶!你可算没事了!”

      而夏念陶却茫然道,“尔等……是谁?”

      空气中仿佛能听到夏母与宋吟风狠狠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病榻上的美人气若游丝,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打量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人。

      众人只好盯着仰殊月。

      仰殊月探了探夏念陶的气运,已无不妥,只不过终究是突然被抽走了一魄,并非小事,故而连带着记忆也受了些损伤。仰殊月道,“记忆只能日后慢慢找回,现下应注意夏夏的调养,被活生生抽走一魄,神智一下子必定缓不过来。”

      夏母抹了抹眼角的泪,哽咽着点点头。

      屋子里沉闷无比,仰殊月却束手无策,等他再度踏出门外,那只公狐狸依旧缩在地上。看淳预与仇郃的架势,似乎正在审讯逼供。

      “怎么,还是不说?”仇郃威胁道。

      狐狸死命摇头,“不敢!不敢!”似乎是惊吓过度,他趴在地上本是个人形,可脑袋上冷不防蹦出一对耳朵,耷拉着。

      展见墨嘴里啧啧道,“你看看你,连耳朵都藏不住,就这点儿能耐还敢来人间造次?”说着,他扬起手,展开了一半的巨大翅膀,四周的空气里浮动着片片漆黑光亮的羽毛。

      即便仰殊月从没见过展见墨动手,但也能看出,这一掌要是劈下去,那狐狸估计得当场魂飞魄散。

      “不要啊!我我我………我只是奉命行事!我们家好多人都听上面吩咐,可是近几年不知为何,连我这样只能勉强维持人形的小辈也被勒令要出来收集精魄,进退两难,我们选什么都不好过啊!”说着又那只小公狐狸便呜呜呜哭了起来。

      “你所说的上面,是谁?”淳预问。

      小狐狸抽抽搭搭,又不说话了,脸上写了两个大字“怕死”。

      淳预自问自答道,“惩骨?”

      这个名字一出来,小狐狸的尾巴也“噌”地一下冒了出来,仰殊月看见他尾巴上的毛都竖得根根分明,看来他对这个名字真是怕到极致了。

      淳预原本就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张石凳上,他慢条斯理地换了坐姿,道,“就这么怕他?比起百年前的我,还是更怕他?”

      小狐狸的目光突然瞥到了一旁的仰殊月,他眼珠子咕噜一转,豆大的冷汗流下来,按照那人对自己的吩咐,堂而皇之地开口说道,“骨……骨长老说了,如果我们中谁有幸能遇见您,就……就千万不要提二十年前的事,千万不要提仰晋岚的事,更不要提他与罗夜瑶的事!”

      在屋檐下的仰殊月听到那两个名字,脑中的弦一下子紧绷起来,四肢僵硬。

      淳预猛地狠狠盯住这只看上去畏畏缩缩的小狐妖。他知道仰殊月刚巧走出来,这小妖踩准了时机讲这样的话。

      然而下一刻,狂风骤起,一下子把小狐狸卷到了半空,风越集越密,最后让人看不清被风裹住的是什么东西。

      不过片刻功夫,狂风又倏地停下,可空中却什么也没有,唯独一棵黄豆大小的金丹掉到了地面上。淳预淡淡地瞄了一眼,便将它碾碎成粉,被吹散在空中。

      仰殊月呆立着目睹了这一切,微张的嘴怎么也合不拢。

      只需一卷狂风,只消片刻功夫,就能让你化为风烟,消失于万千尘土中。

      他第一次看见淳预的杀戮,且是滴血不沾的杀戮。

      仰殊月的手脚冰凉,并非害怕他高深莫测,而是一直被自己强行压在心底的苗头开始不停骚动。

      那小狐狸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淳预他是真的知道关于自己父母的事?难道梦里惩骨说的都是真的?……

      “阿月,怎么现在这里?别着凉了。”宋吟风正一脸疲惫地从屋里走出来,他这一声把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牵引了过来。

      仰殊月本能地转头,躲闪那一双绿眸,“哦……我……来乘凉。”

      仰殊月说完了就想捂脸跑来。闪烁其词的样子,怕人家看不出他脸上写着“逃避”二字。

      可淳预已经向自己走来了。

      仰殊月的大裘已经解下,不知放到了哪个角落里,淳预脱下仰殊月为自己带来的那件,给他披上,又专注地为他系好胸前的绳结。

      宋吟风总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杵在这儿怪怪的,他也知道方才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得挠了挠头,随便抓了个理由走开。

      淳预为仰殊月打结时动作十分缓慢,宋吟风离开,他也就刚好打完,可手却没有放下。

      “不要听信方才那狐狸的谗言,他是惩骨派来的,故意要我们不合。”淳预专注得看着仰殊月,语气中透露着前所未有的无奈。

      仰殊月静静地听着,只得问,“你担心我误会你?”

      淳预的嘴唇动了动,却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认输地平铺直叙,“刚才那番话是刻意说给你听的,阿月,你不要听,也不要想。”

      仰殊月迟疑了片刻,望着淳预的眼眸,最终点了点头。

      淳预松了口气,道,“明天起我们不用守了。他在暗处,无可奈何,静观其变吧。”

      “哦……”仰殊月低下头,嘴里轻轻嘟囔,“本来都想好明晚做什么给你吃了……”因低头嘟囔,也错过了淳预的哑然失笑。

      昨晚一闹过后,敕京的日子突然就平静了起来,毫无波澜,如一潭死水。过了小半月,帝都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瑞雪兆丰年,是个吉祥如意的好兆头,而宫里在年前突然飞出一道圣旨——陛下也该选妃了。

      达官贵人若有年龄适当的女儿,自然是积极往宫里送,而今年,陛下似乎放宽了进宫当娘娘的要求:相貌得体,家室清白,年龄适逢者,皆可入宫参选。

      而这一道令下去,执行起来却起了些许偏差。本来按照陛下的字面意思,参选与否全看自愿不自愿,绝不强求,可万没想到,只要你是敕京城里的,但凡妙龄女子,都必须进宫参选。

      这自然是一个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但并不是人人都想的。一时间,敕京城原本准备过年的气氛被冲得一干二净,有些人家根本就舍不得女儿进宫守空闺,奈何“隆恩”浩荡,不可不知好歹。

      夏念陶二八年华,才貌双全,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但因祸得福,失了从前的记几,只能在家调养。

      宋吟风每天都顶着大雪地往夏家跑,一天最起码三趟,风雨无阻,瞎子都看得出他对夏念陶的情意重到了何种地步。

      只是这个节骨眼儿上,谁都没有谈婚论嫁的心思。

      “夏夏你瞧,这个符你还记得吗?之前咱们一块儿在定世学府的时候,我去庙里求的,你,我,阿月,咱们都有。还有这个,是你给我的,保平安的,我到现在都带着的。”宋吟风坐在夏念陶对面,把以往的东西一件件展开放到她面前,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能勾起回忆的东西,他都带来试了试。

      奈何,没什么效果。

      夏念陶看着一桌子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摇了摇头,轻声地自责道,“抱歉……”

      宋吟风立刻笑道,“没事啦没事!不急的,你现在记不起来,总有一天会记起来的。”

      夏念陶缓缓抬头看着宋吟风,轻声问,“吟风……?”

      宋吟风点点头,“对,是我。”

      “我们从前是恋人吗?”夏念陶问。

      宋吟风愣住了,他们当然不是。

      宋吟风愣愣地摇摇头,“不是,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夏念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扬起笑脸,“谢谢你,吟风。这段日子让你这么辛苦,可我……真的记不起来。”说着,夏念陶的神色黯淡下来。

      宋吟风立刻着急地安抚道,“别怕,什么都不怪你。有阿月与淳兄在,那些害人不浅的东西都会被清干净的。你早晚有一天能都记起来的!”

      仰殊月坐在自己小院的廊下,抱了一串葡萄吃得津津有味,一旁的仰青木道,“淳预真是厉害啊,这种季节还能种出葡萄来。”葡萄是长在他们搭的一个棚里,淳预隔三差五去灌暖风,里面温暖舒适,养出来的葡萄美味可口。

      仰殊月道,“是啊是啊,超厉害吧。”

      仰青木道,“冬暖夏凉,抱着睡觉真是再好不过了。月月啊,你可加把劲儿。”

      “唔……”仰殊月嘴里含着葡萄,腮帮子鼓鼓的。加把劲儿……说的容易,我要怎么加把劲儿啊!

      说曹操曹操到,淳预正巧从屋里走出来,直径走到仰殊月身边,坐下,然后一言不发地拉过他的手,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

      仰殊月不明所以地望着淳预,嚼完嘴里的葡萄,问,“怎么啦?”

      “从前你取的指尖血与腕间血,伤口都愈合了?”淳预问。

      仰殊月点点头,“是啊。”

      淳预这才放下他的手,认真道,“灵师血虽然是独门法宝,但不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仰殊月乖乖点头,正说着,门口的仇郃与展见墨两道黑影并肩而来。二人十分不客气地扫荡着所剩无几的葡萄。

      展见墨望着仰青木剥完最后一颗葡萄然后亲昵地送进仇郃嘴里,又被狠狠腻歪了一把,于是问,“话说你们两个,当初是怎么瞎搞到一起去的?谁先追的谁?”

      一旁的仰殊月赶紧竖起耳朵听。八卦是人的本能。

      仰青木豪迈又骄傲道,“当然是阿仇了!他先跟我表白心迹的!他对我说'倾慕我'我呢!”

      一旁的仇郃:…………

      当年,二人结识了一段日子后,一起下山去除作乱的妖。仰青木边走边道,“阿仇,这个做完,就还完了第六笔债啦!接下来咱们做什么好呢?”

      仇郃踌躇片刻,道,“青木,你……”

      仰青木身子一震,惊讶地转身,“你刚才对我说什么!再说一遍!”

      仇郃道,“我说,青木你……”

      后半句还没说完,仰青木就“嗷呜”大叫一声,扑进了仇郃怀里。

      “真的吗!是真的吗!你倾慕我?好叭!讲真的我也倾慕你!咱们干脆搭伙儿过日子吧!”

      众人:…………

      仰殊月的院子里日日都很热闹,但阿全很痛苦。二少爷回来了,可公子不让他禀报给仰柏净,他这几日寝食难安。

      思来想去,他还是悄悄地走到了仰柏净跟前。

      仰殊月小院里不知聊到了什么话题上,展见墨笑得前俯后仰,仰青木笑得最为夸张,甚至搂着仇郃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自己男人身上,满面春风的模样。

      可是院子的门被一脚踢开。仰柏净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十几年不曾谋面的二儿子。

      世界顿时安静下来。

      仰殊月不安地站起来,“爷爷……”

      可仰柏净却不理他,径直走到仰青木身边,阴沉着脸色,“谁让你进这个门的。”

      仰青木吊儿郎当地放下挂在仇郃脖子上的手臂,道,“我进的是我侄子的屋,与你何干。”

      “滚。”仰柏净道。

      仰殊月第一次听见仰柏净用这个字眼,知道事态严重了,赶忙站出来解围,“爷爷,您不要这样,叔叔这几天……”

      “你闭嘴!你懂什么!”仰柏净打断仰殊月,用近乎是吼的嗓音说话。

      仰殊月僵住了,淳预默默上前一步,站在他身侧,将他的肩往自己身上揽了揽。

      仰青木却满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行呗,滚就滚。阿仇,走,咱回客栈滚床单去。”

      说完,仇郃便搂住了仰青木的腰,二人一瞬间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仰柏净的面色已经不够用怒不可遏来形容。但最终,他也只是在原地站了许久,而后不置一词地离开。

      仰殊月长长地叹了口气,上一辈到底是有怎样的恩怨,才能让亲生父子老死不相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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